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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回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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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向导他也太凶了8
屋里昏暗,灯火葳蕤,狭长的阴影映在地上,男人背影被拉得很长。他身后站立着那位亚特斯老者,如果此时钟离回头,便能看到那望向他的目光是怎样虔诚,如望日月,似见神祗。
“……您,我族日日在神树祈祷,以求降下神谕,这么多年过去,我族难感神诏,原以为….您!原来,您已经醒了过来,您回到了亚特斯。”老者嗫嚅,苍老的身躯向地面而去,马上就要跪下,她头埋的很低,宛如做错事的孩子
“嗯,还请您替我保守秘密,在局势明朗之前。”钟离回过头,伸手扶住老者的手臂,他握住老人苍老的手掌,语气沉了沉,严肃道:“黎明之前我会前往极渊拔下圭璋,而在那之前我需将未来之瞳暂且交由亚特斯保管,特来找大祭司。”
黄琮之石,在古书上记载,当初暗物质辐射,所污染之地百草枯黄,所有生物皆失去神智变成畸变种食人肉、吞生气。暗物质自地心而来,从前人们把每一处暗物质喷涌之处叫做“泉”,而最大的七处泉眼,七位救世神化作七块原石,泉眼由七块巨大能量晶体镇压,才勉强维持能量稳定,让暗物质避免再次爆发,只是这么多年过去,这七石要么早就被耗光能量,要么不知所踪,现在,就连有关它们的记载都被人恶意抹去了。
“使不得。”老者语气颤着,似在惧怕:“您的力量用于压制深渊太久,本就没有恢复,若是再强行抽出,恐怕……”
“不必担心。”
“亚特斯的确祈盼神的指引,只是……怎么能让您为世界做到如此地步。一切全是咎由自取罢了.没有谁是无辜的。”老者的目光充满哀切,像是在为谁送葬,苍老的双眼仿佛已经看见那处早已写好的结局。
“若我不做,亦会有人沿我行迹向前。”钟离看着天边星辰,定然道。
“您是说……随您一起的那个孩子?”老者从怀里摸出一包用叶片包裹的药粉,极小心的打开,食指用胸前匕首割破,用带血的手捻起药粉向那篝火撒了过去.
转瞬之间火焰由橙转为刺目赤红,愈加浓烈之时,窗外度来一股海风,刹那间那炽焰居然矮了半分,只一瞬的金色,让老者怔了怔,她用亚特斯语不自主喃喃道:“此生彼灭,是转机……”
男人唇角勾出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大祭司,来日再会。”
此时月没入云端,已然是后半夜了。一中队不睡,正围坐在枯水草编织的屋帐中开小会。小六被亚特斯人扣下了,这孩子误入了禁区,是大忌,按照当地习俗需要施加残酷的惩罚,他们这个小队虽然尊重习俗,但不认为战士应当在战场之外无辜牺牲,亚特斯人坚决不让步,双方都固执己见,差点引起兵戈争端。
现在没有人能睡得着。石昊皱眉,他原本是想借亚特斯这条路,前往真正的极渊之心一探究竟,传闻那正是克拉肯的源头,或许藏着他想要的答案,而亚特斯距离极渊之心最近,近得只有一座山脉的距离。
却没想到——
“外族人。”浑厚且不善的声音从帐外传来,身形魁梧,脖颈佩戴象征权利的彩珠装饰的男人撩开帐子:“是谁要犯我族圣地?”
极寒深渊开外五十公里,正是亚特斯一族的圣地,那里孕育着他们的信仰,也是圣树所在,亚特斯人将圣树视作和神明沟通的纽带,他们与圣树精神相连,以此来传达和接收神明旨意。
圣树远远看去似乎屹立在虚无海之上,小六水性极好,随亚特斯族人捕螺潜入水中时看过,那是一株仿佛通天的树,似乎真有灵性,在海水之下,树的根系好似一堵巍峨而无上庄严的古城墙,彻底隔绝了亚特斯海域和极渊。
宛若神明保护。
于是小六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朝着圣树的方向游了过去。亚特斯族长因此而来,他想好好给这些无知的外族人上一课,让他们知道圣树的神圣、神明的尊严。神灵的目光离开这个世界太久了,只有他们亚特斯人还记得当初庇佑他们的无上威严。
石昊学着当地人作揖样子率先低头道歉,在没有威廉翻译的情况下他说出了这一方土地孕育出的语言:“刚刚被您抓起来的人,他是我的同伴,我作为他们的队长,给贵族道歉,一切因我而起,还望海涵。”
族长看了看威廉,这位和他们有交情的小姑娘,明显想要替这个道歉的外族人说话,族长怒目圆睁,他的眼神森然可怖,语气带着许些漠然:“一句简单道歉?愚昧的外族人果然从来骄傲,无知狂妄,神明的怒火最终会把你们全部吞灭。你们走吧,走得越远越好,不要再踏入我族领地,末日的火会牵连到我的族人!”
