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诞豆（长篇）》隹疯牙

6、第六章

　　窗户的夹缝里藏着一颗豌豆，以往的那么多病人，都见过这颗豌豆吗？李环千病殃殃地用手撑着头，又盯着窗户外的风景，金黄的阳光如瀑布般倾泻而下，透过树叶的缝隙，斑驳的光影随风舞动，星星点点。
　　“看什么呢？”舟帆推门走进来，李环千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叹了口气:“没什么。”
　　“好点了？”舟局长拉了张凳子坐下，看见床头柜上有个果篮，顺手拿了个橘子剥开:“医生跟我说你其实已经没什么大碍了，要不要回宿舍养病？”
　　“不要，看见他们就烦。”
　　“许中林回来了，你要是想好的快一点……”
　　“不想，我就不能静养吗？”
　　“啊……行吧行吧。”舟帆将一瓣橘子放进嘴里，继续问道:“你之前精神不太好，所以我没问，现在能告诉我为什么了吗？”
　　李环千缓缓地直起身，不说话，转过脸来直勾勾地盯着他。舟帆不解，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疑惑；又看了看自己坐的位置，还是疑惑。李环千翻了个白眼，不满道:“我还以为你是剥给我吃的呢。”
　　“你要吃吗？”
　　“这是人家送给我的果篮吧！”
　　“那给你？”
　　“我现在不想要了。”
　　“……”
　　舟帆把手里的橘子放在一边，叹了口气:“我就是奇怪了，你和文淑的关系也不是很好，以前她问你些什么你不是都不回答吗？”
　　“谁让文淑以前尽问些不正常的东西。”
　　“啊……”
　　“她以前只会问……明天的天气如何？后天的食堂有什么菜？你说这种不痛不痒的问题，我当然不理她了。”李环千又盯着窗外，缓慢地撩了一下头发，远处的天吹来一阵风。
　　“但是那天，她突然来找我，说她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前段时间她去的那地方有一座山，像是个处于规则之外的……陌生的地方。这种情况一般不会有好事发生，她说那座山，‘上帝之眼’什么都看不到，所以她觉得害怕，努力筛选也就只能看见那么一点点信息，在某一个瞬间，她说她听见很多人在哭，所以她问我，女神山以后会怎么样。”
　　舟帆了然，沉思片刻后忽然笑道:“你都不怕她骗你？”
　　“别这样说，文淑会难过的。她还没回来吗？”
　　“回来了啊，没来看你吗？”
　　“可能来过吧，我不知道。”
　　舟帆有点苦恼:“其实文淑说上帝之眼对那棵树也是一点办法没有呢，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事。”他看着床上的人，如果说“预言家”推测的是未来，那么“上帝之眼”洞悉的就是过去。过去无法探究，那么未来呢？这些奇妙技能的使用是有上限的，就像身为人类的文淑无法洞悉人类认知以外的东西，肉体凡胎的李环千在遇到超出自己想象的事物时，也会遭到反噬。舟帆还是抱了一点期待，李环千冷笑:“你指望我啊？就算我好起来了，再占卜一次那座山上的东西，我可是会死的哦？”
　　“这么严重……”
　　“当然。”
　　“有什么依据吗？”
　　“依据就是我不想死那么快……”
　　“啊……”舟帆苦恼地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李环千微微皱眉:“怎么了，很棘手吗？”
　　“嗯……差不多吧。”
　　预言家忽然沉默，他用手抵了抵下巴，犹豫道:“那……副局长怎么说？”
　　舟帆挑眉，没想到他会提到这个，忽然抬头轻笑了一下:“她能说什么，只是跟我说别管太多而已……”
　　“不挺好的吗，本来我们也不是搞研究的部门。”李环千有点累了，“谁是主要负责方？”
　　“……”
　　“嗯？”
　　舟帆用手扶额，欲言又止，止言又欲；他叹了口气，咋了咋舌，叉了叉双手，望望窗外又翘起来二郎腿，努努嘴最后只是说了句毫不相关的话:“世事无常啊……”
　　李环千真觉得无语:“行了，我知道了，有这么难以启齿吗？”
　　“你不可能理解的……”

