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梯教室六》梦里烟花易冷

24、第 24 章

　　第四十七章。
　　可惜并没有成功，最后是被电话吵醒的。林目森根本来不及摁灭他口袋里的手机。迷蒙醒来的宋醒看到来电显示“教授”，顿时就睁大眼睛。他接通，电话那边声音大的没有开免提林目森也能听到的程度。
　　是催促他赶紧来礼堂的，问怎么还没到，是不是又宅在宿舍睡觉。宋醒平时不会撒谎。遇到这种时机，倒是聪明起来。“教授我晚上出来吃饭了，路上堵还没到。”
　　教授丝毫不怀疑这话的可信度，从嚷嚷他不守时迅速转变为鼓励和表扬他假期多出门。
　　林目森在一旁听着，知道自己不能发出动静。如果让教授知道自己和宋醒现在在一起，势必又是一场无休止解释不清的谈话。两个人刚在一起，尚没有讨论是否公开以及什么时候公开的问题。
　　但他还是在宋醒一边看着自己一边回答张教授的问题时，动了坏心思。他张口，意欲用口型说话。但高度紧张的宋醒不知道他是故意的，且根本没有出声。情急之下，宋醒直接用手捂住了他的嘴。
　　电话的内容还在继续。张教授问他是一个人出去的吗？有没有和同事、师弟师妹们一起。宋醒看着林目森笑意明显的眸子和自己紧紧捂着他嘴的手，声音都弱了，明显是不好意思再睁着眼睛说瞎话。
　　他一边讪讪移开手，一边回答，“嗯，一个人。我马上就回来，路况不好我得专心开车，教授我先挂了。”
　　潦草结束电话，宋醒把手机重新放回口袋。他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披着的外套，将其整理好搭在膝盖上，组织好语言后开口，“教授他应该不太能接受这方面的事，所以我才……你不要介意。”
　　“嗯，我明白。”林目森当然知道，让老一辈的人接受这些问题确实比较困难。“所以告诉其他人是可以的吗？”林目森提出公开或者说是否需要隐瞒关系的问题，是比较重要需要尽快确定的问题，事关他们在什么样的场合在什么人面前能否光明正大牵手或其他亲密举动。是关他们是否需要在某些人面前装作并不相熟的老同学。
　　“我都可以。”宋醒的朋友本就不多，公不公开其实影响不大。“但是不是不公开比较好？你在公司工作方面……”
　　林目森打断了宋醒，“没关系，顺其自然。不主动说但如果有人问我会如实回答。”
　　宋醒听到林目森如此坦然他们之间的关系，内心泛起甜蜜的感觉，他点头，附和林目森的话，“嗯，我也一样。”
　　如果下次杨瑞他们再次问起他感情方面的事，他可以不用掩饰大方地承认自己谈恋爱了。
　　两人没聊几句，林目森的电话也响了。私人时间给他打电话的人屈指可数，会是谁呢？
　　“手机在外套口袋里，接一下。密码是6个9。”
　　“这么简单的密码？不安全。”宋醒提醒，按他所说输入密码果然打开了手机。
　　林目森刚想说那改成你的生日。随即发现，他还不知道宋醒的生日。他想问，被宋醒打断。
　　宋醒笑容无奈地把手机屏幕亮给林目森看，来电显示“张教授”。
　　太巧了，一台车上的两人在几分钟内轮番收到来自同一个人的催促。
　　这一次换宋醒陷入禁言状态。他按下接通键，拿着手机贴近林目森的耳边。
　　教授的声音对比刚才给宋醒的电话，柔和多了。
　　“目森啊，还记不记得之前答应过我什么啊？”有点阴阳怪气。
　　“我记得。”
　　“记得？那记错时间了？怎么还没到？我给你留了好位置，咳咳……大家都在呢，快点来啊。”教授的大家意有所指，林目森能听懂，宋醒可就一头雾水了，他还在想教授怎么好好的要咳嗽两声，那么刻意。
　　“市区太堵，我快到了。”林目森觉得迟到也挺好，到时候中途找个理由提前离场，也不用接受毫无意义的撮合。
　　“好好好，记得就好。等你啊，开车小心。”
　　“好。”
　　挂断电话，宋醒终于敢大喘气。怎么看怎么有做贼心虚之感。
