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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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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总这样,带着光亮闯进我的世界,救济那个贫乏的我。谢谢你,顾渊”
——《小森林》
谢季林有些感动地想,前两次见面给人家的印象那么糟糕,人家还愿意帮自己,真是个好人。
班会实在有些无聊,孟堂也觉得没趣,收了手机,没到12点就放人了,提醒大家下午两点操场集合。
谢季林跟着萧揽去探食堂,原本以为自己班出来得最早,没成想食堂里已经七七八八坐了很多人了。
谢季林低下头看,番茄炒蛋,青椒肉丝和水煮南瓜,如果鸡蛋算荤菜的话,谢季林有些失望,他以前对鸡蛋过敏,现在即使脱敏了也不喜欢。
转移目标,发现另一位同学盘中是土豆炒肉丝和白菜炒肉,走到头才发现每个窗口的菜是不一样的。
他有些庆幸人还不多,可以挑一个不错的两荤一素。刷完饭卡,萧揽拉着他去打汤。“南瓜汤诶!就是不知道放没放糖。”
谢季林跟着萧揽拿起一旁柜子里的小碗,没想到萧揽对食堂还挺熟悉,不禁高看了他一眼。
“害,沈归人不是说过嘛!我就都给记下了,没想到这新校区和老校区那边还是一样的。”
两人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谢季林吃饭斯文,慢吞吞地把每一口都嚼烂,萧揽看着,提醒道:“你这可不行啊!住校生中午要查寝,你不加紧吃完上床是要扣班里分的!”
谢季林嚼到一半停住,尝试大口大口刨饭,不料却呛到了,忙捂上嘴以免误伤其他同学。
“咳咳咳,不赢”饭堵着嘴,谢季林发不出x的音,“诊呃盼,我不赢”
萧揽勉强听懂了,毫不留情地笑了,“哈哈哈哈,你还是先吞下去再说话吧!”
“不行啊!我吃不快的!”谢季林气恼。
“那你就少吃点,大不了倒掉。”
……谢季林生在小巷,深知每一粒米都是汗水换来的,他重重打了一下萧揽,觉得他思想堕落了。
萧揽又笑,“你不知道学校小卖部还卖面包泡面什么的吗?”
……确实不知道。
“中午实在不行就去小卖部将就一下,但也不能长期这么吃下去,容易吃坏身子。多在食堂练一练速度,没准以后你就是食堂第一号飞嘴。”
……谢季林愤闷地低头嚼饭,直呼住校生堪比畜牲。
扶光操场很大,容纳一个年级的人根本不在话下。不仅不用另找场地,还方便了校长整顿秩序,下午一来就让全体一起站军姿,听他发牢骚。
谢季林个子不算太高,小卷毛微微膨起,看起来有176,很荣幸地站在队列中段,被郭柯和沈归人夹在中间。
由于担任体育委员,萧揽站在最前面举班旗,而顾渊因为个子高则站在最后。
谢季林不想听,干脆低着头看地上的草,塑料感十足,一看就不是真草。
操场的跑道大概400米长,上面的红漆还没干透,孟堂抬起脚看,喜提一个红鞋底,太阳直射下来,本就小的眼睛眯起,脸上皱纹密布。
他有些嫌弃地瞥了眼上级调下来的新校长小张,这是他见过话最多的校长。
叨叨叨说个不停,烦。也不学学扶光原来的风格,那是一个“学生大胆飞,老师永相随”的豪迈正气!
大概站了七八分钟,谢季林已经冒起了冷汗,双腿有些发抖。
他低头艰难地用手表看时间,还有三分钟,他咬咬牙,打算撑过去。
事实上他做到了,他扬起一抹成功的微笑,心想,原来这就是军训啊,还好撑下来了,和大家一样,都不怕苦。
校长一声高喊:“好!各班教练开始训练!”
谢季林一下松了劲,差点就地坐下。
身后的郭柯发现了,皱了皱眉,马上伸手扶住,关切地问:“怎么样?还好吗?”
萧揽走过来,见谢季林脸色苍白,心下了然,把早就备好的糖果塞到谢季林手里,领队去了。
谢季林缓了会,扶了扶帽子,吃下糖果,甜味漫出来,橘子味的。
沈归人站在一旁,有些不知所措,“林林你怎么样?”