　　与异常调查局保持着合作关系的组织不多，相易大学算一个。当然，调查局的合作对象并不是大学这座学校，而是大学里的研究部，学术界里所有的权威组织，也就只有他们愿意接管这起异常事件了。省里的安排是让异常调查局来接待和协助相易大学的研究人员，舟帆在总部自然是做不了什么，很多事情需要在月滩城本地的分局来出力。赵忠带着一行人来到私人航班的接待处，资料上写着对面一共会来九个人，由三位教授带队，领头的是一个叫杨鹤的女性。杨教授和赵局长握了手，各自说了一些客气的话，舟车劳顿，大家决定先回酒店休息。拉行李的不算在内，载人的轿车一共来了三辆，九人坐着也不拥挤。可是，有一辆车里却少了一个人。
　　“阮茵曼呢？”杨鹤皱眉，这句话不是问的别人，就是问的另一位名叫胡粥的教授。胡粥打开车门的手一停顿，转头看看，自己这里确实少了一个人，但是他也不在乎:“走了吧，行李还在呢。”
　　“不是叫你看住她吗？”
　　“这么多人，我怎么看得住。”胡粥打开车门上车，他那车的司机是章维，章维有些疑惑地看向赵局长，随后又看向杨鹤。杨鹤说了句没事，看见没再少人后也上了车，她那车的司机是徐莉。
　　“出什么事了吗，杨教授？”
　　“啊，没事的。”杨鹤说这句话时还带着点怒气，随后她控制了一下，又补充道:“应该是去女神山了，不用担心，等会我们也要过去的。”
　　“嗯……”徐莉不敢多问，她开车比较稳妥，稍微慢了些，到酒店时其他人都已经在分房卡和搬行李了。杨鹤察觉到不对劲，走过去碰了碰一个叫王云的人，又问道:“胡粥呢？”
　　“走了。”王教授头也不抬地点了点手里的一堆房卡，拿出一张塞给她:“这是你的。”
　　杨鹤没说话，心里隐忍着怒意。行李都搬回房间了，杨鹤揣着另外两张房卡，双手抱胸地站在酒店门前，脚尖一直在“哒哒哒”地点着地。王云从楼上走下来找到她，说:“他们都挺饿的，要不今天中午就算了，下午再去女神山吧？”
　　“刚刚异常局的人走的时候，问我需不需要帮忙。”
　　“……”
　　“我说不用，你们也挺累的，真是过意不去。”
　　“打个电话吧……”
　　“你说他这是在做给谁看呢，他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吗？”杨鹤转过来看他，像是质问。她个子挺高的，被这么盯着很有压力，王云低下头不敢直接回应:“我刚刚问了一下江柠，她说胡粥给她打电话了……叫我们晚点去。”
　　“哼……”杨鹤要被气笑了，双手叉腰:“他给你打电话了吗？”
　　“没有……”
　　“我也没有，他觉得这是他一个人的事情咯？那我们来干什么。”
　　“……但是，没有他也不行啊？况且……”
　　“没有我不行，没有你也不行！怎么说的好像他必须来，我们都得顺着他一样？有点关系就能这样猖狂了？”
　　“你别生气……我、我这就给他打电话问问……”

　　女神山已经被一层层警戒线给包围起来了，越是靠近这周围的风景就越是惨不忍睹。破败的房屋，倒塌的树木，山脚的建筑被夷为平地，随处可见的碎石，搬运的清理的车辆来来往往，有人站在废墟边上叹气，有人站在家门口前痛哭。胡粥小心翼翼地穿过人群，四处张望，最终在山脚下的警戒线旁看见了一个人影，阮茵曼蹲在哪里，手里摆弄着一个奇怪的仪器。那仪器像一个放大了的收音机，安装着一块小小的屏幕，配着长长的天线和巨大的喇叭；一个硕大的旋钮和几个不清楚功能的按钮一直被她按在手里。胡粥走过去弯下腰又忽然犯了难，低声道:“茵曼，我们先回酒店吧？”
　　“……”
　　她转动旋钮，喇叭里发出了一些尖锐的奇怪声响，站起身，又朝警戒线里面举了举，阮茵曼问道:“不能进去吗？”
　　“我们暂时没有这个权限……先回去吧，好吗？”
　　“那么急做什么，说不定他们一会儿就来了呢。”阮茵曼面不改色，视线没有离开过手里的收音机，又在按动着什么奇怪的按钮。胡粥看了眼身后清理现场的人员和车辆，叹气道:“这些人刚刚经历了灾难，恐怕是不愿意看见我们就这么屁颠屁颠跑来研究这颗树的。我刚刚打听过了，也给江柠打了电话，他们的清扫是分批次的，叫他们一会儿人少些了再过来。”
　　“您还真是好心肠啊，胡老师，有这个必要吗？”
　　“……”胡粥还想再说点什么，这时王云打来了电话，他按了接听又看了阮茵曼一眼，答道:“嗯，是啊……啊？好……对，她在这儿呢，知道了。”
　　挂断电话，胡粥又叹气道:“真的该走了，你杨教授要生气了……等会大家一起再过来吧？”
　　“……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