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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 3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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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到屋里,祝小双拿了块毛巾擦干脚,就顺势倒在床上,跟个毛毛虫似的钻到被窝里,感受着身下的柔软和舒适,祝小双闭着眼睛,在心里发出无声的叹慰,没有什么比累了一天回到床上休息更舒服的事了,祝小双在睡着之前把灯关了,然后就彻底进入梦乡,一夜无梦,睡得很舒服。
冬月里,山里的天气变化多端,今天晴朗,明天就能下雨,一早上起来雾蒙蒙地,空气中带着潮湿的水汽,比昨天早上冷了一些。
祝小双从温暖的被窝里醒来,出去站在楼上四处看了看,远处的山只见一个山顶,近处,奶奶的菜地清晰可见,里面的蔬菜青绿,是冬月里的一片生机。
院子里另外搭上了两根竹竿,用来挂香肠,杀年猪之后家家户户都装香肠,豆腐、瘦肉和香料切碎,塞到肠衣里,装好的香肠能挂满一根竹竿,挂上小半个月就能吃了。
隔天早上还有人到家里来吃饭,只不过比昨晚上少一些,曹奶奶和李桥起了个大早,奶奶在厨房里热菜热饭,李桥就去把锅支起来,中午饭后要炼猪油。
祝小双迅速洗好脸,胡乱吃了一根熟透的芭蕉垫肚子,这些都是田间地头种的,人不吃就喂鸡喂猪,曹奶奶和李石九早都吃腻了,拿回来也是扔到猪圈里喂猪,但祝小双爱吃,他以前逃到山里的时候,又饿又渴,在荒地边看到了芭蕉树,也顾不上芭蕉熟没熟,就剥开塞嘴里吃了,绿皮芭蕉吃起来是涩的,味道也淡,是那时候没办法才拿来充饥,但这种熟透的芭蕉倒是好吃,味道甜,跟香蕉味道还略微有点差异,所以家里的芭蕉基本都被祝小双吃了,他吃不完的才拿去喂鸡喂猪。
曹奶奶和李石九在厨房里忙,所以祝小双就倒开水烫了点玉米面,又切了些青菜碎拌在里面,拿去后院里喂鸡、喂鹅,他现在做这些活已经很熟练了,就算有时候奶奶和李桥他们不在家,或者忙的时候,他就可以全盘顶上,这些活他都可以做。
后院里养着鸡鸭鹅,地上容易脏,祝小双早上起来就先往后院地上撒点水,然后抬一把大扫帚过来,把整个后院都清扫一遍,扫完再往角落里撒点草木灰,隔绝一下气味。
这些鸡鸭都养得好,个个长得又肥又大,祝小双算是尽心尽力,没一顿把这群家伙饿着,有时候还给它们加餐。
临近中午,过来吃饭的人陆续都到了,大家都坐在院子、堂屋或者厨房里,彼此聊天话家常,祝小双跟李桥把桌子抬到院里摆放好,就开始上菜了,大多是昨晚剩下的,昨晚打菜的时候就是分开的,晚上吃的舀出来,然后剩下的留锅里,第二天早上再热了吃。
吴大婶和吴幺叔来得晚了些,一进门,两夫妻就笑呵呵地,跟正在擦桌子的祝小双打了声招呼,而后又说道:“哎,我还说过来帮忙呢,结果你们都快弄完了”。
曹奶奶:“来了就好,都坐着吧,马上可以开饭了!”。
吴幺叔顺手拿了个芭蕉来吃,三两下剥了皮,几口就吃下一个,祝小双还以为大家都不爱吃这个东西,只有他喜欢来着,没想到吴幺叔也喜欢吃的。
紧接着,苗老太也到了,程家姐弟俩跟在身边,苗老太杵着一根拐杖,走起路来颤巍巍地,看上去风一吹就能倒。
曹奶奶见了,走上前去跟她打招呼,“哎,苗大姐来了!小心点哦,到这里坐”,奶奶担心她年纪太大,专门拿了个软垫子放在凳子上,再让苗老太坐下。
“曹四妹,辛苦你们忙一早上哦,我们只是来吃现成的喽!”,苗老太在程文玉的搀扶下小心地坐下,嘴边带着挂不住的笑,只是皮肤皱得厉害,深深浅浅的沟壑遍布,眼睛日渐浑浊。
程文福一进门就跑去跟李桥帮忙了,只留下程文玉和,苗老太待在一起。
曹奶奶看着程文玉,温和地说道:“小玉,你也坐,今天就不要忙活了,饭菜都快好了糖和瓜子在桌上,你拿了吃啊!”,说完还抓了点糖果递给程文玉。