谢季林倔强地抬起那双清浅的双眸,有气无力道:“没事,归队了”
三个人回到四排方队。
教官姓乔,看见一个个站会军姿就满头大汗如临大敌的高材生,非得让加练,“继续站!再站十分钟就休息。”
有人不服,乔教官就把人拎出来单独站,“你这军姿站的也忒不标准了啊,这不对”他踢了下那人的右腿。
调整好后,那人已经开始发抖了,下盘不稳险些栽下去,被乔教官拦腰拉了回来。
乔教官叹了口气,“人高马大一大小伙啊,还得我救。”
学生都被逗笑了,但不敢发出声,只能憋回肚子,肩膀都止不住发颤。
谢季林没工夫观看这场闹剧,双手紧紧握拳,指甲嵌进掌心,试图抑制住身体想要倒下的本能。
忍得太难受,大脑就开始发晕,渐渐模糊了意识。他只能咬紧牙关,努力保持清醒。他暗暗想,前十分钟都做到了,这十分钟也能行。
有一瞬间,他感觉天地好像颠倒了,看见一双脚踩在天上,双腿微弯,他奋力摇了摇头,视线却始终是朦胧的,看不清。
顾渊发现前面的谢季林有些不对时,他已经向右倒了过去,但头却始终不落地,好像在强撑着什么。
他忙蹲下去扶起,又叫来教官,在得到允许后背起意识不清的谢季林赶往临时处理处。
他紧抿着唇,把谢季林放在校医早就用板凳搭好的“病床”上,扫了眼全身,发现他的右脚踝有些发肿。
他收回视线,校医这会似乎很忙,处理处人来人往,没来得及顾上这边的两人,校医助理送过来一杯葡萄糖水,让他先给病人喝下。
顾渊轻轻拍了拍谢季林,声音依旧清冷:“谢季林,起来喝口葡萄糖。”
谢季林还在发昏,听见人叫自己,不受控制地微微皱了眉头,面部扭曲。
……顾渊淡定地开口:“谢季林,起来”
陷入昏沉的谢季林好似想说些什么,嘴巴微微张开,却无力地缓缓闭上。身体却用左脚轻轻地抬起又放下,就像和一些东西较起劲来。
顾渊见他差点要和自己生气了,眉眼软下来,明白他是没了劲,压根起不来。
他微不可查地叹口气,伸手拉起谢季林,让他倚在自己身上,从后把纸杯递到他嘴边。
柔声道:“喝吧,不用说话”
……玩笑般,他又凑到谢季林耳边,“也不用蹬腿。”说完,却把自己逗笑了。
谢季林抿了口甜水,用残存的力气白了顾渊一眼,一拳轻飘飘地落在顾渊身上,软得就像是抚摸。
苍白的脸上做任何表情都透露着一丝可怜,顾渊看着对方虚掩的双眸,傻里傻气地轻拍他的臂膀,好似这样就能把源源不断的活力输送过去。
等谢季林彻底恢复力气,身子也不再颤颤巍巍,他从“病床”上直起身。
随意张望四周,早已没了顾渊的踪迹,他朝3班部队探头过去,已经在练走正步了。
夕阳西斜,一些班级唱起了军歌,余晖在天地间舞动着身姿,仿佛沉浸在梦幻之境。
谢季林突然有种置身事外的孤寂感,心里空荡荡的。他垂着头起身,试图找点事做。
还没等走出半步,就发现有些泛黄的右脚踝肿着个大包,与白皙平整的脚背相比显得格外突兀。应该是校医拿碘伏处理过,但还是没法走动。
无法行动的感觉实在挠人,谢季林蹙着眉,孤身立在原地不动弹,在偌大的操场上显得有些难堪。
校医助理走了过来,见到他这副模样,了然于心,大咧咧道:“谢季林是吧,你同学给你登记过了,给你买了药,明天把现金送过来,或者周末微信转账也行,走之前把药带着。你脚踝崴的不严重,休息两天就好了。”
她停顿了一下,从兜里掏出几颗糖果递过去,“哝,吃点糖吧,看你这脸色差的”
谢季林静静地接过,卖力地挪动身子,在校医助理身旁坐下,甜糯糯地回道:“谢谢姐姐,明天钱就送到”
助理姐姐只笑,顺带往嘴里丢了颗糖,她看着热热闹闹的操场,半晌,开口道:“明后两天你都没办法军训,就来这陪姐姐,顺便帮帮忙。”
谢季林也静静听着,两人置身热闹之外,喧嚣不扰。
“不用动,坐在今天这个位置给来的人递糖水就行。”
一会儿,他又听见自己的声音,轻轻的,一瞬间扩散到空气中,没有踪迹。
“嗯”
军训结束,萧揽过来接他,谢季林不让背,只好慢慢扶回去。
沈归人去小卖部买了几个面包回来当夜宵,挑了个可能好吃的送到对面床上,“林林,听说你崴脚了,怎么样,没什么事吧?”
