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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运动会事件之一 ...

  •   新学期开学,我们班换了十二个人。三个人去了实验班,九个人去学文了,后面又来了十二个人补上,所以我们班的人数依然是52。

      期中考试过后,我们迎来了运动会,不对,是第三十九届体育文化艺术节。
      我不明白为什么运动会要和校园明星秀这些文艺节目搅合在一起。
      我建议两者分开单独开,绝不是因为我想占用上课时间来玩,而是因为自古艺术与体育本就殊途同归。
      真的。

      上午最后一节化学课上,新任体委黄鹤在动员大家报名运动会。项目基本都满了,除了女生三千米。
      黄鹤填完女子100米接力跑后,立马问:“还有要参加女子3000米的吗?”语速之快,堪比快乐男声后面的广告植入。
      他想和我们班女生比反应,但是打错主意了——女生们反应极其迅速,在他抬头那一秒,所有人悬在空中的手都收了回去。

      老希见状,双手插着裤兜,忧郁地走到三四组一二排中间那个位置。我们知道,他又要开始心灵鸡汤演讲了。很不幸,这次离他最近的听众是我。

      “同学们,不对,女同胞们。毛主席说过:‘文明精神,野蛮体魄。’你们今日怎么纷纷反其道而行之呢?”

      老希,我们没有反其道而行之,我们只是更审时度势,知道什么时候该野蛮,什么时候该文明。

      比如刚开学那周,老徐脚崴了,请了一个星期的假,我们班的数学课由刀疤刘来上。他没有记住数学课代表叫什么,倒是知道了我们“二字组”所有人的名字。

      而那次是令我印象最深刻的一次,也是刀疤刘最侮辱人的一次。
      我和徐栩忽然之间突发奇想,开始比谁的手更大。就在我俩十指并拢那一刻,刀疤刘带着周测的卷子气势汹汹走进来。
      他把卷子重重摔在讲桌上,眼镜也被他取下来扔在第一排的同学桌上。行云流水一套动作做完,他开始大放厥词:“你们上学期也配考平行班第一?”

      刀疤刘显然是被实验班给宠坏了,他难道不知道不能轻易相信开学考的成绩吗?
      你的学生放假什么鬼样你不知道吗?

      于是刀疤刘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我和徐栩差点听睡着了。
      我头不小心了磕到桌子,声音有些大,立马吸引到了他的火力。他指着我这个方向大骂:“尤其是你们,徐栩!吴声!每天嘚嘚嘚地讲个没完,跟个虎妞一样。”

      这也太侮辱人了!

      于是我和徐栩获得了两个新外号——吴虎妞和徐虎妞。
      感谢三班同学为了区分而在“虎妞”前面加的姓氏。

      后来我的外号逐渐妖魔化,变成了“呜呼”。
      所以每次三班同学产生返祖行为时我都分不清是不是在呼唤我。

      回到化学课,在老希激情吹鼓完后,班上的同学依然不吱声。

      黄鹤叹了口气说道:“那大家如果有想报名的,明天十二点之前告诉我。”

      其实我们班的人都挺爱运动的,放学后都有人相约打各种球。只是三千米这个玩意儿真的太可怕了,跑着跑着就跑进阎王殿了。
      还有,三班的人都一身反骨——我是可以运动,但是那得是我自己自愿想动,要是你强迫我,那我绝对不会让你如意的。

      但黄鹤这个满脑鬼点子的人想出了第二种方法:激将法。
      班上有一个人最吃激将法,那就是我。

      距离下课还有一分钟,我和徐栩装作捡笔弯下腰去把鞋带系紧,却在桌子下面和黄鹤以及隋风来了个对视。
      真是冤家路窄。

      我小声催促:“怎么还不放饭?”
      隋风嘲讽我:“你牢里来的啊?我们好公民都管这叫吃饭。”
      “……”

