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9、第十九章 小波澜 ...
-
第十九章小波澜
次日,万里无云,阳光明媚。
兰溪行觉得自己可能被他爸和舅舅荼毒过深,也开始慢慢迷信起来,昨天其实对于雁归鸿的做法多少还是有点没底气。
今天打开窗一看,简直是个好兆头,心里隐隐觉得该是如此。
向儒生怕兰溪行跟着裹乱,原本说今天他也可以不用来的,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针尖对麦芒的两个人,竟然趁他没发觉的时候熟络起来,大有变成一伙儿的架势。
兰溪行其实也不打算去了,但是雁归鸿昨天回家的路上跟他说,他的建议也在考虑范围内,还是建议他去看一趟。
一大早他醒过来就睡不着,想了半天还是决定踢开被窝,去找一找存在感。
兰溪行第一次如此稳重的踏入排练厅。
雁归鸿、玉如音和向儒生以及其他几个乐团负责人在正对着舞台的第一排端坐着,最右边是空给他的位置,他懒得走就近坐在了二楼右侧的第一排。
二楼的主灯没开,兰溪行整个人几乎隐没在黯淡的光线里。
舞台上传开嘹亮的圆号声,兰溪行翘着二郎腿正在给雁归鸿发信息,准备说一声他已经到了,突然余光瞟了右边的门缝边有道走来走去很不安的身影。
兰溪行心下疑惑,这背影看起来有些熟悉,这人来回踱步后像是放弃一样,直接靠墙坐在了地上,脑袋埋在膝盖上。
兰溪行收起手机,起身推门出去准备一探究竟,那道身影被突然打开的门吓了一激灵。
那张脸转过来兰溪行认出来,这是小提琴组的夏思思。
夏思思立马站起来,惶恐的低下头。
兰溪行觉得新奇,自己看起来很吓人吗?
夏思思嘴里不断道歉:“对不起,打扰您了。”就准备低着头贴着墙壁走。
兰溪行拦住她,适时开口:“你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毕竟她脸色灰白,眼神中有许多纠结挣扎,看起来很不好的样子,兰溪行觉得自己不好坐视不管。
“没有没有。”夏思思慌忙摆手。
兰溪行后退半步,偏着头通过门缝看厅内正在挨个被检验的演奏。
最大最亮的一束光落在舞台中央,周围都看起来暗了。
兰溪行回过头指了指里面:“你不参加?”
仿佛是被戳中心事,夏思思眼圈一下就红了,有些哽咽:“我就……不参加了。”
“为什么?”
兰溪行皱着眉,夏思思平日不声不响,几乎是人群中最平凡的一个,已经让人看不到了,再不争取,就真的让人看不见了。
夏思思的头低的更低,像是难以启齿:“我水平不行。”
声音小的像蚊子一样。
兰溪行没想到是这样的原因,懒洋洋的笑了一下十分不屑:“就阮晴那水平都敢上去,你有什么不敢?”
夏思思的双手使劲抠着,始终不敢抬起头,她没想到有一天能跟兰溪行单独聊天,面对这样的问题,她更不敢回答。
兰溪行歪着脑袋仔细想了一下:“你没有被听见被看见的欲望,为什么要学表演?”
兰溪行语气一直轻和,夏思思看起来状态太差了,差到他无法视而不见的地步。
“我有的。”夏思思慢吞吞说,声音比刚刚还小,不仔细听根本听不见。
兰溪行想着无非也就是竞争上台那些事儿,夏思思平时虽然没什么存在感,但是在团里时间不短了,大家都知道她很努力,于是兰溪行鼓励她:“那就去,即使最后雁老师没有选你,但如果你尝试过了,至少能在这次有几分钟独奏的机会,把台下的人当做是听众而不是考校你的评委和竞争对手,换个思维想想,这些人是业内都很看好的演奏家们,听众成分上来说,是不是比我们音乐会更有含金量?”
雁归鸿出来接电话,往回走在拐角的时候听见兰溪行的声音,脚步一慢,停在了拐角处。
“雁指不会选我的,不会有人选我的”。夏思思深吸一口气,看起来要哭了。
兰溪行一挑眉:“为什么?”
“我本科不是音乐学院,之后进修也被专业院校拒绝了,我不是出身名校,没有竞争力的。”
兰溪行一愣,没想到是这样的理由,片刻,他叹了口气,很无奈的开口:“那又怎么样?我有个朋友,大学在商学院,回来拍电影也拿影帝了。”
夏思思没听懂什么意思。
“所以——学历背景或许不是职业生涯的决定性的因素呢?你总该试试,哪怕只为了这一次能在众人面前表演的机会,至少不能丧失演奏家应该对表演有的热情,而且,雁老师也不会是一个唯学历论者。”
大概不是吧,那种标准的精英做派,兰溪行也很难判断他到底有没有学历歧视。
雁归鸿微微怔住,他看见兰溪行目光很真诚的说:“试试吧,名校或许会拒绝你,但是艺术不会。”
夏思思闻言落泪,没有抬头,只是用袖子使劲的擦了擦眼泪。
兰溪行拉开门,边走边说:“我想我今天会很期待能看见你。”他俏皮的眨了眨眼睛。
雁归鸿轻轻摇头低声笑了笑,被工作扰乱的心突然放松下来,眼神不经意柔和了几分。
兰溪行靠在座椅上看见雁归鸿走进来,哀伤的叹气,就雁归鸿这种全是理论都是定义的人,说话不留情面,无差别怎么打击所有人,连自己都受不了,还有谁能受得了他?一时间不禁捂住心脏,有些怜惜自己。
突然手机叮的响了一声。
雁归鸿:“下来。”
兰溪行诧异的抬眼看楼下,雁归鸿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的?