　　林目森直接选择向他坦白，以免待会教授当着他和宋醒的面说一些超出宋醒认知的惊人之语。“宋醒，其实教授让我一定要去的原因是他想介绍你们院的老师……”他话并没有说全，但看宋醒的表情显然是明白了。
　　宋醒第一次觉得教授是有一点爱管闲事的，怎么总是着急帮年轻人介绍对象。以前也就算了，宋醒被他嚷嚷这方面的事很久。但这次是林目森。
　　而且，而且，林目森现在是他的男朋友。
　　“我知道了。”宋醒点头，明明睡过一会儿应该更精神但却好像更蔫了。刚才说好要瞒着教授，这意味着待会儿他可能要亲眼看着林目森和自己共事的女同事相互介绍自己然后握手言笑。
　　好像会有一点点失落，这就是贪心吗？虽然已经在一起了却还是像行走于沙漠的旅人般不满足于已经汲取的水源。宋醒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对林目森竟然有占有欲。
　　“不要不开心，我有分寸。”又一个红绿灯，转过就要到达A大，林目森摸了摸他的头，又顺手捏他的脸。宋醒并不收敛自己的各种情绪也愿意展示真实的自己，这让林目森感到欣慰，也让他能在准确把握宋新情绪的基础上及时给予回应。
　　两人最终没有迟到，但匆忙地赶往学校礼堂。观众大多就座，正播放着热场音乐。
　　从进场就自觉松开手保持距离，林目森站在他身侧，眼神明显变了，在陌生人面前的疏离代替了他面对宋醒时的柔和。
　　教授远远就和他俩打招呼，老人家站在舞台和观众席中间的阶梯上，正和身边几人侃侃而谈。
　　“你先。”阶梯一路向下，并不宽敞。林目森退后一步，让宋醒走在前面。两人也借此错开距离。
　　“注意脚下。”林目森又提醒。

　　第四十八章
　　“教授。”
　　“教授，来晚了，抱歉。”林目森在宋醒打过招呼后，弯腰和张教授握手。
　　“没事没事，不晚。后台设备出问题了，要晚点。对了，你们俩……路上遇到了？”
　　林目森语气自然，波澜不惊道“嗯，在校门口遇到了宋老师。有他带路，我才能这么快找到礼堂。”
　　宋醒摆手说“没事”。林目森叫他宋老师，淡然的语气好像两人还是最初只在同学聚会上见过一面的老同学。
　　“他也就对学校这一亩三分地熟点。位置我给你们都留好了，第五排最中间最好的位置。”说着，张教授拍拍宋醒的肩，又咳了一声，“宋醒，带目森去找位置吧。院里那些同事，都给目森介绍认识一下。尤其淼萍啊，小阮啊还有那个，对，晴和，一看就和目森合得来。”
　　宋醒当然不能显示自己的不乐意，但也不想违心地表达自己的乐意。他又点头，说“我知道了。”
　　“那快去吧，年轻人玩的开心。晚会不好看就一起出去吃个夜宵什么的。我就不掺和了，我和其他教授待会还有安排。”
　　“好，今天晚会结束时间太晚不便交谈，改日我再登门拜访您。”
　　“不用不用，你们年轻人玩。快去吧快去吧。”教授摆手，急不可耐地想让林目森和院里的年轻女老师认识。心里暗自想，要是最后真能成，林立军，你就等着把家里最舍不得喝的酒拿来吧。
　　“跟着我。”宋醒走在前引路。第五排靠前，他已经看到那两个空座位以及旁边的同事。
　　场内的音乐吵闹，能很好地掩盖说话声。林目森跟上和他并肩，正视前方道，“寒暄几句就好，之后找个角落坐。”
　　宋醒忍不住偏头看他，用疑惑的目光。很快想起来两人现在还要维持不熟的关系，便转回头说，“好。”
　　宋醒带着他找到座位，第五排一排都是法学院的老师，杨瑞他们竟然也在。宋醒介绍，林目森一一和他们握手。
　　“这是阮老师，这位是张老师，这位是王老师。”宋醒应教授要求，将几位女老师介绍给林目森。
　　“您好，我是张淼萍。”“您好，阮陶，叫我小阮就好。”“您好，久仰大名，王晴和。”几位女老师分别站起身，向林目森作简短的自我介绍。
　　旁边的几位男老师大概知道点风声，用看戏的眼神看着几人。
　　相较于和男生的握手，林目森对女性一直保持良好的礼节。他并不对视，轻握女生的手，大概只碰到手指，几秒便松开。
　　宋醒平常并不关注院里的女老师，大多维持着只在见面时打个招呼的浅显关系，更不了解性格。但他再神经大条，也注意到几位女老师的笑容羞涩明显是脸红了。
