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汐锁定》与鹤言

16、神医

　　雨停了，天色灰蒙蒙一片，楚璟云终于捱到了下班。

　　他接到季秋生的电话，对方在电话里约他明天晚上出去吃饭，他毫不犹豫答应了。

　　约定的地点前。

　　季秋生是第二次见到陈悦的母亲，瘦小的身躯，穿了一条修身的连衣裙，脸色比上次稍好些，看得出来认真打扮过，眼角若隐若现的皱纹，脸上挂着温柔的一抹笑，她随意地扎着低马尾，牵着陈悦，站在马路对面。

　　陈悦抬起另一只手，用力地挥着，她朝季秋生的方向大喊：“秋秋哥！”

　　女孩刚放学，身上的校服还没有脱去，就兴奋地拉着陈母到了约定的地方。

　　季秋生招招手，向她回应。

　　楚璟云还在学校处理工作，所以三人先进了餐厅。

　　这家餐厅在临华小学附近，交通便利，口碑很好，最重要的是这里面的菜很符合学生的口味。

　　陈母领着陈悦坐下，感激地说：“季先生，真是麻烦你了，谢谢有你帮忙。”

　　“小事，姐。”

　　“秋秋哥，你好厉害啊，我和妈妈约了楚老师那么多次他都不答应，你一约就把他约出来了。”陈悦语气里满是钦佩。

　　陈母勾起食指轻轻刮了下女孩的鼻梁，解释道：“那是肯定啊，楚老师和秋秋哥是好朋友呢。”

　　女孩眨眨眼问:“那秋秋哥，你和楚老师从小就是朋友吗？”

　　季秋生回：“算是吧，我们九岁十岁的时候就认识了，到现在已经快十五年了。”

　　陈悦惊叹：“那么久啊？我今年都才十一岁，你们都认识十五年了！”

　　季秋生一直以为女孩是内向，不太爱说话，其实她就是认生，一旦熟络起来，小嘴就叭叭个不停。

　　大概等了二十分钟，楚璟云才结束手中的工作，他来到店门口抬头看了一眼招牌，确认无误后推门走了进来。

　　陈悦喊了声楚老师，楚璟云惊讶地扭头问：“陈悦？你也在这儿吃饭吗？”

　　紧接着就看到了旁边的陈母和季秋生。

　　这次好歹也是人家小女孩的一片心意，可不能再拒绝了，楚璟云无奈地说：“你为了请我吃饭还真是大费周章，说吧，你们怎么认识的？”

　　季秋生抢先一步开口：“之前下雨，她给我送过伞，昨天看到她一个人冒着雨去学校，我就顺路载了她一程。”

　　“你的心倒是大，陌生人的车你也敢上啊？”楚璟云挑眉问。

　　陈悦挠了挠头，嘿嘿一笑，“秋秋哥又不是陌生人，她是你的朋友。”

　　楚璟云严肃道： “我的朋友也不能这样，知道了吗？幸好你遇到的是他这位大好人，其他人可就不一定了。”

　　“知道啦”女孩乖巧点点头。

　　人一到齐，服务生开始上菜了。

　　季秋生打开桌上的红葡萄酒，倒了三杯，陈悦未成年不能饮酒，所以单独拿了一瓶牛奶给她。陈母举起酒杯，“楚老师，我敬你一杯，谢谢你救了我们家陈悦。”

　　“陈妈妈，不用客气。”楚璟云抬起酒杯一饮而尽。

　　陈悦学着妈妈的模样，拿自己手中的旺仔牛奶和楚璟云碰了杯，“谢谢楚老师。”

　　“也谢谢秋秋哥。”

　　“还要谢谢妈妈。”

　　女孩很懂礼貌，她会顾及到所有人的感受，自知楚璟云是这次的主角，但也不会因此冷落季秋生和自己的母亲。

　　陈母以为楚璟云是五一班的老师，就想趁现在打听打听陈悦在学校的情况，她问：“楚老师，我们陈悦近来表现还好吧，有没有给您添乱？”

　　楚璟云放下酒杯， “陈妈妈，忘记告诉您了，我不是陈悦他们班的老师，我是隔壁三班的班主任。一班的情况我不了解，不过在办公室里经常听见其他老师说陈悦很听话，不会惹什么事，您就放心吧。”

　　“那就好。”

　　今天吃的是简单的家常菜，陈家过得拮据，季秋生考虑到这一点，没有选过于昂贵的餐厅给他们压力。

　　结束用餐后，季秋生说：“我送你们回去吧。”

　　陈母摇摇头，“不用麻烦了，我们坐公交回去就行。”她拉着陈悦上了公交车。

　　“我们也回去吧。”

