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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骗到深山里干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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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小双在厨房里待着,灶炉内的火还未熄,今天淋了雨,眼下坐在厨房里身子倒是暖了又暖。
脚上穿的鞋子是方才李桥拿给他的,鞋面看上去有些旧了,但洗得干干净净,只是穿着有些不合脚。
李桥喂完后院的牛羊,又把正屋的一间空房收拾出来,这才来带祝小双过去。
楼下不住人,李桥径直带着他从屋内的木楼梯上去,推开二楼最左边的一扇木门,李桥把屋内的灯打开,是那种老式灯泡,一拉墙边的绳子灯就亮了。
祝小双跟着他进来,好奇地打量着屋内,除了被刷白的土墙壁,脚下的楼板,头顶的大梁都是木质的,看得出来经常打扫,简朴的屋内,亮堂又干净。
李桥错开身,说道:“今晚就睡这里”,随后又指了指门后摆在地上的热水壶,“水壶里有热水,可以喝”。水壶边上倒扣着一只碗,山里人家,吃水喝茶的用具不大讲究,大多时候都是倒在碗里喝。
祝小双站在门口,有些无措,听到李桥这么说,他跟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然后还是老样子道谢:“嗯,好,谢谢……”。
说话的时候声音轻细,如果只听他的声音,恐怕会有很多人以为这是个小姑娘。
李桥嗯了一声,然后转身出去,顺手把门给带上了。
靠墙边摆着一张木架床,床单是蓝白灰三色的,还有几个高脚凳子码在一起,孤零零地在角落里,祝小双走过去在床边坐下,屋子还算宽敞,摆的东西不多,这还是李桥临时收拾出来的。
好长时间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白天又是爬山又是淋雨的,祝小双紧绷的神经终于在躺下的时候放松开来。
躺在床上,祝小双喉间哽咽,想起这一个月来的遭遇,他不禁用手拉紧了被子,眼眶微红,带了点泪花在眼角,祝小双吸了吸鼻子,一阵困意袭来,眼皮子架不住地打架。
被子也是洗过的,祝小双拉到鼻子跟前嗅了嗅,一股淡淡的清香,还有太阳晒过的柔软和舒适,他实在太累了,没躺下多久就睡着了,连屋里的灯都忘了关。
“那孩子是谁啊?”,奶奶坐在床边,摘了头巾,露出白花花又稀疏的头发,朝着李桥问道。
奶奶手里拿着梳子,她习惯睡前要梳头,“刚才瞧他的模样,像是饿坏了”,说着,奶奶看向正在给李石九上药的李桥。
李石□□湿犯了,夜里左腿疼得厉害,李桥拿了药酒来给他按一按。
“在抬轿山碰见的,就他一个人”,李桥站在背光的地方,阴影遮住了他的面庞,语气平淡道。
他低下身子,往手里抹了一些药酒,在李石九左腿膝盖上揉着。
“这么说来你们不认识啊?”,李石九出声问道。
“嗯,不认识”。
奶奶停下手里的动作,只听李桥继续说:“下暴雨,他一个人在山上也不安全,我就把他带回来了”。
“外地来的,困在山里走不出去了”。
寥寥数语,奶奶和李石九倒也听明白了,他们这大山里,山高水深的,外地人要是不小心跑进来,没个指路的,还真出不去。
奶奶把梳子上掉的头发取下来,揉成一团收拾好,面色略带凝重,“嗯,瞧着这孩子吃饭的时候,像是几天没吃东西了,照你说的,在山里待上几天可不是要受罪的嘛”。
“幸亏是碰上人了,不然今晚还在山里可不得了”,李石九皱着眉毛说道。
李桥替他按完腿,又把药酒瓶子放好,“好了,晚上要是疼了就叫我起来”,说完搀扶着李石九上床。
“知道了,都老了的人了,不要太操心,你今天早些睡吧,也折腾坏了”,李石九笑眯眯地说道,露出一口稀松的牙齿。
奶奶在一边嘀咕,不满道:“李功和你一起进的山,结果他倒是先跑回来了,也不等等你,他先到家不跟我们说一声,要不是我去他家里看张嫂子,还不知道你这么晚了没回家”。
李功回家的时候天色还早,他急着把挖好的天麦冬拿出来晾晒,早就把李桥还在山上没回来的事置之脑后了,见奶奶到家里看望张嫂子,他这才说起李桥没跟他一起回来。
虽说是山里人,但抬轿山海拔高,林子又深,两个人去也是相互有个照应,要是不小心迷路了,就算是当地人也得在里头转好几圈。