“亚尔达,下逐客令!抱歉了威廉小姐——”族长挥手:“只要你们走出我们的领地,你的同伴……我会放他自由。”
愚昧,无知?石昊看了一下自己的手,已有几百年人类不曾自己做过属于自己的纺织物,极度发达科技下却遍地饿殍,铜臭腐蚀筋骨,繁华宴会不远处,有无数人死在污染区,枯竭的燃料、挣扎的呼吸、虚伪的情谊、穷奢极欲的挥霍,在浑浊穹宇之下,人类明明在互相对望,距离呼吸之间,却远似天地之遥。
他又感觉到了熟悉的恶心,那避无可避的窒息与死亡分明笼罩在所有人的头顶。哨兵的手掌托起枯叶,他眉与眸低垂,轻轻道:“地狱之火,也将席卷这里。”
族长背影停在帐口:“年轻人,千百年来预言从未出错,你改变不了什么.送客!”
“北极极渊之处,曾封着一头邪恶巨兽,是亚特斯人口口相传的不祥之兆。如果我猜的不错,这片土地的人们信奉摩拉克斯,依靠这种信奉的能量传递而不被暗物质侵害。”石昊迈上前一步,字字入骨:“也是这种力量,让亚斯特和克拉肯相处百年无事,但现在这样的平衡还能保持吗?亚斯特族人,难道也要走上千年前的老路吗?”
“小伙子。”那位族长终于转过身来正视了他一眼,“你很有勇气,这很可贵。只是你太自信了,圣树背后藏着厉鬼,黑暗足以吞噬一切,你又有什么自信能斩下罪恶的一切,还我族光明?那样的黑暗来自地狱,滔滔不绝,外族人沾染了太多欲望,地狱会让他们看到他们毕生所求的答案,灵魂会被彻底吞噬,成为它们的养料,让这恐怖再深一分,外族人,你根本不懂什么是恐怖!”
“这正是我此行的目的。”石昊顿了顿,他未曾有一瞬的迟疑,而是走了上去,与族长平行,哨兵身影若松似山,竟衬亚特斯之首气势低矮了下去:“遇事不理,便是你们处世之道?知要战却不敢是为怯,能战却不战才是善。”
魁梧的亚特斯首领没有说话,就在刚刚,这位威仪不可撼动的族长感受到了与那地狱极其相似的力量,叫他心底发怵。
“大厦将倾,你们愿意当缩头乌龟,我不当。”哨兵眼神似刀,声音不大却有剥肉剔骨之寒,“死亡可怕,可世间仍有一万种比死亡更可怕的事。每人都有他当守的道和必走的路,难道只路是死路,就不走了?”
有那么一瞬间,执掌四方的族长忽然觉得面对这个年轻人,他的心似乎已经很老很老了,那些曾经在胸腔里燃烧跳动的火焰已经熄灭。在接触过众多因自己是哨兵而狂妄自大的外族人之中,只有眼前的年轻人自信并不是因他掌握的权利或力量。
那不是狂妄和无知,不掺杂任何愚昧。他用眼神告诉着所有人,哪怕世间只有他一人,他亦会守住自己要走的道。
哪怕流干自己的血,也绝不会回头。
“划胸前血以示神明,你与亚斯特人的土地再无关系,神明不眷顾,从此后亚斯特人不见你亦不救你。你可去禁区。”族长挥手,让族人准备起誓用的刃和碗,那把刀花纹繁复,但不知为何,石昊看着竟觉得有些眼熟.
“哎,老大……”
虽然还不明白刚刚石昊和这个亚特斯人再说什么,但难得看见石昊对外人流露出玉石俱焚的气势。小五很起来,他看着威廉,眼神哀求:“威廉姐姐,不管老大说了什么,你和族长说说,我们和老大是一起的。”
威廉没有说话,她看着石昊接过刀刚要在心口落下,正准备走上前与两人交涉,帐外的族人却在此时走进来,和族长耳语了几句。族长态度莫名其妙温和了很多,他轻咳一声,舒缓屋子里所有人的情绪:“血誓不必了,圣树之后便是祂们的领地,会发生什么,我不知晓。我会让亚尔达——我族最善战的勇士护送你们到入口。”
怎么忽然同意了?威廉听见石昊道谢,似乎并不打算带上自己的队员,忍不住问石昊:“你打算一个人去?”
