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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明月不谙离恨苦 ...

  •   她爬上床,盘坐在床的里头。一时间,我们都不再社牛,搭起话来尬尬的。
      -我们睡这里吗?
      -我睡上面也行。
      -那倒不用。
      这房子挺精致的。
      -是的呢。
      大家都累了。我在床边躺下,征得她同意,熄了灯,和谷子就这么躺在床上,俩人中间隔着一条楚河汉界——得有这么宽。一分钟,两分钟,也太尬了,这还有什么好怂的,都退无可退了。拢过去,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谷子没有缩回去的意思。
      -你是不是以为,不洗澡就能劝退我。
      -你说什么呢。
      贴近她,搂着她,我亲吻了她。她迎了上来,并不客气。我起身伏到她腰上,耳垂,脖子,胸口,舌尖一路往下,突然被她用手抵住。
      -等一下,我觉得有两件事得跟你说一下。
      -干嘛呢。
      -我是第一次。
      -啊?
      热血从小心脏里泄洪般泵了出来。
      -我来大姨妈了。
      热血原地冷却,就像机器人被拔了电,我趴在她身上苦笑,多少还带点泄气阀的音效。
      但只消停了一阵,就接着把没有正片的前戏做完,从饱满的胸口继续,掀起她灰色的百褶裙,一路亲到脚尖,在脚尖多亲了几下,然后翻身仰躺在床上,故意叹出一声大气,惹得谷子笑岔气。
      午夜之门敞开,日神退出,酒神主宰,如同潮汐,人已没有余力理性,唯有加大剂量,去涮更荤的菜,和谷子谈一场狄俄尼索斯的恋爱。当晚,我,主要是嘴,就像一列无畏的蒸汽火车,丝毫没有刹车的意思,呼啸猛进,无论谷子听得多入迷,出岔都是必然的。
      -有个事想听下你意见。
      -你说。
      -前两年吧,连着两个旧相识,一个是初中同学,一个是小学对象,都在结婚前几天,微信里找我聊了几句。
      -小学就搞对象,还有什么是你不敢的。
      -说来话长,反正感情是有的吧。先是初中同学,在当时我们班里,她不是最受欢迎的,但说她是最漂亮的应该没人会反对。几年没聊过,晚上突然发来一张自拍照,问“好看吗”。当时我也不知道哪根线搭错了,就回了句,“好看,妖气也重。”一下把天聊死了。
      -噗嗤。
      -没过几天,她就结婚了。事先我并不知道,所以当时心里多少是有几个问号的,也闪过一些解读,不过没往心里去。但这种事又来了一次,我就坐不住了。这次是我小学对象,也是不知道她要结婚,也是几年没联系突然聊上,然后人家就结婚了。但她吧,我心里防备更低,因为确实有一些感情基础,对她来说我也算有点情绪价值。
      -所以呢,怎么坐不住了。
      -你还记得初中课本上有一首,弗罗斯特的《未选择的路》么?
      -我们初中课本好像没有这首。但我知道,还挺喜欢。
      -哦,我想说的是,大家可能误读了,光盯着“路”了,但实际上这首诗的题眼是“未选择”。诗中人在林子里久久怅望,他倒没觉得自己选择的路不好,只是难免会去想,如果我选择了另一条路,会怎么样呢?哪怕更坏,也很新鲜。
      -所以?
      -我开始模拟她俩结婚前的心理活动,你听听看对不对。我按部就班,该念书念书,该工作工作。我长得不错,但并不想走出舒适圈,选择其实没有人们以为的那么多。在即将结婚的路口,我在想,婚姻算是件大事,结婚的对象决定了挺多的。现在,我已经把这条路一眼望到头了,接下来就是走一遍,好像少了点什么。如果当时,我没有留在出生的这座城市呢?如果当时,我去的是那个学校,而不是这个学校呢?如果当时,我突破矜持,先开口呢?如果不是他,而是他呢?
      -还算是这么一回事。
      -到你了,如果结婚的对象不是他,你会希望是一个怎样的他?
      -可能,是,最优秀的他吧。
      -优秀有太多种,定义也太粗浅,何况,很多优秀并不给伴侣带来情绪价值。我认为,既然是留恋“未选择的路”,既然怅望“新鲜的体验”,那么无论她们脑海闪过谁,那有光的一个个人,都一定与“有趣”有关。只有足够“有趣”,就可以一举夺回错失的全部人生体验。
      -有点道理。所以你觉得你是,她们眼中最有趣的人?
