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知的C-05号仙境》晓征

2、猎杀（二）

　　闻声，她手腕一抖，帕子卷住纸人，随手将其拂出门外，顺势一带，两扇门便合拢了。

　　“别让他活成第二个你，要么当人，要么做鬼，卡在中间，太辛苦。”玄昧剪断的脐带化为紫烟，钻入她腰间皮囊。

　　“莫问嘛……”三娘瘫在床上，声音里透着力竭后的虚浮，“老娘这个苦，怕是十副人心、一盆血也解不脱了……”说到最后，终是抑制不住，化作悲恸的呜咽。

　　玄昧轻轻擦拭婴儿身上青黑色的血，并在眉心留下一道淡金色，寓意岁岁安康的福印。

　　她垂眸端详着清理干净的孩子，低声自语，语调里听不出什么情绪：“一会儿笑，一会儿哭，傻乎乎的。”

　　“关你球事！老娘爱哭爱笑随老娘，爬开些！” 三娘哽咽着回怼，眼风扫过玄昧。

　　玄昧平常是不笑的，即便对相识之人，至多也不过牵牵嘴角。她的眼睛形状生得姣好，可里头一点温度都没有。此刻，一通忙下来，她低垂着眼，眉宇间因顺利完成而生出的缓和，与她那双被鲜血浸染的手形成了奇异的对比。温热的血与掌中稚嫩的生命，似乎短暂地穿透了她周身那层惯常的疏离，让她整个人看起来……竟有几分触手可及的生动。

　　然而，这种感觉转瞬即逝。这样的人，终究是难以靠近的。

　　“用无根露水喂养七日。”她将襁褓递向三娘，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清淡，“抱抱他。”

　　三娘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把绸缎料子拧出很多褶皱，一脸抗拒，甚至向后躲了躲。

　　玄昧把裹好的襁褓搁在床边，襁褓里头的小东西猫儿似的哼唧了两声。当三娘贴近襁褓，脸蹭到婴儿温热的小脸时，僵住了。那是种久违的，属于活物的温度。她像被烫到，慌忙躲开些，生怕孩子沾了她的阴气，最终，只用鼻尖轻轻去碰了碰那粉嫩的额头，仿佛在触碰一个易碎的美梦。

　　想起与傅郎在牡丹亭赏月，他跪在地上靠近她的肚子，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过往种种让三娘心头一窒。

　　就在这时，小婴儿突然咧嘴一笑，露出两颗青铜乳牙，往三娘怀里扎。这诡异的一幕，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察觉到身后怨气陡然转浓，玄昧回身，床榻已空，三娘与婴孩不知所踪。

　　她快步至门前，低声唤道：“三娘？”

　　推开房门，几点火星自半空缓缓飘落，无声地附着在檐下的冰裂纹琉璃灯上，灯晕似乎随之略微亮了一分。

　　坟城天黑的早，灯笼次第亮起，魂影叠着魂影，飘着的、爬着的、从墙里渗出来的。最后一线斜阳，像被它们推着走。

　　玄昧静立门前，目光投向三娘消失的方向，短暂停留。一群喜鹊正绕着半步楼的飞檐低空盘旋，轨迹透着不寻常的诡异。楼内原本窸窣的小鬼，此刻也全然噤声，瑟缩于角落阴影之中。

　　今夜，怕是不会安宁。

　　她的视线再次扫向鸟群，几乎同时，喜鹊似有所觉，四散飞去。

　　其中一只喜鹊，就近落在富来酒馆二楼栏杆上。

　　歪头盯着仓库里面一个少年，十六七的样子，来了酒馆不到一年。少年柳陌终于将一坛花雕酒从阁楼上抱下来，捂着鼻子，用袖子扫了扫浮土。

　　心说，这酒掌柜的特意藏着留给无灯衙门的妖差，去他娘的妖差！大不了回来挨顿揍，还能少块肉！

　　一年前仙门大选，他被当众查出半妖之身，母亲血溅高台，族人要将他祭天。祭天前夜，几个自幼一起长大的兄弟偷偷放了他。他们听多了辞霭桥的传说，但他们都觉得，大人们最爱说反话，总之不管是哪，也比等死强。最终，只有平日最怂的二林，把牙一咬，陪他闯了进去。二林胆小，在坟城熬了不到半年。一个清晨，柳陌发现他面朝下漂在河面上，死了。今晚，他那短命兄弟终于能踏入轮回，既无长亭饯别，怎么也该有口临别酒啊！

　　柳陌蹲在窗下，正琢磨从哪儿溜走才不会被掌柜发现。他悄悄支开一条窗缝，却见玄昧的素衣瞬间化作暗影，黑纱自袖中翻卷而出，如同活物般覆上她的脸。

　　柳陌心头一跳，是她。真像淹死的二林从河里爬出来时，岸上站着的鬼差。一股子勾魂摄魄的邪性。他等玄昧走远，提紧酒坛子，见四下无人，抱着廊柱，轻巧地滑进一楼后院。

　　他小心护着酒坛子往狗洞里钻，突然闻到一股馊味儿。猛地回头，身后只有夜风摇动的杂草，沙沙作响。

　　他咽了口唾沫，先把酒坛子推出洞外，紧跟往出爬，昏黄的光忽然照了过来，离他头顶越来越近。

　　“谁在那？”

　　“谁、在、那？”嘶哑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贴着他的头皮响起。

　　他看清了杂草后面的人，嘴皮子开始打哆嗦。那灯笼好像会喘气，提灯人的身体更是弯折成不可思议的角度，铁桶一般的手臂穿过杂草，朝他伸过来。

　　他赶紧向后躲，腰带钩住了狗洞边的烂树根，几枚铜钱和两三颗鲛人泪撒了一地。鲛人泪正是之前为了骗辞霭桥的老婆婆，用面糊糊和他自己的眼泪做的假。

　　他眨了眨眼，僵在原地，喉咙里挤出一声呃。视野突然倾斜，头摔在地上，触地的瞬间一歪。那只足有常人两倍大的脚踩向酒坛。

　　二林，还在等他……还有虎大、黑土豆他们，当初在桥头说好等他出去——酒坛碎裂声清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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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2.28，A国扎卡尔遗址地下基地，Chronova实验室主控区。

　　墙壁上那排灯管泛着黄不拉几的光，完美诠释了什么叫亮得抠抠搜搜。

　　一双微胖的手伸了出来，关节粗大，指甲修剪得到是一丝不苟，从全息投影里划出一份关于C-05号仙境第一阶段调查报告：

　　关于时空异常现象描述非常清楚，光谱分析与维度共同扫描确认，目标区域存在持续性时空重叠现象，具体表现为：两个平行时空维度在微观尺度上的异常粘着状态。并将C-05号暂命名为‘方糖’。

　　指尖凝重的在光屏上将几条结论圈了出来，红得刺目，像盖的萝卜章：

　　（空间维度渗透：建筑缝隙阴暗处，没有出现明显的维度渗透现象。时间流紊乱：局部时间流速偏离《跨维度时空基准规范》。物质交换：已记录到103起物质跨维度转移案例。）

　　好得很，看似安全、时间错乱，外加会丢东西三大‘优秀’特质，这不成了跨维度薛定谔的贼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