22、大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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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纳尔斯星。
西斜的度光星投射出最后一抹光亮，将窗外的树影在书房的地板上拉得很长。
“咚咚——”
“进。”阿佩钦抬头瞟一眼来人，又埋头继续工作，“事情都办好了？”
“嗯，发在您的个人端了。”
“好，去准备晚餐吧。”
“好的，主人。”
没等来对方离开，阿佩钦抬头，看着还站在原地的壹零七:
“贰零七，还有什么事吗？”
“主人——”随着“咕噜噜”的轮轴转动发出的声音，贰零七靠近了些，“有件事我要和您汇报一下。”
一段音频被放出，很明显能够分辨出对话中的壹零七和贰零八:
[“七哥，以后我就不用麻烦你给我修理了。”]
[“什么意思？”]
[“就是这个意思啦……”]
[“我不修理你自己来？还是你想体验一下售后服务？”]
[“不是的，我悄悄告诉你——是主人，倪曼阳主人，他今天帮我修理好了!”]
[“真的？”]
[“那当然!而且电子图纸都没电了，他说一觉醒来就好了，是真的，主人他真厉害!”]
“贰零八睡着后，我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实如它所说，没有任何瑕疵。”
所以……
是这样吗……
阿佩钦不急不徐地喝了一口茶，没有说话。
“主人，需要我——”
“事情我都了解了，”阿佩钦打断它，神色看起来很平静，“我心里有数，你什么都不用做，去忙吧。”
“好的，主人。”壹零七恭敬退下了。
阿佩钦站在窗边，身后的阳光也把他的影子一同印在了地上。
男人望着身前和度光星相对的方向。
他还记得，窗外的那个方向，是一大片肃萧花和五角剑叶林，深秋时其中就会出现一小片白色，在漫山的黄、橙红、棕褐和深绿中显得格外独特而夺目。
白色的，秋霜星。
即使开得晚，它也终究会开。
如果真的有那一天，阿佩钦希望是对方先向自己坦白。
他愿意等他开口。
不管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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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零七？”
台阶上，青年穿着米色毛衣，外面一件银灰色冲锋衣外套，下身一条运动裤，比平日里看起来稳重了许多。
一张素脸敛在渔夫帽的宽阔帽檐下，显得整个人乖顺又明朗。
前方，背着一个大背包、穿着黑色冲锋衣的阿佩钦疑惑转身。
倪曼阳看着对方一脸正经酷帅又满脸迷惑的样子就忍不住想笑。
“没事，我很快就来——”他朝阿佩钦大喊，示意他先走，自己很快跟上。
倪曼阳转过头，看向站在门口的沉默乖巧的壹零七：“我刚刚好像听到了贰零八的声音，它回来了吗。”
倪曼阳还记着阿佩钦说的那句“贰零八说它想你”，可回来已经两天了还没见到对方，让他不由得有些怀疑贰零八对自己的“想念”。
“没有，倪曼阳主人，”壹零七展开双臂，“贰零八并不在这里，它还在检修中心，等你回来就能看见它了。”
“噢，行吧——”倪曼阳把“怎么这么像家长背着家里的孩子出去玩”的念头甩出脑子，拖长声音，“那你们好好看家啊！”
壹零七没有反应过来，忙应道：“好的，倪曼阳主人，假期愉快。”
倪曼阳挥手，跑上前跟在了阿佩钦身侧。
两人的背影逐渐远去。
壹零七像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打开了身后紧关着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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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沿着蜿蜒曲折的山路走了不到一个小时，走到了一座小木亭边。
“就是这里了。”
阿佩钦展开图标册看了一眼。
倪曼阳昨天只听阿佩钦问要不要旅行立马就答应了，什么攻略都没做，此时坐在石阶上喝了一口水，抬眸好奇道:
“啊？我们要去哪儿？”
“不是说要保持惊喜吗？”阿佩钦把图标册仔细卷好，收进了背包一侧，好笑道。
好吧，是他说的，倪曼阳挑眉一笑，不继续问了，只拍拍身侧。
阿佩钦愣了一下，在他身边坐下。
“喝水吗？”倪曼阳朝对方晃动手里的水壶。
“不渴，你喝。”
两人都不再说话了，就静静坐在林间。
浮岚暖翠，婉转莺啼，林籁泉韵，清风徐徐，四周尽是独属于自然的和美与清爽，雾气弥散在林间，石阶边上的泥土和苔藓还带着晨间的湿气。
倪曼阳突然很想知道身旁的“工作狂魔”面对此情此景是什么反应。
他转头，看到阿佩钦不知何时已经合上了眼帘。
黑色衣领的线条和黑色头发将他的脸部轮廓勾勒出来，面前的人颧骨腮骨正侧面分界鲜明，连眼下的青黑都挡不住他周身萦绕的绝尘拔俗的超然。
两人单独相处的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可这一次，倪曼阳明显感觉到阿佩钦身为上位者的凌厉气压已悄然化去，变得同四周一样安宁。