      终于,动听悦耳的下课铃响起,老希看我们一个个急不可耐,无奈地停下课,“滚吧滚吧,要是有这劲头,别说三千米,跑五千米都行。”

      我们班在二楼最东边,离食堂最近。
      我和徐栩再次当上中午干饭出头鸟,遥遥领先于各班学生。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隋风超过了我们,留下一阵风。
      不同于以往的是,黄鹤竟然放慢速度,选择和我跟徐栩并肩跑。

      我边喘气边问:“你干嘛,不会要我和徐栩请你吃饭吧?”
      黄鹤皱起眉头,眼睛里满是嫌弃。
      “没有,我就是想,当时项飞禹跑去食堂,估计也这么快吧。毕竟人家当时可是跑了全校三千米第一。”

      黄鹤加快速度,跑去找刚踏进食堂大门的隋风,只留下这一句话飘在空中。

      于是这句话在我脑海中飘了整整一天。

      我脑子里有两个小人在打架。
      “黄鹤肯定是故意激将你!”
      “可是项飞禹确实跑了三千米啊。”
      “项飞禹跑三千米关你什么事?”
      “项飞禹是谁,她可是隋风仰慕的人诶,那不就证明,隋风会不会喜欢跑步厉害的女生?”

      ……

      后来,两个小人终于决出了胜负。
      我证明:我体内欠发达的运动细胞还是干不过脑子里那点春日里泛滥的小九九。
      我真是太没出息了。

      那天早读,黄鹤一边把我的名字写在“三千米”那一栏上,一边赞不绝口,眼神里满是欣赏:“我就知道,吴声同学是我们班最识大体,最有毅力,最勇敢的女生。就冲你跑三千米的勇气,我决定,你和我家风风的亲事准了。”
      我连忙冲他挤眼,示意他别说了。
      他淡定地挥挥手,指了指坐在墙边的“灰熊”。
      旁边打瞌睡的隋风头快埋到桌肚里了。
      冬天快到了,有些动物又要开始冬眠了。

      我回到座位,和徐栩开起了演唱会。
      “请你,不要到处扣扣!吃饭需要扣扣……”

      我们唱得正激情四溢时,熟悉的古龙香水味飘来。

      我和徐栩立马改口:“臣密言:臣以险衅,夙遭闵凶……”
      露露和蔼可亲地问:“怎么不唱了?”

      我和徐栩相视不言。
      前面昏迷的隋风醒过来,替我们回答:“因为老师你没开vip。”

      于是,在一个阳光普照的上午,我踩着晨露,迎着朝阳,踏上了三千米跑道的赛场。

      看热闹不嫌事大。徐栩一行人给我制作了一条横幅:生命不止,声声不息。
      他们几个显草坪上太阳太大了,齐刷刷地站到终点处等待我。

      周围几个肌肉健硕的体育生开始拉伸,时不时向我递来怀疑的眼神。

      我在眼睛被太阳照得睁不开的那一刻,听到哨声响后,冲出了起跑线,迎着那八个红底黄字跑去。
      人家听到哨声像猛虎一般冲出去,我听到哨声差点腿软跪下。

      生命不止,悔不当初。

      我铆足了劲往前跑,结果发现我根本跟不上人家,于是我从开始跑到结束,都是本年度的最佳垫底选手。

      但是,我们三班的人非常给劲,他们排山倒海般给我喊加油,从起跑线到观众席,再到教学楼,几乎每一角落都有他们的声音。
      我在轰轰烈烈的加油声中,跑得越来越慢。

      不过有了他们的加油,我打肿脸充胖子,竟然硬生生跟着人家跑了4圈(一圈四百米)。
      据徐栩后来描述,第一名套了我三圈。

      等到第一名成功冲过终点时,其他人陆陆续续也提起劲来跑过去,还有两个女生中途退赛了。

      我跟着跑到终点线时,徐栩告诉我我还差两圈,我小声回应:“再跑三百米就弃权。”

      于是我跑得不紧不慢——反正赛道上只剩我一个人了,这又是今天最后一个项目。

      我差点唱出来了:我们的生活真精彩。

      在我再次被太阳照耀时,我眯着眼睛,仔细寻找那几个主席台下方摆摊的运动会志愿者。

      此时,大喇叭播放的Kpop的歌忽然暂停了,我只听到广播站的同学大喊,声音回荡在整个操场:“还有一位同学,她是谁!?她竟然还在坚持!”