      -这个分析如果成立,是谁其实不重要,背后的道理要大得多。理论上,现代婚姻是契约,不再是人身依附,不关闭人生的可能性。但现实情况是,不是婚姻不现代,而是人不现代。她们叹息那未选择的路,本能反抗,畅游在平行时空,捏脸着身旁“有趣的人”,而我刚好在那个列表靠前的位置,扮演了她们那时那地需要的人。
      -人现代了,婚姻就不束缚人了吗。
      -有人说现代化的实质是工业化加城市化,但那太宏大叙事。我比较关心的现代化,是个人的原子化,曾经牢不可破的种种想象共同体,宗族,血缘,婚姻,乃至亲密关系,都开始松动,人不再那么需要抱团带来的好处,却有经济能力推开抱团的坏处,束缚自然少一点。
      有那么几分钟,我讲得入了神,丝毫没意识到,谷子的头枕着我的肩,大腿正搭在我身上,小腿在空中交替摇晃着。
      -初中的时候,我还只是个刚到县城,老实巴交的书呆子。可能因为讨同学喜欢,很快就跟班上的土著熟络了,跟在他们后头,走遍了县城大街小巷。他们一个比一个帅,小学就搞对象了。
      -你不也是!
      -我跟他们比可差远了,就叫他们老大、老二、老三吧。初三的时候,有个周末,他们带上了据说是年级最漂亮的女孩,好像叫凤仪吧,也拉上了我,去唱K。当时,她是老三的女朋友。现在想想,她哪里是有什么社交天赋?天生美貌说什么都对罢了。小房间里是有洗手间的,我记得我们也没怎么喝,也就是唱了几首,老大推门进洗手间了。就在门快要掩上的关口,凤仪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的,接过门把手,跟着就进去了,还利落地把门带上了。
      -啊?然后呢?
      -然后?老三当然炸了,潘金莲当年也没当面绿大郎啊。他冲过去,差不多趴门上了,先是敲再是锤,越来越响,越来越密,越来越急,那手速听着都绝望。
      -然后呢?
      -过了两分多钟,他们才出来。
      -你这,都什么事啊!
      -你以为我想的么?对当年弱小无助的我来说,这本来应该是平平无奇的一天。这样听起来老三是不是很惨?这段爱情和友情里,他好像一直都比较弱势。但我告诉你,他一点都不惨。我们当时年级上的另外一个美女,叫阿娴,长得很洋娃娃,像动漫里走出来的,总是染着一头栗色的马尾。我曾天真以为她高不可攀,结果?老二告诉我,她从小学喜欢老三到初中。有一次下午放学,她一路跟着他回家,进了他卧室——你懂的。突然,他爸妈开门的钥匙声响了。还好当时因为一起放学,老大就在附近,老三直接推说阿娴是老大的女朋友,这才糊弄过去。
      -我不向往也不喜欢这样的青春。
      -再后来,和我关系最好的老二告诉我,有个周末下着大雨,老三开着他的雅马哈到了老二楼下,让他上车,两人就这样在暴雨中飞驰。老三差不多是嘶吼着,问老二,凤仪到底有没有背着他和老大搞在一起。选在机车上栉风沐雨问这个心酸的问题,或许这样就看不见自己的眼泪了吧。
      -我不明白这样的关系为什么能维持得下去,听起来就是这个人有点傻。
      -我给你补充后面的例子,就是想告诉你他不傻。实际上归结到他傻又能解释什么问题呢?我的理解是,他虽然不缺女朋友,但他可能是真的爱上凤仪了。这样的例子其实有,法国最强小说,普鲁斯特的《追忆似水年华》里面的大才子斯万,修养之高,阅女之多,一不小心还是成了交际花奥黛特的舔狗。再者,当时老大在这个群体中享有无上的“微观权力”,你知道,就是那种小团体里面大家公认的大哥,所以老□□抗的空间一直比较小。后来老大的婚礼他也去参加了。
      -不管怎么样,我忍不了,就该一走了之。
      话虽如此,可很难不注意到,每每话题涉及两性,谷子的肢体总是更兴奋。谷子的生活是自足的(就凭她自诩能把“外阴高潮大于内阴高潮”的结论践行到底),但她的聪明注定了她对性实践葆有基本的好奇。而对我来说,在谷子面前提及往日风流本来忌讳,却因为读出谷子渴望借此提前“演习”,于是放开了畅言,理论实践一起上,动用肢体语言,最终丢了警觉,逐渐飞跃大气,携她过岔路、入沟谷。过程谷子的反馈太活跃了,身为雄性很难不得意,也因此,一个网友含混的轮廓也在脱缰后的夜半,在谷子眼中,越来越清晰。
      -你知道吗,在这一刻之前,我对你的评价是一百分,甚至很想做你的女朋友。今天我们在云林寺散步时,我觉得,对你有一种由欣赏转化而来的性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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