　　“好。”

　　回家的路上，车内播放的是当下的流行音乐，舒缓的旋律响起，楚璟云望着窗外驶过的车辆发呆，他突然想起什么，“对了，我哥说你天天都得喝中药，肯定很苦吧，我不知道你爱不爱吃糖，给了买了点，我拿给小海了，他说在你后备箱里放着，你记得拿回去。”

　　季秋生瞥了一眼楚璟云的侧脸，他收回视线：“我看到了，我还在想是谁买的，原来是你，行，我记着。”

　　“你最近工作还顺利吗？”

　　“挺好的，邵老师请产假，班上来了个新的语文老师，据说字写得很好。”

　　“学生们也都听话，我已经适应这样的生活了......”

　　在等红绿灯的时候季秋生的手机突然来电，备注显示：杜昱和。

　　他摁了接听，“回来了？”

　　一道清澈的青年音从手机里传来：“老季啊，是我，我回来了。”

　　“这么快？不是说下个月吗？”

　　“没啥事就提前回来了，怎么样了啊你那失忆的朋友。”对方懒洋洋地说。

　　季秋生：“现在在我车上，准备送他回家。”

　　“诶！反正现在还早，你直接立刻、马上送到我这，我给他看看。”

　　“行。”季秋生说完打着方向盘给车子掉了头。

　　看着楚璟云在副驾驶欲言又止的模样，他开口说：“我一个朋友，医生，我们现在去他家，让他给你看看。”

　　杜昱和是季秋生大学时期上选修课认识的朋友，当时有门乐器选修课，按照学生自己的喜好来，季秋生毋庸置疑选了琵琶，偏偏班上只有他和杜昱和两位是男生，杜昱和为了有个伴，就每次都拉着季秋生去上课，一来二去两人就熟了。

　　大学毕业后，两人的联系甚少，到了过年才勉强见一面的那种程度，杜昱和的家里想让他找个稳定的工作，他不愿意，他爱好游山玩水，曾说过要走遍祖国的每一个角落。

　　杜昱和治过许多疑难杂症，不知道是谁给他冠了一个“神医”的名号，大家都趋之若鹜地找他治病，原本就不想被束缚，现在反而像是有一条有形的枷锁牢牢扣在他的脖颈上。

　　季秋生在门外按响门铃，“来了。”

　　门开了，玄关处站着一位青年，他戴着口罩，手里拿着块脏抹布，屋内扬起的灰尘落在他墨绿色的头发上，格外地抢眼，“咳咳咳......你们快进来吧。”

　　季秋生用手捂住口鼻，蹙着眉问：“你在打扫卫生？”

　　“对啊，不过快结束了，你们找地方坐咳咳咳......”

　　经过几分钟的奋战，青年把口罩拿了下来，眼前赫然一张清隽的娃娃脸，左耳耳骨处挂了两个银耳钉，他脱去手套，在卫生间简单打理了自己。

　　楚璟云和季秋生在客厅的沙发坐着，他走过去，笑着向楚璟云伸出手：“你好，是楚老师吧？”

　　楚璟云点点头，“你好，我是。”

　　“我叫杜昱和，是老季的朋友，我现在问你几个问题，你不用紧张。”青年安抚道。

　　“你失忆到现在有多久了？”

　　楚璟云有点为难，他记不清了，不知如何开口。

　　“一个多月了。”季秋生回答。

　　“那你最近有没有想起什么？以前的人？或者以前发生的事情？”

　　楚璟云摇摇头。

　　杜昱和紧接着问：“有没有失眠的状况，持续多久了？”

　　楚璟云把关于自己的全盘托出。

　　他近几天睡眠质量很差，白天全是靠着咖啡来提神的，晚上就算睡着了也是噩梦连篇，梦里的自己很陌生，仿佛是另一个人。

　　对方听了他的措辞，毫无头绪，楚璟云之前在正规的医院照过CT，显示没有任何异常，杜昱和给季秋生使了一个眼神，两人进了隔壁的卧室里，他压低声音说：“不对啊，他这就是精神衰弱，严重失眠，和失忆没什么关系......更何况他的海马体也是正常的，很怪，太怪了。”

　　“那没有什么办法吗？”

　　杜昱和叹了口气，“只能先开些药给他吃吃，缓解一下失眠，其他的......我也无能为力了。”

　　气氛很沉重，季秋生心想，只要不危及生命，其他的都好说。

　　他点点头，和对方道谢后带着楚璟云离开了。

　　回家的路上，楚璟云觉得有点闷，季秋生打开了窗户，夜晚的风很凉爽，一股股灌进车里，车内寂静一片，短短几分钟的路程好像走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