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山故事》清塘虾

37、拜访赵家

　　傍晚时分，宋玦和夏琮玺终于出现在赵家小院的门口。
　　等在门口的保姆阿姨笑容满面接过宋玦的小箱子，拍着夏琮玺的背道：“快进去吧，你爸等得都开始生气了！”
　　换好鞋子，夏琮玺带着宋玦走进客厅，赵罡一脸漠然的坐在沙发上瞪他道：“可算舍得回来了？！”
　　夏琮玺笑嘻嘻的道：“不能怪我，都怪宋玦，非要去给你买礼物，挑来挑去的没完没了，这才耽误了时间。”
　　“赵经理，抱歉让您久等了！”宋玦在旁出声。
　　“在家里别这么客气，喊我叔叔吧，你坐！”赵罡对他微笑，扭脸却瞪儿子，“别往他身上推，我还不知道你？”
　　“真不怪他，确实是我挑东西时间长了点。”宋玦把两个礼盒向他微微一推，“听琮玺说您平时喜欢喝茶，就买了一些，我不太懂，您尝尝看。”
　　“爸，宋玦还孝敬您一条羊绒围巾，我也不太懂，您随便带带看！”夏琮玺在旁边得瑟的插口。
　　赵罡瞪他，对宋玦道：“你太客气了，请你来家里吃顿便饭，还要收你的礼物，我老脸要挂不住了。”
　　“赵叔，我是晚辈，上门拜访这是应该的，您别客气。”
　　“哎呀，你们俩可真是，跟对方说着别客气，自己却客气得要命，行了行了，我饿了，能吃饭了没？”夏琮玺打断他们自顾自嚷着。
　　保姆阿姨走上前来道：“早就做好了，就等你们回来呢！现在开饭？”
　　赵罡点点头，保姆阿姨转身走进餐厅摆台。
　　“琮玺平时在项目上也是这样没大没小？”赵罡问宋玦。
　　宋玦笑着摇头，“他在您身边才这样，平时很低调。”
　　也不知这话哪里取悦了赵罡，他笑着点头对夏琮玺道：“还不快去帮帮吴阿姨？”
　　赵家餐厅装潢简单，靠墙的酒柜很吸睛，居中的餐桌也不大，看上去平时吃饭的人并不多。赵罡落座左手示意宋玦，“小宋，坐。”又对着正打算坐在宋玦旁边的儿子道：“小玺坐这来，那边方便吴阿姨上菜。”
　　不太情愿的夏琮玺老实坐在老爸右手边，抬头向宋玦扬扬眉。
　　晚餐丰富，一条漂亮的鱼居中放置，冷热荤素搭配围在四周，赵罡问宋玦喜欢喝什么酒，宋玦微笑回答：“平时不喝，偶尔家里喝得都是二锅头，主要为了陪长辈。”
　　“哦？看来是懂酒的人啊！”赵罡微笑，对端菜进来的保姆道：“吴阿姨，帮我拿瓶金门高粱过来吧，要两年的。”
　　“这酒是人家送我的，台湾产的，味道很好，据说只比茅台小一岁，台湾地区领导出访时的必备礼品。”赵罡接过吴阿姨递来的瓶子，边拆边介绍。
　　胖胖的坛状白瓷瓶自红盒里取出，塞子打开，浓郁的酒香四溢，宋玦赶忙起身接过瓶子为三人斟酒。
　　“哎，你抢什么，老赵又要骂我了……”夏琮玺赶忙也起来去接酒瓶。
　　赵罡苦笑着摇头，“你啊，永远差一步，骂有什么用？！”
　　宋玦笑道：“您别怪他，琮玺低调习惯了，这些形式上的东西他一向是往后躲的。我跟他比起来不够实在。”
　　赵罡笑了笑端起杯子：“来，欢迎你到家里来，以后一定要常来！”
　　“谢谢赵叔！”
　　小杯子一口见底，酒液顺着食管下流烧起一阵火。
　　“这酒度数很高，你们喝慢点！”夏琮玺一边给几人满上一边道，“吃菜吃菜！”
　　“小玺平时表现怎样？”赵罡慢条斯理的边吃边问。
　　“你当着我的面问，人家也不能说不好呀！”夏琮玺插嘴。
　　宋玦微笑，“我只给他写了特别推荐，这能说明问题的。”
　　“人无完人，谈谈短板吧！”赵罡完全不理儿子。
　　宋玦沉思片刻道：“他做事认真，考虑周到，肯出力帮忙其他部门，坚守原则，自身能力又强，硬要说短板…… 大概是他没什么升职的进取心。”
　　赵罡听到最后一句，微微点头，看向儿子，目光中多少有着无奈。他就这么一个独生子，家庭条件好到他想要的没有得不到的，可这儿子早年就强行出柜，不但不肯沾家里的一点恩惠，甚至改姓隐藏在长山的众多小职员当中。
　　“唉！”想到这里赵罡长叹一声，“我们父子早年关系僵得很，他进长山也是我硬逼的，这几年好不容易才有个父慈子孝的样子。”