　　“之前张教授就经常提起您，我也在学校的优秀校友栏看到过您的名字。林先生年纪轻轻，太优秀了。”应该是最活泼的阮老师，主动最先在自我介绍后搭上话。
　　“没有，您谬赞。在座各位才是年轻有为，学术上硕果累累又懂教书育人，是我学习的榜样。”林目森惯用的社交技巧。不夸一个人，一句话将在座所有老师都包含其中。
　　又聊了几句，一位老师提出加个微信，倒是直接。
　　宋醒自从担当完介绍者的角色，就自觉站在林目森身后不再说话。前后排座位之间的距离不宽，宋醒再想维持陌生的假象也离林目森很近。他低头，发现自己正踩着林目森印在地上的影子。
　　于是，他一边听林目森和众人交谈，一边看林目森微微摇晃的影子。两只手交握着，思绪很乱忍不住抠弄指甲盖。
　　直到什么时候对话已经快进到加微信的程度。
　　“实在不好意思，手机刚才匆忙赶过来落在车上了。”林目森象征性将手放进自己空空如也的裤子口袋。他的手机确实不在身边，当时下车外套被留在车上他的手机则在宋醒那里。
　　几位老师眼中明显有一刹的失落，旁边杨瑞不分场合地插话，看热闹不嫌事大“哎林先生，您可真是太粗心了，怎么能外出不检查好手机呢！”
　　林目森已经想好借口。“确实，一直不够细致。这样吧，等晚会结束麻烦宋老师和我一起，我们加上微信后，麻烦您帮忙推荐给几位老师。”林目森转身对宋醒说。他的眼中有笑，可宋醒却清楚地知道那是对待陌生人平淡甚至冷漠的笑。
　　宋醒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口袋，确定那是两部手机才有的分量。好险，差点就露馅了。下车后两人一直在聊天，完全忘记手机的事。
　　“好，不麻烦的。”宋醒点头。
　　林目森抬腕看了一眼时间，“快开场了，宋老师，还得麻烦您带我去一下洗手间。”
　　这应该是林目森刚才说的打个招呼就开溜。
　　“好。”还是宋醒带路走在前，林目森最后和几位老师说完“失陪”便加快脚步跟上他。
　　两人走最侧边灯光偏暗的阶梯往来时礼堂的后门方向走。
　　晚会确实到了快开场的时间，骤然，观众席的灯光大多灭掉，只留下几个入口处的指示灯。
　　林目森在黑暗中准确握住了宋醒的手，“别走了，还真要带我去找洗手间？”
　　宋醒这才改变刚才闷头往前走的那股较真劲。他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差点露馅了。”
　　“没关系。之后有同事问我的微信，就说你今天忘记加自己也没有。”林目森原本也不想随意添加好友到自己的私人微信号码中。况且今天还是特殊情况，几位女士未必对他有什么兴趣，但张教授若再一味撮合，留着微信对现在已经不是单身的他来说不合适。
　　“啊？这样吗？”宋醒不经常撒谎。他还在替林目森着想，怕这样大家认为林目森是故意的不礼貌。
　　“如果你想给也可以。”
　　宋醒心想，那还是算了。虽然林目森和每一个漂亮温柔的女孩子站在一起都很合适，有院里老师的微信进行社交寒暄也正常，但现在情况不一样。“可是，张教授有你的微信吧？”
　　没想到这会儿宋醒倒是反应快。张教授若真有意牵线搭桥，后面肯定会让他们加上微信方便联系。林目森思索，重复了那句话，“放心，我有分寸。”好吧，他的分寸就是不理睬不通过好友申请日后再用其他理由掩盖自己的故意行为。
　　其实，有时谎言是明显的甚至拙劣，林目森在读书时期甚至用同一个“有重要事情要处理”的理由搪塞过很多人，且对同一个人不止一次。真正明白的大抵早知道他说的是假话，然后在几次尝试后不再执着追求。一直相信的大多甘愿被一个人画地为牢。
　　可感情这件事本就残忍，比起直接的拒绝，容易被看穿的谎言是林目森故意露出的马脚，是他的教养要求他做到的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