奶奶说着生了气,除了张嫂子,她一向不喜欢李功一家子人,奈何是亲戚,左右跑不掉逢年过节要来往,这些话也只好在自家屋里说起。
李石九躺在床上,闻言也砸了下嘴巴,“这事他哥干得不好,李桥,你哥这人心眼多,你往后多注意点,别吃了哑巴亏”。
李桥点点头,并不多言。
奶奶:“你哥那一家子人,各个都跟切开的藕一样——心眼多!唉,今天你也瞧见了,张嫂子一咳嗽,她那儿媳妇就要翻两个白眼,还装着一副孝顺的样子,我见了都生气!”。
李石九赶紧劝她:“再生气也不管用,你跟她们计较,什么时候都是肚子里窝火的”。
不提也罢,奶奶暂时没继续说了,李桥出去的时候,她想起什么又把人叫住。
“晚上冷,给那孩子拿厚点的被子”。
“嗯”。
关上门,李桥从厢房走出来,多福在狗窝里趴着,眼睛睁开一条缝望着李桥,尾巴尖晃了几下。
去一回抬轿山到底是把狗累坏了,平时这个点多福正处于精力旺盛的时候,门前屋后一通乱跑,或者去村子里闲逛一圈,今晚倒是乖乖睡在窝里。
记着奶奶的话,李桥上楼推开那扇门,灯还亮着,床上的人却已经睡着了,似乎在做梦,睡觉都不安稳,祝小双眉头轻轻皱着,呼吸很浅,身子侧躺蜷缩在靠墙的一边,后背没盖到被子。
李桥把手里的被子放在床边,拉出一角盖在他背上,视线落在祝小双身上,停留片刻,随后,他走出去,关灯关门。
山里的夜晚宁静,远没有闹人的喧嚣,小院的灯全都熄了,多福也陷入了睡眠。
祝小双却睡得不安稳,反反复复陷入梦境,梦里,他又回到了坐上绿皮火车的那天早上,从大巴车上下来,他身上只背着一个包,装了两件衣服和身份证件,火车站吵得要命,人来人往水泄不通。
过完安检,祝小双随着攒动的人群上了车厢,两天的长途火车,让他坐得屁股发麻,在终点站下车的时候,祝小双感觉双腿都麻木了。
从火车站出来,祝小双就看到了这个陌生的城市,十八线开外的小县城,一眼望去都能看到城市的边缘,青山绿水,环境优美,但是交通条件不方便。
祝小双是来这里干活的,他从老家出来,遇上个好心的老乡,说是这边干活工资高,还包吃住,价钱没有高到离谱,但比老家好太多,祝小双原本还不太相信,但老乡拉了很多人一起,还给他看了身份证,祝小双这才半信半疑跟着上了火车。
一到地方,老乡组织着十几个人分别上了小货车还有两辆面包车,关上车窗,外面就啥都看不到了,一路颠簸,祝小双在车上待了七八个小时,车内气味混杂,期间还晕车差点吐了出来。
下午的时候终于到了,一下车祝小双傻眼了,四周都是山和大片大片的田地,他脸色一下子白了,只想起那老乡说是干活,但也没具体说干什么活,看着满山的田地,一车的人也都充满了疑惑。
“这是哪儿啊?怎么带我们来这种地方?”,其中一个妇女问道,她也是从外地过来的,听说有高价的活可以做。
“对啊,不是说进工厂吗?怎么连个工厂的影子都不见!”,一个个子很高的男人不满道。
“该不会是骗我们的吧!啊?”。
一想到这个可能,大家脸色都变了,几个男人暗自捏起了拳头,朝着那个自称是他们老乡的男人走去。
这男人留着点小山羊胡,两只眼睛跟老鼠一样,见这几个大汉团团把他围住,一时间也有些慌,他赶紧解释道:“不敢不敢!我不骗人啊各位,冷静点……”。
“哼,那你给老子说说工厂在哪里?”。
老乡一把拉着大汉的手,笑眯眯地说:“这里是基地,工厂在前面的镇上,大家干活都在这里干,工厂那边么……暂时不缺人了哈”。
大家一听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这人就是挂羊头卖狗肉,一时间除了祝小双都围上去要跟这山羊胡子要个说法,人多势众,几个司机和山羊胡子也害怕他们动粗,只好先把他们稳住,山羊胡子擦了擦头上的汗,赶紧说道:“各位不要慌,我们虽然是在地里干活,但是工资不低的,大家放心,每个月按时发放,包吃包住!”。
出来的打工的无非都是为了那一份钱,一听说工资不变,大家才安静了下来,几个为首的汉子把山羊胡子松开。
祝小双好好护着包,这里看不到人烟,不免心里有些害怕,身边这十来号人都是跟他一样来打工赚钱的,祝小双只好抱团跟着他们。
山羊胡子把他们带到基地里,一片空地上用彩钢瓦搭建出临时住所,不远处就是大片土地,种满了各式各样的水果蔬菜。
基地领工的男人出来跟山羊胡子交接,祝小双他们就被安排到住所里收拾床铺,一进去,地面全是泥巴,不到三米高的彩钢瓦底下,一排十几人的大通铺呈现在眼前,用的全是木板子。
被子床单都是基地提供的,祝小双摸着手上的被子,很薄且气味难闻,像是小作坊里低成本生产出来的。
跟想象中差距太大,但祝小双此时还没觉得有什么,只要能赚到钱养活自己,他可以吃苦,也不怕苦。