程文玉大方地接下了,“谢谢曹奶奶了,昨天我都没过来帮忙,就今天来吃顿闲饭”,昨天李桥家杀猪,程文玉原本要过来帮忙的,结果赵晓香身体不舒服,程秋华去找了土医生过来看,后面说要去挖点药草回来,程秋华就一个人去了山上找药草,程文福到李桥家了,家里不能没人,程文玉只好留在家里打理活计。
“这种话不能说的,都是一个村的,闲时来帮忙就很好了,没时间来吃顿饭也是好的!”。曹奶奶这话说的真诚,帮与不帮都是情分,各家都是出一个人来帮忙,实在忙的也就来吃个饭就行,没那么多讲究的。
程文玉轻轻一笑,嘴边的小酒窝衬得她越发秀丽,曹奶奶也喜欢她,人长得漂亮不说,又安静,从小到大懂礼貌,做事也利落。
“我去看看菜,你们坐着啊”,曹奶奶跟她俩寒暄完,急忙走厨房里去了,灶上热着菜,李石九一个人还忙不过来呢。
“哎,好”,程文玉瞧着曹奶奶远去的背影,而后才在一边坐了下来。
院子的一头,祝小双正拎着一桶水,要往厨房里去,他袖子撸得很高,露出一截细瘦的手臂来,身上穿着围裙,里面还是一件经常穿的白衬衣,不知洗了多少遍,看上去已经旧了。
祝小双余光瞥见程文玉,他偏过头,只见程文玉正看着自己,祝小双举起另一只手,朝她挥了挥,算是打个招呼。
程文玉看着他,脸上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来,轻轻点了点头。
苗老太也看到祝小双了,昨天她来李桥家吃饭,就看到这个小伙子了,跟着忙前忙活不说,貌似这段时间都住在李桥家,看着他跟李桥一家人说话的样子,亲密无间。
“那个小伙子是谁?白衣裳的那个”,苗老太朝着程文玉问道。
程文玉:“不知道”,她说话的时候语气很淡,大多数时候没什么情绪起伏,即使知道祝小双的名字,也见过两三次了,但程文玉也懒得跟苗老太说。
程文玉一直都是这幅模样,在家里话少安静,无论什么时候都是站在一边,做着自己手里的活,外头什么人,什么事,好像跟她没关系,她从来不打听也关心。
苗老太偏过头来,颇为冷淡地瞧了眼程文玉,对于这个孙女她有太多的不满,跟个闷葫芦似的不爱讲话,对人也是淡淡的,整天也没把心思放在处对象上,导致都快三十岁了还没嫁出去,这在苗老太心里成了一个小疙瘩,她不嫁出去,这程文福娶媳妇也不方便。
“我说你啊,多跟外面的年轻人,特别是年纪差不多的小伙子多说说话,闷葫芦一样,就连问你个人都不知道”。
程文玉静静地坐在那,听着苗老太的这番话也没什么反应,看不出情绪。
“自己一点不上心,也不想想自己多大年纪了,我跟你爸都操碎了心,这成什么样子了?村里人都笑话你,更笑话咱们家呢!”,周围有人,苗老太只好压低了声音讲,但总归有人听到了,时不时转过头来看向她俩。
这样的话,程文玉在程家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一次比一次难听,偏家里没人帮着程文玉,程秋华时不时还会附和苗老太几句,无外乎就是说她一个姑娘家,快三十岁了还待在家里,嫁不出去,就连程文福也会点点头,说让她赶紧找个对象,也该结婚了。
只有赵晓香默不作声,她也试着反驳过苗老太,可她在家里人微言轻,说出来的话也没有份量,有时候还会被苗老太阴阳怪气地说上几句。
“嗯,知道了”,程文玉低垂着眼眸,淡淡应了一声。
早上热菜热得快,没过一会儿就开饭了,院子里摆了几张木桌子,来吃饭的都陆续入座,几个妇女就帮着到厨房里拿碗筷、上菜。
桌上拢共十个菜,除了炖排骨、粉蒸肉和小炒肉以及凉菜这四个必不可少的主菜外,还有茴香炒蚕豆、酥肉、麻辣杂锅菜、猪杂汤、番茄豆腐烩,白桐岭村地处南方大山,口味偏咸香、酸辣,杀猪菜综合了几种口味,让能吃辣不能吃辣的都能吃得开心。
李石九坐在老头那一桌,分别是周守新、吴幺叔、褚汉山、夏宗才、李有海,全是白桐岭村上了年纪的老人,这里头褚汉山是年纪最大的,村里最大的是李祖平,也就是李石九的堂哥,因为经常生病,去年已经下地走路都困难了,要人搀扶着才行,李祖平爱面子,脾气也倔,所以干脆哪也不去了,就自己在家里。
李石九拿出一罐酒来,是密封在坛子里的,打开后给几个老头一人倒了点,“来,喝点看看,今年年初酿的,味道还是烈的”。
夏宗才是个高高瘦瘦的老头,最大的爱好就是喝点酒,有时候辛苦一天了,晚上在屋里,睡前得喝上两口,照他的话来说,喝了才睡得着。一看李石九拿了酒出来,他也开心了,调侃道:“我来吃饭就是为了这口小酒,哈哈哈哈”。
