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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 2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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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剑情深被二次重启,深得顾顾心,是吧,珠颈斑鸠。”
——《小森林》
再次见面已是秋至,夏末结束得猝不及防,连落日都伴着萧瑟。
谢季林是从遍地金黄中得知秋天的,主席台前刮起阵凉风,台后的落叶渺无目的地随风而至。
因为接连暴雨,今年的艺体节姗姗来迟,郭柯照旧报了长跑,沈归人不放心,硬着头皮求谢季林帮忙念加油稿,自己去操场守着。
谢季林正好无聊,自然答应。
晚风拂面,他随意拾起一张被吹落的纸条,一看,才知道顾渊今年也参加了长跑。
不禁失笑,那日过后,顾渊明显开朗许多,乖乖地听谢季林那天的嘱托,逢人要礼貌问好,要常笑笑。
起初排斥顾渊的人莫名感觉到讨好,任谁也不会对一个顶着神颜还会对自己笑的人不好,男的女的,就算不喜欢,也不至于讨厌欺压。
谢季林远远听见枪响,长跑一触即发,那些以往被风拂面的少年,此刻化作长风,带着韧劲和光芒,像是一头头雄鹰,刺破长空。
谢季林很快扫了眼,目光锁定在最后一位身上,他愣了愣,如果不是亲眼见过顾渊体力有多好,还以为就是个凑数的。
顾渊确实是来凑数的,萧揽尽职尽责填满整张报名表的时候,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四肢健全的人。
不过……谢季林倒是起了兴致。
他丢开手上的加油稿,拿起话筒现编了一个,“赶风追月莫停留,平芜尽处是春山,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春风十里,不如有你。”
谢季林仰起头,张扬地笑着,声音却变得温柔许多,“加油,珠颈斑鸠。”
听见这句珠颈斑鸠,场外的人纷纷哄笑起来,有人突然大声问:“谁是珠颈斑鸠!!加油啊!哈哈哈哈哈”
旁边的人一巴掌拍上去,“不是,这珠颈斑鸠是什么意思?”
“管他什么意思,要么是爱称,要么是损称,跟着起哄就得了。”
“嘿,别说,这种外号有意思,我也给朋友起一个。藻花香猪加油!!8班永远支持你!!”
这会,顾渊正跑过旗台前,听见几个爱起哄的家伙朝着跑道乱吼:“珠颈斑鸠!珠颈斑鸠!珠颈斑鸠!”
缓步慢跑的脚步一顿,才想起来旗台前坐着的是谢季林,方才的加油稿,是念给他的。
他停下来,抬头看了眼主席台,谢季林现编后笑得乐不可支,这场比赛的加油稿还没开始念。
此时对上顾渊的眼神,有些难以置信地瞪直了眼,一边念稿,一边挥手催促他跑起来。
顾渊顶了顶后槽牙,回头开始加速。
输赢其实在他这不太重要,但既然谢季林想要看,他不介意去拼一把。
一开始,顾渊在家憋久了,神经已经开始失常了。
到了学校,状态总是紧绷的,尽管不是什么在意名声的性子,骨子里的骄傲却叫嚣着,不愿和任何人透露半分。
顾渊步频不快,但步子迈得很大,给人一种慢吞吞又从容的错觉,不知不觉就已经追上第二名,心里还在不住地回想,如果不是谢季林的强行介入,他躲闪不及,他已经请假去见心理医生了。
对于心理医生,他总是敬而远之,他见过一个抑郁症患者歇斯底里的模样,领悟过精神崩溃的痛苦,根本不敢想,该要怎么把伤口一点一点扒开,任一个看似亲切实则陌生的医生观赏。
也许就是这样,对于任何想要窥探的人,他都会像头狮子一样死死挡住自己的弱点,痛苦而又畏惧,危险而又脆弱。
可偏偏,那天谢季林说,他不介意再多等一会,等他真的想说,他再去倾听。
“顾渊!!加油!!超过去!!”沈归人看得热血澎湃,全然忘记自己是来给郭柯加油的,现在看见顾渊和第一名仅有半尺,激动个不行。
“超过去!!!!”以前谢季林说,沈归人是吃了天分的红利,嗓门又大又亮,顾渊感觉四周全是震耳欲聋的噪音,才深有体会地笑了。
顾渊像是睡醒的雄狮,亮出獠牙,一双眼睛明亮锐利,手摆动得越来越快,几乎是一秒之差,顾渊成了当之无愧的第一名。
见识过考场第一的顾神,操场上的人还是第一次见在跑道上杀疯的顾渊,全场轰鸣般响起呐喊声,女生们羞怯地递水,却被顾渊礼貌拒绝了。
她们征神地看着余晖下擦汗的少年,那个不急不徐站在顶峰,温柔拒绝所有对他包存色心的人的少年,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一阵,现在又回来了。
熟悉顾渊的人冲进内围,眼眶全都湿润了,张惟几乎是撞过来的,顾渊却轻轻拍着他的背,任他在怀中蛄蛹。
全场知道顾渊有多难熬的人,恐怕就他这个愚人了吧。
张惟自嘲地哭丧个脸,这些天他有多担心顾渊,就有多想手刃了家里那个道貌岸然的家伙。
张璋的存在,不仅是整个张家的污点,还是老天爷最大的败笔。
半分钟后,顾渊有些奇怪地看着哭成狗的张惟,欲言又止,怎么跑了第一的人是他,围在一起受安慰的人却是这个小哭包呢?