对方前额的头发微微长了，遮住了眉毛，清风拂过，他额前和鬓边的发便轻盈欢快地跃动。
还有，阿佩钦的侧颈，有一颗痣。
“咔嗒——”
一阵齿轮咬合的声音打破了宁静，阿佩钦睁眼，两人对视一眼，往声源处看去。
“走吧，”阿佩钦起身，伸手，“缆车到了。”
“好。”倪曼阳攀住阿佩钦的手，顺着对方的力道站起身，拍了拍裤子的泥土。
缆车是四人座的，因此两人相对而坐也格外宽敞。
林间云雾缭绕，苍松点翠，缆车渐渐升高，缓慢而平稳地朝山顶而去，其间黄枫绿叶相映，点点橙红染在叶尖，看起来如在仙境。
“好美……”
倪曼阳情绪高涨，由衷喟叹一句，遗憾的是在激动之余脑袋空空，美景在前，此刻也想不出别的什么形容和描述了。
阿佩钦低声一笑，大概也是期待着看他憋半天能说出来点什么。
倪曼阳心情很好，对阿佩钦幼稚的“嘲笑”不予理会。
不久，缆车撞入了一片云雾，方形空间内一下子亮起来。雾里能看见的，除了雾，就是阿佩钦这个活人了。
阿佩钦看向外面，似乎对这片难得的景色并没有多大的兴致。
倪曼阳却完全不觉得无趣。
透明舱壁外，能看见白色云雾的流动，其间又夹杂着分散开的小片灰色，好像透过去便能看清云雾之后的世界。
倪曼阳探出手去，看见无形的雾气朝他的手背掠过，手指被遮住又显现，微微凉而湿润，格外舒服。
“你也试试！”他兴致勃勃地邀请阿佩钦。
阿佩钦闻言也跟着伸出手去，过了几秒，收了回来。
“什么感觉，是不是很舒服？”
“说实话？”
“当然。”倪曼阳催促。
阿佩钦仔细思索了两秒：“快下雨前风吹过手背的感觉。”
“……”
虽然心里反驳，但倪曼阳越想越觉得是，悻悻把手缩回来了。
“不玩了？”阿佩钦笑看着他。
“玩够了。”倪曼阳看着对方皮笑肉不笑地回道。
阿佩钦却卖了个关子：“一会儿还有更好玩的。”
嗯？倪曼阳被勾起好奇心。
这个谜底直到缆车抵达终点时方才被揭示。
车门完全打开，冷风“咕咕”往里灌，倪曼阳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
外套的衣帽顺着风相交错的方向往东贴又被向西扯，阿佩钦眼疾手快地按住倪曼阳的渔夫帽时，倪曼阳内心某个属于年少时代的纯粹热烈与无邪快乐好像一下子被点燃了。
他的心怦怦跳动，几乎快要从胸中跳出。
“害怕了吗？”阿佩钦看着倪曼阳微怔的表情，突然想逗他，因为声音不大，立马被风声撞碎由白雾掩过。
“哈，我怕什么——”倪曼阳听到了，大喊着回应，往前走了几步。
两人之间只有不到两米的距离，云雾从他们的缝隙间飘过，倪曼阳压住帽檐，往后看着如同一片云海的白茫茫天地，回过头来粲然一笑：
“阿佩钦，快看我！”
因为大喊的缘故，倪曼阳说话时的嘴型很夸张，姿势也因为狂乱的风有些迟滞，但他整张脸青春洋溢，鲜活而满身少年气，让人见了也跟着忍不住欢喜。
他歪歪斜斜地艰难后退，展开双臂，霎时间被一团硕大的牛乳般的云雾包裹吞没了。
阿佩钦踩在木质的栈道上没有挪步，脑子还没从恍惚中清醒，满是前一秒对方没入云雾的一幕。
“倪曼阳，”阿佩钦皱眉出声，但风无情地盖住了他的声音，过了两秒，阿佩钦深吸了一口气，大声喊道，“小心些——”
“我抓到你了——”
身后却在同时兀然响起熟悉的声音。
阿佩钦反应不及，刚刚转过身来就被扑了个满怀。
倪曼阳也没想到对方会突然转身，使了大力，结果一头扎进了对方怀里。
风，一直在吹。
雾的声音，一直在响。
四周冰冷的触感里多了一点温度，倪曼阳双手穿过阿佩钦身体两侧环住了对方，而阿佩钦也伸手，抱住了他。
倪曼阳感觉他们在跌倒，但是周围一片雪白，连失重的感觉都恍如错觉。
直到他听到下两人相触碰的身体传来的坠地闷响，木板随之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一声，方如从梦中惊醒般抬头。
眼前的大雾涌动地更快了，浓雾如从山地而起，从木板的缝隙中升起。烟云如柱，袅袅升腾，几乎将尽在咫尺的木板栈道完全吞没。
倪曼阳再次被这浩瀚无边的云海惊得一震，呆滞着几乎哑言:
“是梦吧……”
没听到回应，倪曼阳困惑地转头看去，瞧见了对方翕动的薄唇，顿时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哈哈哈……阿佩钦，你说的什么，大声点，我听不到。”
倪曼阳指着自己的耳朵，毫不客气地大笑着，连眼尾都坠了点泪，要不是受限于半禁锢的姿势，他甚至都要手舞足蹈地比划起来了。
阿佩钦也跟着笑了，下腹沉住一口气，他大声道:
“现在呢，能听到吗？”
倪曼阳顿时感受到自己手臂和上半身麻痹般的颤动，从阿佩钦的胸腔传来细细密密的震动，连带着自己的心也跟着颤了颤。
他起身，把阿佩钦从地上拉起来，有些不好意思：“抱歉，压疼你了吧。”
然后看见阿佩钦整个人连同发丝都在云雾里凌乱的迷茫表情，倪曼阳憋了一大口气继而大声冲人吼道:
“能——”
“听到我说话吗！”
两人玩了好一会儿，直到度光星破开大雾升起。
岩峦雾卷，曙岭烟沉，云雾往山下沉积，露出原本青绿的山头。
度光星从云天一色的混沌缝线中升起，带上了胭脂般的深红，从一开始可以看见的圆形到刺眼模糊的发光体，耀眼的暖驱逐了朦胧的雾色，伴着一圈圈光晕层层铺开来，晕染到了每一座山头。
日破晓雾，金银交辉，满目皆是碎华流光。
晨露点点，忽隐忽现，恍如盛夏的萤火，交织成晴空的星河。
不久，风渐渐小了，雾也慢慢散尽了……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