李石九:“来就对了,酒足饭饱,还是少不了这杯小酒的!”。
几人端着瓷碗,在一起碰了碰,碗里的酒清冽,看着跟水似的,但喝一口,味道却烈,一股酒劲直冲喉咙。
夏宗才喝完点点头,说道:“还是要你整出来的才叫酒,前段时间我去镇上跟那个光头买回来的,味道太淡了,像是白开水里头加了点酒,他还跟我吹嘘,说这酒相当烈,我下次是不去照顾他生意了”。
李有海听完哈哈笑了两声,一伙人里他最年轻,还常年下地干活,上山砍柴,身子骨也算好,他不由得说道:“你这个酒鬼,一般的酒你都说味道淡,还怪人家卖的酒不好,你是嘴巴养刁了!”。
“是了嘛!”。
几人纷纷附和,夏宗才摇摇头,也拗不过几个老头说他,只得摆手作罢。
另外一边,祝小双和李桥还有曹奶奶在一张桌上吃饭,吴大婶、王从英、苗老太,程文玉也在,早上来的人少一些,就摆了四张桌子,刚好坐满。
曹奶奶边吃边招呼大家伙,“都动筷子哈,不要拘束,一定吃饱了喽!”。
吴大婶:“是喽,你也赶紧吃,不要忙活照顾我们了”。
曹奶奶这才坐下来,端起碗吃饭,“其实每年整一次杀猪饭还是不简单,前后几天还是多累人呢”。
“就是,你们还整了那么多菜,当真辛苦喽!”,王从英坐在一边,笑呵呵地说着。
吴大婶:“你们家还不是,都是十几碗菜,我家里还简陋了,就八碗”。有时候大家也会暗搓搓相互比较一下,谁家的杀猪饭更好吃,谁家的菜更多,如果谁家弄得不好,或者饭菜难吃,那肯定会被村里人私下里讨论。
曹奶奶:“哎哟,几碗菜都是吃下肚,多一点少一点么就看那天忙不忙,我们这些菜也是大家来帮忙才弄得出来嘛”。
“是喽,就是这种说的”。
几个奶奶辈的人聊天,祝小双也插不上什么话,就静静地听着,专心地吃饭,最近村里杀年猪,每隔几天就去吃,伙食油水丰富,有的人说连续吃了几天有些腻了,但祝小双完全不觉得,他每一顿都吃的特别香,而且顿顿都不觉得腻。
他看奶奶碗里空了,于是给奶奶添了点饭,又夹了一块没有骨头的肉给奶奶,“曹奶奶,这个……没有骨头,很软了……”,祝小双十分贴心地说道,他记着奶奶牙口不好,就连平时的米都会煮软一些,吃肉的时候也会挑一些不带骨头的给奶奶吃。
曹奶奶笑眯眯地接下,“粉蒸肉香不香?前天弄作料的时候你说光是闻起来都味道很好了”。
粉蒸肉里面放了很多香料,需要提前几天就弄好,糯米和大米炒香,再磨成粉,配合香料一起搅拌,最后蒸出来的肉不仅没有腥味,还香。
祝小双点点头,咽下嘴里的菜,“香的……好吃!”,说话的时候眼睛弯了弯。
“香就多吃点啊!”,曹奶奶怜爱地看着祝小双,说了好几遍让他多吃肉。
“嗯嗯……”,祝小双乖巧地回答,他坐姿端正,吃饭也很认真,端着碗细嚼慢咽,为了能尝到每一道菜,他都只夹一点点,一一尝过了,才放开肚子吃,他嚼东西的时候腮帮子微微鼓起,跟树上的松鼠似的。
李桥不动声色地看向他,然后又撤回视线,祝小双吃饭很香,看他吃饭好像能让人更有食欲。
苗老太端着碗,半天没吃多少,倒是眼睛四处打量着饭桌上的人,看到祝小双时不时给曹奶奶夹菜,苗老太盯了半晌,最后笑了笑说道:“曹四妹,这个小伙子还多关心你喽!”。
王从英也跟着来了一句:“是哦,昨天还在家忙了一天,手脚又勤快又能干!”。
这两人左一句右一句,祝小双听了不由得抬起头看了看,苗老太和王从英时不时就看向自己,让他有些不自在。
曹奶奶:“是啊,小双人勤快,这段时间他都是帮我做了好多事情了!我都轻松些了”,夸完还看了眼祝小双。
王从英点点头,附和道:“哎,所以说曹四姐你还是过得舒服的,只要李桥在,你们都享福,现在这个小伙子又能干!”。
曹奶奶跟着笑了笑,却并不多讲。
苗老太却继续问道:“这个是哪家的小伙子哟?我瞧着村边邻舍没见过喽!”,苗老太虽然老了,但眼睛却毒,她年轻的时候也是走遍了大山,前几年腿脚利索的时候还给人到处说媒,这周边村里哪一户人家有几口人,哪家的儿子女儿有没有婚配,她是记得清清楚楚。
“是哦,我瞧着来了好长一段时间了,经常跟着李桥去干活!”,王从英的那点特性又来了,一到人多的地方她就爱打探别人家的消息,然后到处去跟人讲,早年间得了个“广播员”的外号,现在都还有人这么喊她,她却不以为然,依然爱打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