雁归鸿像是在跟舞台上的人说些什么,兰溪行慢悠悠下楼。
向儒生递过来一张纸,是名单表,上面打着勾勾叉叉。
兰溪行接过来瞟了一眼,眉梢一挑。
“你们定的?”兰溪行侧过脑袋,问。
诸吉康捂住嘴小声说:“我们哪有权利?选人是雁指的一言堂。”
他在这儿一上午了,跟雁归鸿一致的意见就是有用意见可以采纳,相反的就忽略不计,他早就清楚雁归鸿的强势,拉着一堆人一起来选拔,最后说是最公平的选择,其实都是雁归鸿一个人说了算,最无力的是,雁归鸿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独裁,认为这非常公平,因为这是大家都一致同意的结果,毕竟不同意雁归鸿会说服,不能说服的也被认为是不专业从而剥夺发言权,总之,是雁归鸿定的。
兰溪行的目光落到雁归鸿身上,雁归鸿正在跟台上的人提建议没有注意到他。
兰溪行手里那张轻飘飘的纸突然有了分量压在心脏上。
他看着名单上的名字,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勾的那一列以指挥雁归鸿为首,按顺序定下来的是——
玉如音、单迴、张昂、季雪今……
这里面百分之一百的风格体系都与他完全一致,季雪今、莫闾成还有周意跟他一个学校。
这些人都是平时排练中与他最合拍,最默契,选定这些人,会直接解决雁归鸿所说的“与乐团割裂”。
雁归鸿说这个问题一定要改,兰溪行还以为是又要像之前那样逼着自己学习跟雁归鸿合作过的其他钢琴家,但现在看来,雁归鸿的解决方法,是解决团里其他跟他不合拍的人。
兰溪行脑子懵懵的,凑过去,问诸吉康:“他还说什么了吗?”
诸吉康想了一下,说:“说时间就是生命,今天就得把这事了结,还说——”
兰溪行眼睛亮了一下,有些期待,有些紧张的等待。
“问问你怎么想,说这个配置是配你的。”
兰溪行感到这一拍心脏跳的很重,脑子有一瞬空白,他望向雁归鸿。
刚好,雁归鸿在看着他,他看到雁归鸿朝他笑了一下。
他似乎经常看到雁归鸿对他笑,但是一直没放心上,现在发现,雁归鸿很不爱笑,但是笑一笑很温柔,兰溪行的手指不自觉攥紧纸张,一张纸都皱皱巴巴的了。
雁归鸿率先撤回视线,兰溪行慢慢吐出一口气,跟雁归鸿对视上那一刻,他似乎就屏住了呼吸。
单迴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到他身后,轻轻拍了他肩膀一下:“你什么时候来的?”
兰溪行脑子乱乱的,也不能说心不在焉,只是有些发热,很难集中注意力,单迴喊他一声给他吓回神。
兰溪行随口回答:“刚刚。”
“你迟到雁指没说你?”
“他说我干嘛?”兰溪行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
“群里说所有人八点到,现在都十一点了!”
兰溪行更觉得奇怪:“他没说我必须来啊。”
单迴觉得不可思议:“所有人当然包括你啊!”
“没有啊。”兰溪行翻开手机聊天记录,雁归鸿明明说的是会采取他的建议,但是他不想来也可以,最好能来,他翻到最新一条。
雁归鸿让他下来,他说:“来了。”
雁归鸿:“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他:“想着还是得来一趟,毕竟我的建议也很重要吧。”其实是他睡不着了。
雁归鸿夸他:“嗯,这很好。”
兰溪行翻了一圈,确定自己没有漏掉重要的信息,放下心来:“他说我想来就来,所以我没有迟到,没关系的,他不会说我,你放心吧。”
单迴眼神复杂,犹豫片刻,试探着问:“你没发现雁指挺惯着你的吗?”
他们一直觉得兰溪行很能治雁归鸿,派向儒生亲自飞去美国请回来,兰溪行一开始迟到到排练老犯独奏的毛病经常一枝独秀,可是雁归鸿都好言好语甚至单聊去协商,就连兰溪行撂挑子不干后也想办法哄回来,还车接车送带着回家,兰溪行不吃的早饭也直接往雁归鸿手里塞,现在裁撤人员也围绕着兰溪行来进行。
这么多年雁归鸿都是说一不二的作风,遇到兰溪行好像就失效了。
兰溪行脑子闪过一瞬空白,脸上写着迷茫。
“是、是吗?”
单迴跟他扯着闲篇,很感慨:“我当时都以为你真的要被换了呢。”
兰溪行已经整个人转过去跟单迴说话,准备全身心好好聊一聊的时候,雁归鸿给他发消息。
“大家都在工作,你不要在第一排聊天。”
兰溪行纠结了一下,小声说:“我们出去……”
单迴脑袋一缩:“我先走了,我们中午吃牛肉汤锅哈,上次那家。”然后弯着腰赶紧跑了。
兰溪行狐疑的顺着单迴走之前的视线看过去,又跟雁归鸿对视上了。
兰溪行莫名心虚,若无其事的看向别的地方。
雁归鸿工作效率很高,下午五点,名单就出来了,兰溪行的休息间没布置好所以先天残缺,跑到雁归鸿的办公室睡了个午觉,醒来之后看到完整名单。
小提琴组原来的人裁了两个,换上了夏思思;中提减员一名;单簧管一换一……
兰溪行刚睡醒现在不是很能思考,回忆了一下平时的排练,估摸着这么快的工作效率,雁归鸿心里应该早就有数了,今天可能就是走个过场。
兰溪行睡眼惺忪,心里掀起一些波澜,有些小小的鼓点密密麻麻的敲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