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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糖壳(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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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昧将古籍攥在手心,手肘支在案几上,“这怎么听着要耍无赖。”
昭云从看着古籍,“天条,冥律,还是这古籍,不许了吗?”
玄昧说:“我想听点别的。”
昭云从从书架上,拿起一个包裹严实的古籍。
昭云从用齿尖轻轻咬住书衣上那根青色丝绦,轻轻一扯,丝绦滑落。
不知为何,这让玄昧腰间跟着一热。
“找到了。”昭云从说。
“嗯。”玄昧拭目以待。
“造化纪元年,无归川渡口,有魂百余,夜焚如金,晨则无踪。”昭云从解开那粒扣绊,原本紧绷的束缚一松,锦缎的书衣滑落。
玄昧的感到自己肩头似乎也掠过一丝凉意,问:“无故自燃?”
书衣滑落发出很轻的沙沙声,柔软的摊在昭云从掌心。他手停在古籍封面边缘,没急着翻开。指腹蹭着纸面,慢吞吞的。
玄昧突然感觉手心的古籍烫手,手一抖,砸在桌面上。
昭云从说:“还看吗?”
玄昧说:“啊?记载中的金,和我们现在看到的一样,但不像是魂飞魄散。”
昭云从指腹探进封面,像伸进玄昧领口,从上到下,扒开纸面。
他走向玄昧,举着手里剥干净的古籍,将玄昧逼至后方的落地烛灯旁,用古籍抵住玄昧襟口,“火烛之路鬼差赵三,身形化为金粉。同僚钱四,于孽镜台中,恍惚见赵三影子轮廓,徘徊原地,疑为残念。”
他靠近时,身上那股淡淡寒气,便笼罩过来。
玄昧一寸寸推开古籍,“看它。”
昭云从眼神也无赖,似从头到脚,将玄昧剥开,“我在想,如果灵魂不是我们一贯认为,不可分割的,而是纠缠的,即使相隔万里,也能产生共震。我们看到灵魂打散,可能只是打散了这种纠缠状态。”
玄昧注意力被他的假设抓住,暂时忘了不自在:“纠缠?”
昭云从将古籍放回架子,微微前倾,撑着右臂,左手一揽,笑着将玄昧揽在怀里,“但在特定条件下,比如火烛之路的烛光,或是照见灵魂的法器,比如孽镜台,就会显形。”
“就像……”玄昧仰着头,“你这个混蛋。”
“对,”昭云从状若惊讶的,在玄昧唇边一触即离。
“所以你认为,那些魂体可能还在,只是碎了?”玄昧环抱昭云从的脖颈,指尖伸进他的头发里,两人的呼吸交错,昭云从再次低头时,玄昧躲开,他追过来,唇贴在了她侧颈上,栀子花的味道从衣襟里扑出来,暖暖的。
玄昧抓住昭云从后脑勺的头发,向下一拽,迫使他仰起头,随即喉结上下一滚,笑起来,“它们散发的诱惑,也许对某些人很有用,所以他……”
“……嘶,他们可能不仅在捕捉灵魂,同……”
“……嗯,同时抽取……魂力。”
她一口咬在他喉结上,尖刺的酥痒让他,无法好好的说话。
“好可怕的图谋!”玄昧挂在昭云从身上,鼻尖蹭着他耳垂,“如果真是这样,幕后黑手的目的,是榨取魂力,那么所有人都是他的目标。”
“不一定。”昭云从觉得,她在吊他,就像吊汤一样,谁“鲜”投降,那谁就失去了主动权。
昭云从心道,谁输输赢,也不一定。
“为什么这么说?”玄昧听着昭云从心跳加速,温凉的体温隔着衣料渐渐火热,眼睛已经氤氲一层迷离,眼见时机正好,在照着戏文孟浪下去,她怕是要吃亏,不动声色的拉开距离。
“先天之魂!”昭云从险胜,侧头看玄昧乱了阵脚,戏虐道:“为什么你身上都是我味道?”
是了,他们只针对先天之魂!
玄昧反应过来,已棋输半子,作为一个没心没肺几万年的剑灵,有种我不承认,你奈我何的无所谓,“天条,冥律,还是这古籍,不许了吗?”
这话听着耳熟,昭云从也顺着说:“我想听点别的。”说完,掐了玄昧侧腰一把,堵住她的嘴,惊呼声抵在舌尖,变成躲闪的呜咽,昭云从乘胜追击。
别看两人嘴上不饶个,其实还纯情的很,止步于亲亲我我,再没了下文。
昭云从直起身,“孟婆。或许会知道点什么。”
……
新孟婆是个沉默寡言的老妇人,看到昭云从和玄昧一起来,吓得差点拿不稳汤勺。
她战战兢兢走在前面,“孟婆留下的东西,都在后头小仓房里,没、没动。”
仓房堆满杂物,但干净整洁。
玄昧掀开箱盖。
里头整整齐齐码着,全是小男孩的衣帽鞋袜。三四岁孩子穿的尺寸,棉布柔软,针脚细密,绣着的虎头、云纹都活灵活现。
她目光落在最上头,一个红布包上。
入手比预想的要沉。里头裹着一把银制长命锁。
极淡的血腥气传来。
玄昧将长命锁举至鼻尖,嗅了一下,正是从银锁上,透出来。
原样放回去,玄昧看见昭云从拿起角落里,那把有缺口的旧汤勺,它就随意地搁在一个破木桶里。
昭云从对汤勺好想格外很有兴趣。整体比较沉,木质勺柄被常年握在手心里,狠油润,缺口处痕迹陈旧。
他聚神,指尖浮起微弱的冥力,并缓慢注入勺柄之中。
起初没什么反应。
昭云从也觉得自己大概多虑了,以为这就是普通勺子时,勺子忽然轻轻颤了一下。
暗光没有向外发散,只是贴着冥纹表面流动起来,慢慢聚在冥纹中的那个小正方体上。
昭云从将汤勺,靠近玄昧,暗光的流动似乎开始变快。
他又将汤勺,靠近一边比较拘谨的新孟婆,她身上的气息复杂,接触过许多魂魄。暗光没什么变化,开始从正方体向外散开。
昭云从收回冥力,汤勺又恢复成原来破旧的样子,“果然,跟我猜的差不多。”
他面露忧虑,说道:“这勺子能感应先天之魂。”
上一任孟婆离奇失踪,本就有限的线索,断了。
……
回到半步楼已是深夜。
看着手里的执法司令牌,当初玉衡真人留下它时,她心底抗拒。
但这几日,感受却变了。
百年开城的规矩从没变过,如今只需将这令牌放在城门口的石台上,不需要询问,也没有阻拦。
一种绝对得允许。
原来这就是,权力。
这背后更深的东西比便利更真实。
昭云从又到了难捱的时候。白天消耗了不少冥力,此刻那股寒气漫上来,四肢都有些发僵。他钻进被子,裹紧了还是觉得冷,他蜷缩起手和脚,比起身体,他心里更是有一股没着落的冷。
他抱紧自己,不给自己想其他的机会,更不给自己想玄昧的机会。
清醒时越是抑制,沉沦后越是渴望。以至于他意识始终在半梦半醒间浮沉,陷入一层又一层梦境。
熟悉的味道在被子里,丝丝缕缕,异常清晰,那是他曾经最喜欢的味道,也是如今玄昧身上的味道。
这气息此刻成了唯一的慰藉。
很轻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一个轻微触碰,靠在了他的膝盖外侧,然后,慢慢滑入他怀中,寻了个姿势,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