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知的C-05号仙境》晓征

5、死亡通告（一）

　　“我最烦执法司，每一百年见到他们，都能被他们那张冷脸……”老仙翁停下摇扇子的手，他被自己这毫无顾忌的一嗓子的现世报来的太快给惊着了，手里的茶碗瞬间被冻成一坨，一群穿着锦袍玉带的仙官，整整齐齐的驾着祥云压下来。

　　小门童的验牒法器还没举起来，老门官早就一脚踹开了结界。眨眼功夫，绣着云纹的官靴踏过城门，往坟城里走去。

　　老仙翁摇了摇扇子消失在原地，巫觋族长老丹枫子放个屁的功夫，一只冻茶碗稳稳当当的扣在他面前的藤椅上，摇摇晃晃的一看就不是好事。他重新闭上眼。

　　老仙翁看见丹枫子面色凝重的盘坐在蒲团上，手指死死掐住膝盖，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以为他正在参悟天道玄机，便打算等一会儿。

　　丹枫子见那碎嘴子，丝毫没有离去的意思，腹中凝聚的浊气正在乱窜，眼看就要压制不住。

　　“这老家伙……添什么乱啊！”他心中暗骂，面上却强作镇定。掐个定气诀，将五脏之气封住一炷香的时间。此法乃是上古秘传，寻常修士这么做必定灵力暴走，气血逆乱。就是他这半仙之身施展，也只能强撑一时半刻。

　　清凉之意自丹田升起，在这个碎嘴子面前出丑，明日整个坟城都会传遍，那他正气凛然的正面形象就会从此缭绕一股邪气。

　　“大、大长老？”老仙翁才开口，“您的脸色怎地这般难看？”

　　“我没事！黍珠公，喜鹊猎魂那边有线索没？说好按兵不动三天就为顺藤摸大鱼，现在可不是闲聊的时候！”他语速极快，手下力道更是没个轻重，几乎是提着黍珠公的袖子将他“拖”向了门口。

　　必须得快，因为定气诀可给不了他许多时间。

　　“大长老！此事是不是惊动了天界，我刚看见三司几百号人抬着三个剑匣进坟城了！可他们没来回龙崖。还有什么事，比这件事还重要？”黍珠公被他拽得脚步踉跄，语速跟丹枫子有一拼。

　　丹枫子已无暇回应，他全部的修为都用来镇压那即将破体而出的“惊雷”。他猛地将黍珠公推出门槛，反手甩出三道隔音结界将静室封得严严实实，随即……

　　“噗……”

　　丹枫子扶着门框，长长舒了一口气，只觉得通体舒泰，仙元顺畅。走出门跟懵逼的黍珠公撞对了眼，“他们来就只有一个目的！”

　　黍珠公参悟半天，“女蜗剑灵！”

　　两人正嘀嘀咕咕扒着剑灵老底，忽地卷来一阵邪风，吹得丹枫子广袖翻飞，发丝迷眼。

　　——风起处，正是青石巷。

　　只见玄昧双臂舒展，任由玄铁链抛到半空，最后一道高悬半空，蓄满阴煞之气劈下时，她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右手随意一抓，握住狰狞扭动的链身。