她用塔内通用语言提醒石昊:“能踏上深渊之域只能是最顶尖的强者,要知道……曾经塔借着开发亚特斯的名义派了整整三十个A级哨兵,全部尸骨无存。普通人,连进去都困难。”
早在出发之前,石昊凭借自己A+权限调阅了所有关于亚特斯的消息,为了避免缺漏消息太多,他还被曹雨生狮子大开口咬了一下,得到了更多资料,自然知道威廉在说什么。
他不准备带自己的队员一起进去,但刚才族长用的词是“你们”,另一个人……石昊看了看周围,现在这里少了一个人,另外的那个人,会是钟离吗?
“如你所言,大祭司预言克拉肯会冲破封印,黑暗将再次降临人间。外族人,希望你平安回来.”族长没有解答石昊的疑问,神色不明的看着他。
族长不准备多说,倒是牵船来的亚尔达率先让威廉做翻译,解答了石昊的疑问:“钟离先生已先行离开,他临走前托我带话给你,若你跟上去,只需跟着北极星的方向。”
石昊这才点头,准备跟着亚尔达出发,小五快步冲上前,一把抓住石昊肩膀:“老大!”
石昊侧头看向自己的队员,忽的笑了笑,拍开小五的手,睨了这红眼眶的小孩儿一眼:“搞什么生离死别,我是去找钟离向导,顺便看看那里有什么。”
雷副队嗤笑一声,没说相信,全身上下都在表达不信,威廉也扯着嘴角,冷声说:“那你怎么就一个人去,耽误你谈恋爱了?”
石昊摊手:“亚特斯族长只同意了让我去。”
威廉越过石昊,快步离开这里追族长去了,雷池和小五皱眉看石昊,石昊朝他们挥手,雷池这才叹气:“你自己说的,这不是生离死别。”
“我还没找到他。”石昊点头。风浪已现,身后的亚尔达示意他上船。
忽然天地一暗,巨兽从天上降下,石昊拍了拍自己的精神体,,大鹏鸟早已在识海里焦躁不安:“谢谢,精神体载我就可以了.”
他才不会说是普通交通工具太慢,照这个速度,找到钟离的时候估计黄花菜都凉了。而金翅大鹏急不可耐,一向心比天高、从来不愿多鸟石昊一眼的它居然愿意主动载人,连多说两句话的功夫,它都恨不得自己先朝那深渊飞去,这样焦躁的精神体,让石昊心里不安。
中央塔A区行政楼
眼覆白布的男人双手交错垫在下巴处,他喝了一口咖啡把播报讯息的耳麦取下,他身边的办公秘书手上捧着资料恭敬的站在一旁,“林次席,这是A塔首席哨兵遴选名单,秦家那边施压了,秦昊的支持率已经过了55%却迟迟没有开展下一步委任工作,您看要不要处理?”
“那群老不死的有动向了?这么着急给我们林次席汇报这些.”
来者穿着笔直的西装,一身桀骜,却唯独在看向中央的向导时目光软了下来,“刚刚开完会,屁话讲了一堆,没什么有用的,那些老家伙们把自己藏的真深啊.”
男人似乎知道林次席想问什么一样,对着落地窗前半真半假的太阳伸了一个懒腰,“好久都没有见过真的阳光啦,真怀念……”
“怀念吗,下次就请假去南迦拉海湾转转,那边不像阿拉斯加,太阳很足。”向导温和的笑着,只是手指还在不停的触摸着凹凸不平的纸面——这些纸全部为了方便男人的办公,被单独处理过.
“你心里有千千万万号人,哪有我啊。”穿着军装的男人嬉皮笑脸的凑过来亲吻了一下男人的发梢,眸子却在刹那冷若冰霜,杀意奔腾而出:“我做你的狗就好,希望有些人还是大方承认,主动一点,总比被人揪到好.”
身边的秘书被这股可怕的力量压的不受控制颤抖起来,在这一刻,他只想把所有的话,能说的不能说的都吐出来:“首席……报告首席.我……”
“所以,大名鼎鼎的前A塔首席,我看的有点累了,中午有什么想吃的吗?”男人对身边的一切恍若无感,只是身边的哨兵注意到,男人从单指画圈的动作换成了轻点。
“鬼”这个字,被他不轻不重的敲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