寝室里八个人,除了萧揽外,谢季林只认识沈归人,郭柯两个,但还是有人客套,接了嘴:“没骨折吧?”
谢季林抿了抿唇,似乎不太能接受陌生人突如其来的关心
萧揽走过来把牙刷递给谢季林,示意他该洗漱了。
谢季林摆摆头,撕开面包咬一口,示意他要吃晚饭了。
萧揽这才想起某个残疾人没去吃晚饭,此时应该饿急了。
他转身把牙膏搭在杯口,替发小打圆场道:“他没什么事,就是这两天暂时好不了。”
沈归人点点头,若有所思。
外面传来敲门声,郭柯床位靠门,起身打开,发现来人是对面453的顾渊。
顾渊先是扫了眼寝室,视线落在谢季林悬在半空的脚踝,和背他过去时好像更肿了些。
看了有一会,他才挪开眼,对被晾在一边的郭柯说:“阿姨刚来提醒各寝室室长去买水,10元一桶。”
郭柯礼貌地回了声好,正准备关门,发现顾渊的手摁在门把手上,只好作罢,和刚评选出来的室长一起出门买水。
走后,顾渊才进来带上门,和啃面包的谢季林对视了两眼。
他走到谢季林面前,问“药涂了吗?”
谢季林停了动作,摇摇头。见顾渊似乎想要帮自己涂的样子,忙说:“我还没洗脚。”
顾渊抬手捏了捏他的脚,大概是在看伤得重不重,黄色褪去后,脚踝有些发青发紫,只有足底透着红。
谢季林本来以为自己下的是逐客令,没成想顾渊却误认成了请求,还把自己扶到厕所洗脚。
他坐在不知名舍友的贴心板凳上,伸长脖子指挥顾渊找自己的脚盆。
顾渊: “这个?”他手上拿起一个还没用过的盆子,上面印有小黄鸭的图案
谢季林注意到这点,佯装淡定地点头,随后立马挪开眼,不争气地脸红了。
顾渊拿着盆过来,通身气质和这个盆十分不符。
他接了点热水,让谢季林自己洗左脚,转而把喷头里的水换成冷的
谢季林警惕地看了眼,眼睛眯成一条线,凶巴巴开口:“干嘛?”
顾渊弯着腰蹲在地上,抬头才能看见谢季林。他动作轻缓,用手感受着水温,随后抬起伤患的右脚,认真回答说:“你脚肿了,医务室没有冰袋,只能用冷水冲冲。”
……左脚泡在热水里,右脚却感受着凉爽的水流,顾渊捏住脚踝的动作很轻,几乎没有力道。
谢季林就像点燃的打火机,在微风中逐渐耗尽,最后只能被这阵柔风包围,很凉爽,又凉又爽。
谢季林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了,稳在椅子边缘的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抠着,眼神开始无目的地四处乱瞟
顾渊最后把谢季林送回床位,递过去一块毛巾,“擦擦脚再上床”
谢季林接过去,说了今天晚上第一句好脾气的话:“谢谢。”
顾渊刚迈出的脚顿住,虽然没看见脸,但谢季林觉得他应该是在笑
因为他听见那人声音压的很低,温柔得像窗外浓浓的月色,他说:“记得涂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