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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鼻涕虫俱乐部 ...

  •   “雷古勒斯,空出十月的第一个周六给我好吗,我想邀请你加入我的俱乐部。”

      新学年的第二周,斯拉格霍恩教授将我喊到他的办公室,带着和蔼的笑容开门见山地说。

      这应该就是高年级学生口中所谓的“鼻涕虫俱乐部”?我记得卢修斯曾和我说起过这个。

      当时我刚入学没多久,卢修斯在走廊上堵住我,并邀请我加入魁地奇校队,丝毫不在意一年级递交校队申请表是违反校规的。

      后来,我和他从魁地奇谈到西里斯和詹姆,再到魔药课与斯拉格霍恩教授,直至午休结束,我们的影子微微倾往东边。

      “和你聊天很愉快,雷古勒斯,你对魔药的一些见解很独到。可惜斯拉格霍恩教授的鼻涕虫俱乐部只开放给五年级以上的学生,否则我就能在那里见到你了。”告别前,他遗憾地向我挥手。

      “如果你愿意把给纳西莎的时间分出十分钟给我,就不会有这种烦恼了——不过我想,这样做你一定会更烦恼。”我一向将作为纳西莎未婚夫的卢修斯视作哥哥,所以毫无顾忌地说道。

      我很快注意到他的耳根红了,他却仍刻意绷着脸,表现出云淡风轻的样子。

      回过神来,耳畔依旧是斯拉格霍恩教授平和的话语:“西弗勒斯、莉莉,还有你的很多学长都会去,你会度过一个难忘的夜晚。”

      这世上有很多人愿意欣赏刀叉映出的昏黄灯光、高脚杯里的香醇葡萄酒、还有玻璃球漫反射下的人群,例如斯拉格霍恩教授。

      而我显然不是其中一员。

      与其盼望浮于表面的社交会在未来给自己带来利益,不如寻找合适的时机带着目的去交易,亦或者仅仅在宿舍按下留声机的播放键,做一些更令人轻松的事。

      更何况,若是母亲发现我得到了麻种或是混血的帮助才得以往上爬,一定会冲我发火的。

      “抱歉,教授。”我呼出一口气,以诚恳的语气扯谎:“我当然很想去,但我和莱拉约好要在那天晚上帮她补习。作为哥哥,我不想让她失望。”

      莱拉是四年级里斯拉格霍恩教授最看中的学生,我相信他不会忍心让莱拉失望。

      斯拉格霍恩教授果然皱起眉,露出苦恼的神情。不过很快,他又再次舒展眉眼,几道额间的皱纹随之浅下去:“不用担心,雷古勒斯,这次聚会就让莱拉一起参加,我会很快寄邀请函给你们的。”

      “我的学生里有很多都擅长魔法史,我想她会收获一些新视角。”

      话说到这个份上,我再无法拒绝,便笑道:“那就多谢教授了。”

      应付聚会这种事,我还算得心应手。可没问过莱拉的意见就将她扯进来,我多少有点过意不去。

      下次见面……至少给她道个歉吧——再带点她喜欢的糖。

      她最近喜欢的,似乎是霍格莫德的糖羽毛笔?

      邓布利多教授很快宣布了明年O.W.L的考试日期,我渐渐忙碌起来。

      在走廊外的橡树尚未落下第一片叶子、我的变形课论文方才生长到三英寸之时,书桌上的日历悄然变换,停留在十月四日,星期六。

      太阳落山后的霍格沃茨城堡总透着阴森的气息,为保留建校初的格局,许多偏僻的转角处甚至没有光源。

      走过最后一个转角,走廊顶的灯光终于从远方洒到我的睫毛,留下一片霜雪。我眨了眨眼,顺势熄灭魔杖尖端的光点,而莱拉也松开我的袖口,将双手背到身后。

      推门前,我抬手理平西装的袖口,漫不经心地提醒她:“下次害怕就牵我的手怎么样?袖子都被你扯皱了。”

      “……这样做简直就像情侣一样嘛。”莱拉在我之后停下脚步,小声地说道。

      她的声音如同萤火虫的微光一般消散在夜里,我没有听清,于是转头看她:“嗯?”