　　听得出来，这话说了一半，赵罡是不想再弄得鸡飞狗跳，所以由着夏琮玺，不上进就不上进了。
　　宋玦明了的点头道：“人各有志，升不升职并没太大关系，在其位谋其政，踏实做事才是跟本。”
　　夏琮玺早就在一旁转眼珠子了，听到这里马上端起自己的杯子道：“来来宋总，这杯敬你，知己不易得！”
　　宋玦一笑，端起杯却不跟他碰，“正好有件事要跟你商量！也要赵叔点头。”
　　父子俩都看向他。
　　“西南新建人心不稳，业绩更不好说，琮玺一直帮手我打理，难得我们投缘，管理理念一致，他尽心，我也信任他，所以请求总公司不要另派财务总监过来，我想琮玺来做这个位子。”
　　这件事，尾牙上他就向赵罡略略提过，当时赵罡不置可否，眼看明天就要回西南，宋玦只好再次提出。
　　夏琮玺却是第一次听到他要自己做财务总监这事，惊得嘴巴张成个“O”型。
　　赵罡不看儿子，向宋玦道：“你觉得他能做好？”
　　“不靠您的力量，自华东公司调到总公司就能说明他的能力了，况且我认为财务总监不是总公司的监视器，而是分公司一把手的领航员。”宋玦平静道。
　　“仔细说说！”
　　“我们一直倡导从管理上要利润，但多年下来，管理层很多人浮于事，项目负流是常事，经理们大多看不懂报表，别说月报，有些年报都不好好看，都等着财务告知是赚是陪。琮玺前段时间推行的财务课程主张旬报甚至日报的做法，我觉得非常可行，及时知晓项目状况，就是及时知晓公司状况。我以为，这事谁都做不成，只有琮玺做了财务总监才推得下去。”
　　赵罡点头，转看自己儿子，“你觉得怎样？”
　　震惊过后，夏琮玺也明白宋玦的意图，这件事的推行，换一个人来必然大打折扣，纵使宋玦再强硬，也要有人办实事，自己就是他选中的办实事的人。
　　他点点头，看向两人：“嗯，行吧！”
　　赵罡突然一笑道：“哟，这么痛快？”
　　“有人赏识还不痛快？正好赵经理，我也有要求！”夏琮玺笑嘻嘻的道：“总公司给的拨款比例偏少吧，我进华东的头两年还都一直给钱呢，而且还款期限也长，去年才还完的吧！西南一个新建的，给得不够多，还钱还比人家早，不能这么厚此薄彼啊！”
　　“哼，新官还没上任就开始要政策了？”
　　“哎，刚才还说在其位谋其政啊，还有呢，华东的人员福利一直按总公司标准，经理级以上的年终奖都是总公司发的，华东自己一毛钱都没承担过，西南也得按这个标准来吧？”
　　“华东的成绩放在那里，你们拿什么跟人家比？”
　　“话不是这么说，华东刚成立的时候也没什么成绩，总公司给了支持他才有好成绩，而且一支持就是那么多年，严格说来今年他们都没完全财务独立，真正的独立应该是自己赚钱自己花，哪有左手接老爹给的钱，右手举着独立牌子的？这不是又当又立吗？”
　　“哟，这么说你有信心只立不当吗？”
　　“股市有风险，入市需谨慎！没风险的事情也不叫投资了，总公司投了西南，就要承担相应风险，谁也不会保证多久之后西南就能独挡一面，再说我这种小人物，保证了也没人信对吧？！”
　　“正反话都让你说了，要支持的也是你，不保证的也是你，纯粹滑头行为！”
　　宋玦一直在旁不搭话，默默听着父子两人对话。不能否认，夏琮玺在父亲身边时是格外鲜活的，也许他自己一直不承认，但他的性格塑成离不开父亲的尊重，赵罡明面上对他质疑，其实问题提得实际，并不刁钻。
　　他从没这种家庭感受，自己父亲什么样子他都记不得了，姑夫在家像个大爷，人人都欠他的，看谁都用鼻孔，别说探讨了，连尊重都压根没有。
　　“宋玦？”夏琮玺轻声唤，打断了他的思绪。
　　宋玦抬头看向已经停止争论的父子俩，不好意思的道：“对不起，我走神了。”
　　“你~ 没事吧？”夏琮玺又问。
　　“没事，”宋玦摇头，微微一笑道：“看你们父子关系这么融洽，我很羡慕，想到了我爸。”
　　“哦？你父亲很严厉吗？”赵罡笑问。