　　玄昧一扯，铁链绷直，黑暗中传来齿轮转动的“咔咔”声，尽头处七根铁链始终保持平行，像是固定在什么东西上。

　　玄昧灵力炽烈如火。她后背展开一对烈焰翻腾的蝶翼，千万火蝶振翅飞出，绕着锁链飞进黑雾，所过之处一片赤红，黑雾深处传来一声非人非兽的惨啸。

　　火蝶的残焰在昭云从眼中熄灭，那点灼热却烙进心口，疼得他五脏六腑都绞紧了。

　　有些灵魂的共振，不需要时间的铺垫。就像星辰认出另一颗星辰，只消一瞬的光亮。

　　昭云从几乎是扑上前去，一把扯落了玄昧的面纱。黑纱飘落的刹那，昭云从又后悔了。

　　百年不见，面纱下那张脸没有变。干净锋利，眼中是明晃晃的嫌弃加警告，与他记忆深处分毫不差。

　　他虽然没有窥探别人的癖好，但两人一墙之隔，他居然没认出她来？哪怕一点点。

　　这可能吗？

　　他曾多方打听，才知道女娲剑被带到天界，且不说天界会不会任她离开，就算放任也断不会让她在坟城脱离掌控。

　　他一时恍惚，结结实实挨了玄昧一脚。眼看要撞进黑雾，一股火辣辣的燥痛，从腰间散开。

　　眨眼间，他将手中三枚铜钱甩出去。脆响过后，黑雾开始翻涌，一股阴冷的力量撞过来，昭云从借力拧身，速度比先前更快，更凶，更不管不顾，直奔玄昧而去。

　　玄昧踹人的脚还没落地，就见那家伙撞回来。她刚要侧身躲开，却快不过某人故意为之。

　　冲击力推着两人一同撞向砖墙。昭云从“失控”之余，还不忘英雄救美。他的手先一步护住了她的后脑勺，自己的手背重重磕在粗砺的墙面上。

　　方才的风、嘶啸的雾，全都压向巷子深处，两人之间，交换了一次无处可逃的逼视。

　　昭云从忽然悲从心中起，半点不由人。他无论什么时候，总是会下意识护着她。

　　一百年了吧……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孽缘这东西就四个字，互相折磨。磨得咬牙切齿，又怕磨平了，连这点纠缠的借口都没了。

　　玄昧禁锢在墙壁与他胸膛之间，箍在她腰侧的手臂不断收紧，微凉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传递过来。

　　昭云从的喉咙有些发干，他突破“情不自禁”的距离，并扣住她的后腰缩短这个距离。

　　离得太近，昭云从额前的几缕发丝蹭着她的侧脸。他垂眸，目光落在她耳垂不易察觉的薄红上，这样的颜色和无处不在的栀子花味蛊惑他的心神，浑声里多了三分欲，“爷今儿兴致好，赏你个全身而退。”

　　他的手掌顺着她后腰缓缓上移，人的腰凉，背一定是暖的，但掌心的温度始终一致，他的手最终停在玄昧的后心的位置，方寸之地，寂静无声。

　　就在他震惊之余，玄昧已反手扣住他的衣襟，利落地将他悬在身旁的树上。

　　昭云从稳住身形，见玄昧面若寒霜，积攒的十二分火尽数用在打架上，他停止挣扎，冲着玄昧方向咧了咧嘴：“劲儿真大，还好不是砸我。”

　　黑雾砸散的瞬间，青铜人踉跄现了身。

　　她反手一记耳光抽过去，震得那青铜面甲嗡嗡响。那东西扣住她手腕，她膝盖狠狠顶了上去，齿轮从腹腔的皮肉里支棱出来。

　　那东西浑不受力，关节扭转间没有筋肉伸缩的柔韧，只听一串滞涩的咔哒声，如机括咬死，便将她硬生生砸向墙壁。她双脚一蹬扑回来，手刀削下一块青铜面甲，竟露出半张腐烂的人脸，更吓人的是，皮肉之下不见骨骼，是无数细密咬合兀自转动的齿轮，污血正顺着齿缝往下滴。”

　　指尖的血被玄昧捻开，心道：“这绝非妖血，也非鬼物，倒像是……百工府的失传禁术？”

　　那东西毫无顾忌的冲上来，用拳头重击她心口，阴煞之气扑面而来。玄昧用剑鞘轻松格挡，稳退三步。

　　昭云从恶劣地勾起嘴角，越发卖力的挣脱绳索，“往他那齿轮咬合处撒点铜钱，让他也尝尝铜臭味。”

　　玄昧将铜钱碾作铜渣，甩向黑影。火星扑进齿轮缝里，那东西“轰”地烧起来，边逃跑边掉零件。

　　火星接连熄灭，散落一地的零件被火烧成灰烬。玄昧一脚踩碎青铜人胸口，青绿色的煞气瞬间爆开。

　　玄昧闪身避开煞气，结果那些煞气蠕动着聚成个小黑影，顺着昭云从的裤腿往上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