      “我说,我才不要。”她骤然提高声音,微微涨红了脸:“而且我根本不害怕。”

      也不知道在约定地点遇见我之前不停念“荧光闪烁”试图扩大光源、一路贴着墙走的是谁,我不由地失笑。

      随即我拉长语调,随手揉了揉她的头顶:“好,我知道了。”

      柔软的发丝划过指缝,莱拉立刻摇摇头,气恼地伸手锤我的肩膀:“头发乱了就没办法见人了。”

      说起来,有时候她早上睡过头,就会顶着翘起的头发去上课,我想大家已经习惯了。

      谁又会以偶尔不整齐的头发评判一个人呢?

      我将这句话吞回喉咙,温和道:“没关系,这样的莱拉一样好看。”

      意识到耽搁了太久,我再一次抬手,推开面前这扇缠绕着藤蔓花纹的金属拱门。

      光倾泻而出。若是将走廊称为人间,眼前这段明与暗交界的路便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天梯。

      这间房间不算大,除去中央的大理石圆桌、四周用于摆放烛台的柜子以及正在燃烧的壁炉,就只剩下拥挤的活动空间。

      斯拉格霍恩教授尚未到场,所以大家都聚集在壁炉边三三两两地聊着天。

      “嗨,莱拉,好久不见。”伊万斯从人群里走出来,扬起一如既往的友善笑容。

      “下个星期的魔法史考试准备得怎么样?如果需要帮助就来找我,我随时乐意效劳。”

      灯光在她的发尾烙下黄昏,仿佛壁炉中跃动的、充满生机的火焰。我不得不承认,即使是在一众格兰芬多里,她也是红得最夺目的那一个。

      “莉莉,真高兴能见到你。下周的考试准备得很顺利,我有信心拿到B!这都是多亏了你。”莱拉报以微笑,又急忙侧头补充:“当然也多亏了雷尔!”

      伊万斯也随着她面向我:“你好,我是莉莉·伊万斯。我在斯拉格霍恩教授的办公室见过你,你是布莱克的……弟弟?”

      “嗯,西里斯是我的哥哥。”我略略低下头,对上她的视线:“雷古勒斯·布莱克,幸会。”

      我很快注意到她的瞳色也是绿,只不过比莱拉浅一些,像是雨后初生的青草。比起深绿的端庄,她更应当用自由或是活跃形容。

      “你和一年级霍格沃茨特快上的布莱克简直一模一样。”她咯咯地笑起来,以一种怀念的语气说。

      “是吗?”我有些惊讶,不过依旧保持着波澜不惊的神情。

      从未有人说过我和西里斯在某一点上是“相同的”,母亲总会说他顽劣不服管教,不断地在他面前提起我是多么懂事又有礼貌,尽管我知道这只是说给他听的,与我无关。

      上学后,我们免不了被放在一起谈论。人们说他长着一张好看的脸,自由肆意,如同呼啸而过的风。对我的评价则是,看起来比西里斯瘦弱,随和但有距离感。

      伊万斯点点头,开始讲述这段我所不知的往事:“开学那天,西弗……在车站上被别的学生叫走了,我只好一个人进到车厢。当时整个车厢几乎都坐满了,只有布莱克身边没有人,我于是上前询问他我能否坐在这儿。”

      “他半靠在椅背上,缓缓抬眼睛说,当然,请吧小姐,然后把视线投往窗外。”

      “后来,我试着和他搭话,发现他不仅对魔法世界了如指掌,对麻瓜世界也十分了解。我可以和他谈论魔法、麻瓜世界的摇滚明星还有杂志而不用担心冷场。”

      “我对他的第一印象就是礼貌沉稳,尽管这和后来的他简直天差地别。”

      她停顿片刻,而我没有说话。

      梅林,我几乎忘记了,十一岁的西里斯尚没有这么明显的叛逆倾向,我们受的又是同样的教导,自然有相似之处。

      年幼时的我甚至会模仿他的谈吐,他的笑容,还有他骑飞天扫帚的动作。和大多数人一样,我理所当然地崇拜着自己的哥哥。

      究竟是什么时候,我们被上游的水流冲散了呢?亦或者我得去问包裹河道的泥沙与石头,为什么将我们分隔开?

      若真是如此,我还能低头埋怨命运。

      “差不多就说到这儿吧。”伊万斯挑挑眉,再一次开口:“这应该是我和布莱克交集最多的一次,那天就连踏着汽笛声上车的波特都没能插入我们的对话。”

      “对啦,波特吃瘪的样子可不多见,要是有冥想盆真应该给大家都看看。”

      她弯起眉毛,鹿眼中透出狡黠。

      我忽然意识到,有什么东西和三年前不同了。

      又或许,将录像带倒回1970年的九月一日,莉莉·伊万斯早已把第一份在意交给了詹姆·波特——那个拥有一头凌乱鬈发,笑着希望她和西里斯将目光移向它的男孩。

      而以同样的视角回望,我和西里斯的结局,早在1970年以前就注定了,无关阿尔法德舅舅、詹姆或是其他任何人。

      “如果我想离开家,雷尔,你会和我一起走吗?”