　　宋玦不自然的清清嗓子，“他年轻的时候职位不高，结婚时被我外公家里看不起，受了许多委曲，后来…… 我们家没有这么温馨的时刻，一般聚到一起不是沉默就是听他训话。”
　　夏琮玺不自然的扭了扭身子，他知道宋玦说得一定是现在的家人。
　　赵罡了然的点头，又问，“你父母多大年纪了？现在身体好吗？”
　　“身体都好。我爸过了年60，我妈57。”
　　“哟，你爸比我小了五岁，那你爸妈要孩子很早啊！”赵罡道，忽的想起什么又问，“你比小玺大了两年对吧？”得到宋玦点头承认，他继续道：“33了，年纪也不小了，家里不催你结婚吗？”
　　夏琮玺猛得看向自己父亲，老滑头，原来等在这里。
　　宋玦微微一笑摇头道：“我念大学后他们就不太管我了，现在精力基本都在我弟身上。”
　　“你还有弟弟？”
　　“嗯，小我9岁。”
　　“年龄差了很多啊！现在读书还是上班？”
　　“他工作有几年了，也算跟我们同一个系统，他在一家专做标准化的公司做销售。”
　　赵罡点点头道：“有条件多照顾一下。”紧接着又问：“你弟弟成家了吗？”
　　“还没有，他年纪不大，不着急。”
　　“你父母不急吗？”赵罡又问。
　　宋玦仔细想了想回答，“急是急的，但我爸很挑剔，之前我弟带过个姑娘回来，他嘀咕了很多天，硬是把两个人搞分了手。”
　　赵罡摸着下巴笑道：“这么说你父母挺偏心的？急你弟弟，却不催你？”
　　“老赵！”夏琮玺打断他，“你这不是挑拨离间吗？”
　　宋玦笑着回答，“可以这么说，他们全副心思都放在弟弟身上，而且后来我上学和工作都没听我爸的话，再加上离开家时间长，他们自然更多关注身边那个。”
　　“你父母不给压力也是件好事，那你自己呢？我可是听说公司里给介绍女朋友的人不少。”赵罡继续笑着问，似乎不经意的随口调侃小辈。
　　夏琮玺却攥了把汗，他知道爸爸想探听的是什么，但宋玦却不知道，这样的信息不对等让他在一旁坐立不安。
　　“嗯，确实是见过几位，”宋玦老实回答，“但都只见过一面，也许我这人太没意思吧，擦不出什么火花。”
　　“噢？不一定吧！你一表人才，现在又是长山最年轻的分公司经理，恐怕只是没找到合适的。”赵罡微笑着放下酒杯夹菜吃。
　　宋玦苦笑，“也许吧，不过我天生这方面缺了根筋，不会跟女孩子们相处，说起来不怕您笑话，有两个见面不到一小时就跟我说再也不见了，还有一个回去以后跟介绍人发了很大的脾气。”
　　赵罡呵呵呵的笑起来，问道：“这么倒霉的介绍人是谁？”
　　“是我师父，安全部的老杨。”宋玦不好意思的回答。
　　赵罡一听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呛咳到刚端起来的酒都洒了些出来。夏琮玺也是第一次听宋玦说这些事，边笑边递上水杯给赵罡。
　　宋玦讪讪的说：“从那以后我师父再也没给人当过介绍人，他说他这么大年纪丢不起这个人。”
　　夏琮玺忍不住问，“你到底都干嘛了？”
　　宋玦一摊手，“那段时间快要安全检查，每天都忙得要死，那个姑娘也是任性的不行，非要见面，拖一拖都不肯。我好不容易抽出半天去见她，只是打了几个电话，发了几个邮件而已。她逛街我也老实陪着，每试一件衣服非得问我意见，我说挺好她又不满意，非得问我哪好，我又不是女的，哪知道她看上哪了……”
　　他还没说完，夏琮玺已经笑得直不起腰来，“那她怎么跟杨经理报怨的你问过吗？”
　　“没用我问，老杨劈头盖脸骂了我一顿，说人家姑娘说了，我是应付差事，人在心不在，嘴里答着话神游天外，还说我一脸不耐烦，不停摆弄手机，不是打电话就是发邮件，跟本不跟她聊天…… 唉我也记不全了，差不多就是这些吧！”
　　赵罡也在笑，眼睛里却露出一种别样的兴奋，“这么说，你其实并没有过实在的感情经历了？”
　　宋玦张着嘴噎了一下，紧接着点头道：“确实是这么回事。”
　　赵罡点点头举起杯向他端了一下道，“来，喝酒！”
　　不再多说，但眼光却向儿子瞄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