      我:“我***,*你妈,你他们就是个大**!”

      “这正是我们一中的精神!自强不息,止于至善!哪怕不知终点在何方,何时能够抵达?但只要彻夜前行,永不放弃,就一定能迎来最耀眼的曙光!”

      我:“你**吧?没看见老娘快死在这里了吗?!”

      我虽然很吃激将法,但对自己的身体素质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我还是选择冲向志愿者。

      就在这时,许久不现身的校长出现了,他戴着个遮凉帽,伫立在主席台上,手里拿着话筒,热血澎湃:“大家还愣着干嘛,快给这位同学加油啊!”

      我:“加你妈的油……”

      “噢,我知道了,她是来自三班的吴声。”
      女播音员将我的姓名公之于众,我只能把已经转弯的腿收回来,继续朝着前方的曙光前行。

      “让我们为吴声加油吧!让她知道,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于是全场爆发了整齐的加油声。
      在我初三幻想高中生活时,我可从没想到过这一幕。
      要是想到了,我打死也不来一中。

      校长(激情四射):“加油!”
      男播音员(死装):“加油!”
      女播音员(自我感动):“加油!”
      主席台嘉宾(敬佩):“加油!”
      草坪上的同学(跟风):“加油!”
      ……
      三班终点线同学(真情实意):“加油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隋风黄鹤徐栩等人,笑得最为肆无忌惮。
      整个终点线的气氛都随笑声膨胀开来。

      我跑过终点线,不过还有一圈。

      于是我的魂追着我又跑了一圈。

      我提前几年懂得了那句广告词的含义——感觉身体被掏空。

      我四肢绵软,仿佛每一步都踩在了棉花上。眼皮子跟脚步一样沉重,每一次眨眼都在打架。脑袋里像是被塞进了乱糟糟的棉花,意识模糊。

      但我脑子里有一件事是跑完后必做的:问广播站的徐栩是怎么招的人!

      在我冲过终点线那一刻,彻底栽在了草坪上,身边的同学纷纷簇拥上来。

      我眼前一片模糊,只能勉强听到广播员的声音:“她赢了,吴声赢了!让我们再次为她鼓掌!”

      我:“我***……”

      老希关切地问:“她说什么?”
      徐栩:“不知道,应该在说谢谢大家。”

      我:“……”

      男播音员的声音响起:“这位同学好像身体有些不适,同学们看一下要不要送医务室?”
      校长故作焦急:“快快快,来个男同学背她去医务室!”

      “我来我来。”熟悉的声音响起。
      一道天蓝色的身影和他的喘息声离我越来越近,
      我能感受到,隋风现在是真的很着急。
      刚才笑得也是真的很开心。

      几个人在背后拖着我的后背,把我慢慢扶起来,又慢慢靠到隋风的背上,我的脸轻轻贴着他的尼龙外套。

      为了表示自己状态真的非常令人担心,我的双臂无力地悬在空中,像是被挑筋骨的裘千尺。
      甜蜜的气息扑面而来。

      徐栩贴着我的耳朵说:“想笑就笑吧。”

      吴声,现在的你,一定会感谢刚才跑三千米的自己。

      但我和广播站的恩怨永远不会一笔勾销。

      不知过了多久,我从医务室醒来,守在我旁边的徐栩在剥橘子,还把几滴汁水渐进我的眼睛。
      我正打算找她算账,她告诉我一个消息,把火力顺利转到黄鹤头上。
      她说:项飞禹当年三千米根本没跑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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