就这样,祝小双在基地留了下来,每天起早贪黑跟着一群大人干活,这里主要种养殖蔬菜水果和一些药材,但凡干活就要下地,早上八点钟一直干到十二点,然后回去吃中午饭,下午没有休息的时候,一直要到晚上七点多,有时需要加班,没个准点的时候。
祝小双年纪最小,身体又瘦弱,刚开始几天完全吃不消,但他都咬着牙坚持下来了,干了一个月后,本以为可以拿到足够的工钱,但最后祝小双手里只要微薄的几张钱。
他跑去质问领班,但领班告诉他工资就只有这么多。
祝小双又急又气,脸都憋红了,最后只是吐出一句:“可是……那个老乡说一个月有几千呢?”。
领班用看智障的眼神瞧着他,最后嘲笑道:“包吃包住还想要几千块?做梦噻!”。
祝小双最后无力地回到住所,发现只有他一个人的工资最低,晚上没睡着听他们讲悄悄话才知道,领班是看人下菜碟,那几个生得高大的汉子是一个地方来的,又团结,他不敢惹,工资就给的高,那几个妇女也是跟着自己丈夫来的,都有依靠,领班最后只扣了祝小双的工资,因为他是一个人,势单力薄最好拿捏。
那天晚上,祝小双久久没有睡着,也吃到了人生第一个哑巴亏。
单是工资还不足以让祝小双奔溃,他甚至还计划再干两个月,凑够钱去县城里,租一个房子,到时找一份服务员的工作。
就在第二个月的某天晚上,祝小双出去上厕所,基地里没有正儿八经的厕所,就是往树丛里一钻,找个没人的地方解决,晚上一群男人回来会在门口聚一起喝酒吹牛,祝小双绕过他们悄悄走远了些。
没想到一个四十几岁的男人就盯着他,看见祝小双出去后,他拎着酒瓶悄摸跟了上去。
夜色漆黑,祝小双赶紧解决完,拉上裤子正要回去,忽然就被人从后面紧紧抱住,男人身上一股浓浓的酒味,和汗臭味混杂在一起,叫祝小双恶心不已。
“嘿嘿……想跑哪去?哈哈,老子终于逮到你了!”,男人的声音响起,祝小双被吓了一跳,他拼命地拍打着男人的胳膊,想要挣脱他。
“你干嘛?!放开!”,祝小双一边打一边喝道。
男人手上力气不小,早已喝得醉醺醺,他猥琐地笑着:“别动,来让老子爽一把!”,说着往祝小双腿上摸去。
仿佛被蛇缠住,祝小双一下子挣扎地更厉害了,他又恶心又害怕,这男人却死死抱住他不松手。
也不知哪里来的劲,祝小双抬脚使劲往男人下身踹去,刹那间,男人捂着裆部疼痛不已,跪坐在地上打滚。
“你敢踹老子!老子……要打死你个小兔崽子!”,男人拿起手边的啤酒瓶,猛地朝祝小双脸上砸去,躲闪不及,祝小双下意识地抬起手去挡,随着一阵闷痛和酒瓶碎裂声,祝小双生生挨了这一下。
动静太大,领班和几个男人听到了就往这边过来。
“怎么了?喊什么!”,领班喊了一声。
祝小双听到他们的声音,也顾不得疼痛,赶紧摸了摸裤子上的包,证件还在,下一秒,祝小双站起身就往身后的树林跑去,男人见他跑了,还想站起来追,但下半身实在太疼,一时间没站稳摔在地上。
领班和几个男人过来一看,瞬间就明白情况了,他们蛇鼠一窝,其中一个还盯着他下半身猥琐地说:“怎么,太使劲伤着命根子了?哈哈哈哈”。
“老黄眼尖啊,咱们这里面就那小子细皮嫩肉的,我都想试试看呢!被你抢先了!”。
“得把那小子追回来,万一他跑去报警……”,一个男的说道。
领班一听报警这两个字,表情变得不太好看,他赞同地点点头,他们这个基地原先就是不合法的,要是被这小子跑出去报警,那不全白费力气了?
领班带着几个男人追了上去,夜里看不清路,但那天晚上月亮出奇地亮,祝小双一刻都不敢回头,神经紧绷,被刚才那个变态的男人吓得不轻。
不知跑了多久,身后才没人追着了,祝小双停下歇了口气,刚才只顾跑,眼下已经不知跑到哪里,祝小双休息了一会儿,怕被他们追上,于是又开始赶路,在林子里整整走了一天连一夜。
林子里偶尔会出现一些小路,但走着走着就没了,要么走不通,辨不出方向,路上一个人影都没有,祝小双逃出来后又走了近几十公里,第三天的时候看见一条山路,路上碰到了一个老人,赶着牛车,祝小双喜出望外地跑上去问路,他说了半天,结果老人是个聋哑人,听不见也不会说话。
祝小双很绝望,但老人似乎能懂他的意思,于是拍了拍身后的牛车,意思是可以带他一段。
祝小双坐上了牛车,跟着老人走了很久,最后老人在一个岔道口停下来,比划着什么,祝小双没看懂,老人见他看不懂,于是摇摇头拉着牛车走了,祝小双跟了上去,他本想着去老人家里,然后问问其他人该怎么走去县城,结果老人是一个人住,住在深山里,祝小双望着四面八方的山,心里又急又难受,最后在老人家喝了一口水后,他又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