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诞豆（长篇）》隹疯牙

5、第五章

　　王瑶瑶渐渐地哭累了，她趴在急症室外等候区的座位上，不知不觉地又睡着了。迷迷糊糊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急症室的灯还是亮着，她不敢离开，身边既没有可以看时间的东西，也没有窗户可以看看外面的天气。王瑶瑶缩在凳子上，心里祈祷着妈妈平安，走廊外面穿梭着许多人影，争吵哀嚎祈祷声络绎不绝——就像那天的火灾——她捂住耳朵，之前带她到这里来的大姐姐们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无助感渐渐席来。
　　“隆隆隆……”
　　墙壁好像在抖，可是医院里的人群似乎都没意识到这一点，王瑶瑶害怕地抱住自己。她将脸埋在膝盖上，心脏“咚咚”地狂跳，不知道又过去了多久，真的很难熬。她深吸了一口气，屁股坐得有点痛了，跳下椅子走走，忽然被一阵警报声吓了一跳。那声音像是从医院外面传来的，她心里害怕，慢慢进入走廊来到大厅。“轰隆”的吼叫仍然回响在耳边，警报声仿佛是她的错觉，闷热又拥挤空间纷纷扰扰地混杂着很多人说话的频率。电屏上有一个记者正在播报，忽然摄像机上移，漆黑的长空里划过一道蓝色的彗星。有一部分人走出医院来到街道上张望，王瑶瑶也挤在人缝里抬头看过去。蓝色彗星拖动尾翼，像轻舟划过湖面一点一滴撞破乌云，幽静而缓慢地落于女神山顶。奇光冲天，土地的浪花层层叠叠，声波震慑；沙石碰撞的尖锐突然钻进一片空白的思绪里，信徒祈祷，婴儿哭啼。随后，女神山在短暂的震动下逐渐黯淡，又“哗”地一声，仿佛终于落幕的电影，温柔的雨滴像低低的啜泣，空气又开始湿润。异常慢慢消失，电力渐渐恢复，只要听完这最后的雨幕，一切就会恢复如初——至少，预言家是这么说的。阴雨中迎来了天亮，人们开始收拾自己，穿着雨衣出门上班，开始在雨声中低低地交谈，讨论这糟糕的经历。天台上，一个男人举着一把黑色的雨伞，微微倾斜，担心自己身旁这位身子骨弱的姑娘会被淋湿，说到底，他为什么要陪她一起来啊……许中林叹了口气。绵绵细雨下女神山上还凝着一团久久不散的黑烟，温热的呼吸散成一股白雾，消失在空气里。
　　“真冷啊。”文淑搓了搓手臂，许中林则是看向远方:“结束了，对吧。”
　　“……”
　　她忽然不说话，许中林又转过去，看着她一字一句道:“结束了，对吗？”
　　“你问我干嘛，我又不是预言家。”
　　“真亏你有脸说，他还不是被你搞趴下的。”
　　“这件事是过不去了吗？我真的不知道他为什么反应那么大，况且他现在不是醒了吗……”
　　“反正你总有你的道理……”也从侧面印证了这件事非比寻常吧，许中林不想跟她犟了，还是看着那座山，又问出了那个思考了很久的问题:
　　“到底是什么样的树呢？”

　　在一个闹哄哄的房间内，各种各样的小孩排排坐着，有哭有笑的，只有三个护士里外穿梭，实在是不够，但也确实调不出更多的人手了。章维站在门口抱着一个表格朝屋子里张望，让每一个前来的家长进行登记，在孩子被领走后就在表格相应的位置打一个勾，这些都是走失的孩子。
　　“你好啊，章维？”晴叶来了，她倒不是来接班的，这应该算视察，保证每个地方的工作都能正常运行，可能再有几天他们就得回总部去了。
　　“嗯，你好啊，晴叶小姐。”
　　“不用这么叫我啦……显得那么生疏。”
　　章维朝她笑了笑，两个人没有多少话可聊，只是又另外寒暄了几句。谈话间晴叶看了眼房间内孩童哭闹的场景，简直就是地狱。
　　“我还以为这是徐莉的工作呢……”
　　“徐莉最不能看到这种画面了，而且她也到极限，回家休息了。”
　　“还剩多少个小孩？”
　　章维翻了翻手里的表格:“五十多个吧。”
　　“没有父母认领的孩子该怎么办呢？”
　　“还能怎么办，只能送去福利院了呀。”章维苦笑，说着又有一对夫妇火急火燎地从大门冲进来，冲到门口被拦下，先做了登记，找到孩子后又拍了一张照才准离开。晴叶又问:“有没有来了却没找到孩子的家长？”
　　“有啊，多的很呢。昨天就有一个，闹得可凶了……”章维不愿回忆起那时候的场景，拿起笔在表格上打了一个勾，又说:“你们那边呢？那些人都送回去了吗？”
　　“啊……住在哪周围的是送回去了，目前还在清算呢。山脚下的原住民大概还要等几天吧，等雨停？其实龙卷风的威力比我们想象的要强呢……”
　　“怎么，房子刮倒了？”
　　“倒了一些，明明没有出现位置偏移，却还是造成了不少损失呢……好在没有人员伤亡。”晴叶忽然注意到一个很安静的小孩，那孩子手里还紧紧抱着什么东西，很奇怪，她缩在角落里一言不发的，好像还很眼熟？啊……晴叶想起来了，那天徐莉把那个孕妇送到医院，她把那个孩子带到手术室门口后就走了……啊，再定睛一看，她手里抱着的好像是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呢。
　　“嗯……可别失忆了才好啊？”晴叶想起了一些往事，章维没听清，她也只是摆摆手笑了笑。
　　“那我就不打扰了，先走了哦？有什么需要及时说啊？”
　　“嗯，慢走啊。”

