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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妖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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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昧拿出一副新制好的人皮面具,用一根特制的玉簪,调整内里的纹路,让眼角弧度更自然些。
昭云从看了半晌,终于开口,“不是说去火烛之路?”
刚才还说去火烛之路,怎么一转眼,在这儿摆弄起人皮面具了。
玄昧将灵力注入面具眉心:“火烛之路要去。但收集金灰,需要戍山神木封存才行,那东西只有妖族私库里才有,等闲拿不到。”
昭云从挑眉:“所以?”
“所以,”玄昧拎起面具,覆在脸上,对着镜子做最后的调整,“万妖尊主那对双生子,生辰礼就在这两日。”
镜子里的人眉眼温润,像个脾气不错的教书先生。
“前些日子我让你准备的皮囊呢?拿出来。”她转过头,镜中人脸上没什么表情,话却说得很平常,“那对双生子还不会化形,脾气急得很。放出话来,谁要是能提供最好的皮,价钱随便开。”
“为什么一定要戍山神木?”他看着她,“别的容器不行?”
“不行。”玄昧摇头,“那些金灰现在连残魂都算不上,用普通容器只会慢慢消散。戍山神木是天地间至阳至纯之木,生机最盛,又能调和阴阳,是唯一能温养,且有可能慢慢聚魂的东西。而且,我怀疑那些金灰,里面就有文惠。想救他,戍山神木制成的容器,是关键。所以,我们必须拿到。”
昭云从沉默地看着她。她总是这样,一旦咬死了某个念头,就会立刻把所有可能的路、变数、危险和回报都捋一遍,哪怕要算计,要伪装,要涉险。
她对目标有种可怕的专注。
昭云从曾经就有幸成为她的“目标”,她没有犹豫退缩的念头,你把刀架在她脖子上,她也只会调整计划,然后逼得你缴械投降。
昭云从有时觉得,她对人间七情六欲一概不通。
他想错了。
她不是不通,是太通晓其中厉害。故而旁人看她,总觉隔了层看透穿不透的冰。冰壳子下面,再热,也透不出半分灼人的温度来。
她说着,指尖在脸上一拂,轮廓还是那个轮廓,眼神里那股子非人的空冷被一层温和又略带疏离的倦意取代,连带着周身剑气都收敛干净,变成一个男人模样。
昭云从有种不好的预感,“云中客!”
“你们是否相熟?”她开口,连声音都变了,清润里带着点沙哑,“那您瞧,在下……像吗?”
昭云从盯着她这张完全陌生的脸,眉头拧了起来,“不是像,是一模一样。”
昭云从:“我的呢?”
玄昧指了指匣子里另一副,“我的护卫阿财。话少,护主,其他的我来应付。”
戍山今日热闹非凡,一座巍峨高楼拔地而起,檐角挂着的万盏红灯笼将云海都映成了血色。
玄昧乘着铺满鲜花的祥云缓缓下落。
她抬起手,天地间灵气汇聚,化作一股无形的清风,凝于指尖。
她轻轻一挥,几万朵鲜花纷纷扬扬的散落整个戍山后,瞬间绽放,如火似霞若雪。
刹那间,戍山上下尽是缤纷落英,暗香浮动间,连妖楼上的煞气都淡了几分,让人仿佛置身于仙境之中。
玄昧从云中走来,这一刻时间静止,仿佛天地间只剩这片花海与公子。
漫天飞花间暗藏玄机,每一片花瓣都浸着玄昧的神识。
众妖只顾沉醉在馥郁芬芳中,却未察觉暗香里游走的缕缕金纹,那是窥天术印记。
此刻戍山上下,皆在玄昧手掌方寸之间。
“摩天大楼……”
玄昧踱到请柬查验处,仰头望妖楼的匾额,末了,竟笑出了声。
她拢了拢袖口,目光清正,语气认真:“不知是哪位雅士题的名?这四字……当真是土得熠熠生辉,拙得理直气壮。”
玄昧特意换了身月白流云的锦袍,玉带缠腰,温润如玉的气质落在小树妖的眼中,刚升起的好感因她这句话,降至冰点。
负责迎客的小树妖顿时涨红了脸,头顶嫩叶都气得打卷,奶里奶气的冷哼一声:“你、你懂什么!”
他一把夺过请柬,“鹊后正在塔顶献礼,乱跑的话被抓去我可不管救你。警告你哦,再乱说话……”话未说完,突然被玄昧捏住了肉嘟嘟的脸颊。
玄昧眸光一暗,“夜拂衣也在?”
“她呀,可舍不得拘我。”
她不紧不慢地掏出两个油纸包,一包糖炒蚯蚓和一包糖饴,“喏,小混账。瞧瞧,我对你可算周到?连你师父那份,都替你备着了。”
她语气温和,书生气质拿捏精准,眼底却是一个得了好东西来妖族交易的掮客,才有的算计,“哦,才说一句不好,你便拿眼珠子瞪我,这般威胁人?”
她摇摇头,将纸包又往前送了送,
“早知如此,我不如给啼嘟买上十斤肉包子。它吃得舒坦,抬我进去也爽利。”她轻叹一声,没多少懊恼,倒像是买卖谈不拢时的惋惜,“你啊,这叫……不识抬举。”
“二货,他早晚有一天会吃了你,你得意什么,你以为他喜欢肉包子?他喜欢的是你。”小树妖夺过袋子,不屑地撇撇嘴,抓起一块糖饴扔进嘴里。刚要开口,整个嘴都被粘住。
玄昧又捏了捏小树妖气鼓鼓的腮帮子,这才拢袖起身。她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柄素折扇,不摇风,只摇个姿态。
昭云从走在他后面,看着她摇着扇,踱着步,从“摩天大楼”那浮夸的匾额下,堂而皇之地晃了进去。比楼上那些喝酒听曲的妖仙,瞧着还要纨绔三分。
献礼?
她眼底闪过一丝玩味,鹊族离开妖族后,两族势同水火,何时开始礼尚往来了?
夜拂衣曾言辞恳切谈的那笔“非她不可”的生意,就是点亮夜拂衣的魂灯,不反噬其主,不灼伤魂识的,只有玄昧的浮屠火灵。
玄昧拦住经过的妖侍,端起杯‘樱花雪’抿了一口,淡粉酒液中悬浮的六棱雪花,一沾唇便顺着喉咙冰火纠缠而下。
她余光却扫过穹顶镶嵌的星轨图。三年前万妖殿改建时,这位古板到连衣褶都要对仗工整的万妖尊主,突然拆了千年不动的玄武照壁,在此处建起这座妖楼。
鎏金檐角垂下的青铜铃铛,那分明是迷惑怨灵的醉魂铃,此刻却被做成装饰,随着歌舞声轻轻摇晃。
忽然她想起俯瞰整个妖楼时看到的异象,整座妖楼像是插进地脉的特殊阵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