趁着人都围着张惟,顾渊抽了空,一步作两步跨上了主席台。
谢季林和他视线相接,吓了一跳,下意识看了眼后面正在播报项目的老师,生怕顾渊要做些什么。
不如所料,顾渊撑在桌子上,冲他眨眨眼,软声软气道:“谢谢,我好累啊——”
谢季林见风越刮越大了,顾渊身上的衣服早就湿透了,心里一阵心疼。
谢季林穿着件柚黄色外套,倒是另外带了件校服外套出来,他将外套披在顾渊身上,看起来明显小了些。
看着在自己身上刚好,到了顾渊身上像是孩童装的外套,谢季林僵着脸,摸了摸脖子。
顾渊摩挲着外套上的纹路,想到谢季林每天就是穿着这件外套给自己买早餐,心里暗爽起来。
沈归人正好拉着郭柯上来交班,谢季林看着两人牵着的手,和沈归人对视一眼,明白了什么。
此地不宜久留,谢季林转身对顾渊说:“走吧。”
虽然每日都送早餐,但毕竟学业繁忙,顾渊也忙着竞赛的事,两人已经足有一周没碰面了。
现在正好两袖清风,打算到处转转。
操场上固然举行着许多比赛,但也有许多活动,谢季林和顾渊坐在一条红色板凳上,参加一场成语接龙。
一个戴眼镜的女生哭丧着脸,“为……为……”
“为什么呀!搞快点啊!!”有人心急地催道。
女生吓了一跳,低下头,眼镜差点抖掉,身后围观的人群中走出来一个人。
男生看向裁判,问:“请问能场外求助吗?”
女生这才抬起脸,求助般看着裁判,裁判这才重申了一遍比赛规则,每人都有三次场外求助的机会。
男生冲裁判点头,又看向女生,轻声说:“如果没人问,可以问我。”
女生脸红透了,羞怯地指向男生,“我……我问他。”
男生仰起脸,道:“为富不仁。”
谢季林看出好戏,回过神来,才意识到了自己,“仁……仁至义尽!”
顾渊修长的手指摩挲两下,偏着头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这个有点难接哦。”
谢季林无赖地做个鬼脸,顾渊已经扭回头,气定神闲道:“尽心竭力。”
……
“顾顾,认输吧。”到了最后,场上只剩下两人,角逐之中,谢季林燃起了浓浓的胜负欲。
“脚踏实地。”顾渊挑眉,游刃有余的模样让人看了牙痒痒。
围观的人见两人面对面坐着,巴不得刀了彼此的模样,越来越期待最终赢家会是谁。
只是到了后面,两人一人一句不停歇地说了近十分钟,实在乏味。
“诶呀我去,还有多久结束啊!我还等着去看跳街舞的呢!”
“不管了,我先走了,谁赢了一会告诉我一下。”
“诶,你走了?那我也走了吧,没意思没意思。”
“呜呜,崽崽出息了,和顾神旗鼓相当,但是妈妈真的看累了,妈妈先走一步啦!”
“呜呜,顾神双眼放光的模样好帅!!我要看到最后!!”
“呜呜,顾神说一见如故的时候笑得好勾人啊!!”
谢季林突然卡住了,“故……”
“故步……自封?”重复了吧……谢季林心虚地想。
一抬头,顾渊正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看来真是重复了。
“故……”谢季林大脑飞速运转,手心不自觉冒了冷汗。
顾渊笑道:“想不起来就认输,毕竟到了这种深度,很少有人能继续下去。”
谢季林翻白眼,心说平时谁有耐心陪你玩到这种深度?
等等……
“深度……”谢季林不自觉呢喃出声,灵光一闪,声音雀跃道:“故剑情深!”
顾渊掩笑,接:“深得我心。”
虽然深得我心不是成语,但深字开头的还真是说完了,江郎才尽,到此就算结束了。
谢季林捧着赢来的油画棒,看向顾渊,说:“是不是早就知道礼物是这个,当时才输给我的?”
顾渊:“怎么会这么想?”
谢季林:“那你干嘛提醒我?”
顾渊脚步一停,转过身抚摸谢季林的头,少了夏日炎炎下的灼热,现在的发丝是微凉的,温热的掌心落下,谢季林感觉头皮一阵发麻。
顾渊温温沉沉道:“我说了,你能想起这个成语。”
声音慢悠悠的,与风同速落进谢季林的耳朵里,“深得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