　　说回徐莉，她是真的有点虚脱了，之前一直强撑着所以没感觉，回家睡了一觉后就发烧了。妹妹徐伶摸了摸她的额头，看了看温度计上的数字，感慨道:“诶呀，三十八度七呢，姐，我给你请个假吧？”
　　“诶……？可是，局里还有那么多事情……”
　　“哪有那么多事情，明明人家都给你批假了，自己非要去……”
　　“可、可是……！”徐莉不甘地从床上坐起来，“可是文淑小姐还在那里呢！大家都那么努力，我……我……！”
　　“好了，躺下吧工作狂，我给你请假去啊，顺便再去给你抓点药。”徐伶按着姐姐的额头把她按了下去，徐莉晕晕乎乎地睡下，脑子里还在想着很多事情:“可我还想去看看他们……现在肯定很缺人……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你怎么没去上班？”
　　“你们放假我们也要放假的呀？这不是应该的嘛……”徐伶穿好外套在姐姐身边放了杯水，想开窗透气，但是看着那片还没散完的黑烟，忽然又不是很想开了。
　　“什么都看不见呢……”
　　黑烟的浓度有点高，虽然能检测到那里面有什么东西，可是雨还没有停，山顶上的放射性物质也还在，没人敢靠近。跟省里说明了，暂时还没得到回应，也不知道今后女神山会变成什么样子。
　　“算了，”徐伶叹了口气，“我走了啊，姐……”
　　“嗯……”
　　徐莉在家休息了几天，除了那团黑烟，月滩城的一切都在渐渐恢复正常，她也等着身体好了赶快回到局里。不过，某一天清晨，徐莉从沉重的梦里接起章维的电话，听见对方急切的声音:“徐莉！你快起来啊！你快看，快看女神山那边……”
　　“怎么了，你慢慢说……”
　　“姐！！”徐伶也在这时候闯进来，一进来就拉开窗帘，阳光出现了。经历了前些日子的阴雨，太阳变得有些陌生，金黄的光亮非常刺眼。徐莉缓慢地适应了一下这亮光，走到窗边发现女神山的黑烟已经散去，巨大而奇特的树矗立在山顶。
　　“！！我去！”
　　反射着浅浅微光，钻石般坚硬的树皮，庞大盘旋的树根，树身的边缘泛紫，漆黑幽静。那树叶也像纸张一样巨大轻盈，在微风下左右晃荡，徐莉被震惊地说不出话来。她和妹妹对视一眼，好一会儿后才拿起手机问道:“章维，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不知道啊！睁开眼就看见有了，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街道上已经聚集人群，网络上议论纷纷。已经有电视台在开着直升飞机为大家近距离播报了，月滩城异常调查局分局内，有三个人并排站在一楼的落地窗前，文淑嚼了嚼花卷:“你期待了很久的，喜欢吗？”
　　“一般吧。”许中林咬了口包子，不想理她。晴叶有点想笑:“对了，下午几点的飞机？”
　　“三点过吧。”
　　“航班恢复的这么快？雨才刚刚停呢……”晴叶放下手里的油条，拿出手机拍了个照:“给李环千也看看吧。”
　　“这么远，拍的清楚吗？”
　　“网上有很多啦……”
　　“不管，就要拍。”不仅要拍，还要在照片上标注时间——新世纪国历3021年5月27日。
　　怪诞树显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