      烛火中,远方窗檐的水气化作雨幕,湖面的浮光汇成船只飘荡其间。多年前一个同样的雾天,西里斯曾这样问我,带着尚未变声的轻快嗓音。

      我……是怎么回答的呢?

      我只能回忆起他一闪而过的落寞神情,还有他操纵扫帚远去时,被风吹散的背影。

      扫帚的尾端刺破雾气,携来流星的殷红。最后他缓缓落下来,凑到我耳边说,逗你玩的,雷尔也太认真了。

      见我要生气,西里斯连忙竖起三根手指:“梅林在上,如果将来哪天我丢下雷尔不管,就请让我在孤独中痛苦地死去。到那时候,人们都要为我的离去欢呼。”

      彼时他虚扶着仓门向我伸手,可我松开了他的手。他只能孤寂地踏上飞船,化作宇宙中的天狼星,与我不可及的星子相伴。

      我轻吸一口气,将思绪唤回来。

      不远处,莱拉和伊万斯开始了新一轮对话。我觉得贸然旁听女生间的对话不太好,于是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几步,直到听不见她们的声音。

      “布莱克,久仰。”

      不久,身后忽然有人叫住我,嗓音低沉。

      我转身,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身高和年龄都与我相似的苍白少年,一头淡黄色的短发梳得一丝不苟。

      ——是拉文克劳的巴蒂·克劳奇,我记得他和我同年级。因为和魔法部的父亲同名,大家更喜欢称他为小巴蒂。

      我仅在占卜课见过他,却对他的好成绩有所耳闻。

      我不明白他的来意,所以轻描淡写地回应道:“彼此,克劳奇。”

      他随意地靠在墙角,用只有我们两个能听清的声音继续说下去:“关于‘那位大人’的事,你想好了吗?要不要……加入呢?”

      他以泠冽的眼神拨开我周身的迷雾,剖开我的心脏,微笑着窥探我的底色。

      心中骤然涌起违和感。

      “恕我无法回答。未来的事谁都说不清,不是吗?”

      “是吗?那位大人的公开宣讲,你可是一次不落呢——难道是因为那位拥有绿色眼睛的漂亮小姐有其他想法?容我说一句,逼迫他人改变不叫‘爱’哦。”克劳奇似笑非笑地盯着我。

      “我要重申一下,克劳奇,她是我妹妹。”我皱皱眉,出声打断他的揶揄:“以及,你想了解的对象是我吧?不要拿她开玩笑。”

      “是我失礼了。”他微微低下头,用夸张的、宛若吟诵的咬字方式说道:“不过,根系相接的两棵树也能被称作生死树哦。”

      生死树通常指的是枝干合生的两棵树吧?除此之外,它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我没来得及细想。墙上的布谷鸟挂钟响起来,铜质的小鸟从中窜出,绕着房间徘徊一圈后又再次返回镶满鸢尾花的钟体。

      晚上七点整,斯拉格霍恩教授终于出现在这场聚会上,气氛一时间愈加热烈。

      他挥动魔杖,圆桌上随之出现了许多只有在节日里才能看到的菜品,比如烤火鸡,又比如顶端挤满奶油的布丁。

      入座前,克劳奇走近我,低低地说:“布莱克,希望有朝一日我们能成为搭档。”

      “我会一直期待这一天的。”

      他说完便离开了,没有等我的回应,而我也不以为意。

      我上前几步,赶上左前方的莱拉:“莱拉,和伊万斯聊得怎么样?”

      她刚和伊万斯分开,眼底的兴奋尚未褪却的,连带着嗓音也高亢了些许:“听我说,雷尔,莉莉说她家有一只小猫,还是黄白黑三种毛色混合的。等这个暑假,和我一起去对角巷选一只吧,一定要选我和你都喜欢的。”

      莱拉一下子用双手抓住我的小臂,我则回望她。她如往常一样披着头发,发带打成的蝴蝶结在脑后晃动着,若隐若现。借着光,我注意到她今天特意涂了唇膏,是夕阳里悬浮的樱花花瓣的颜色。

      我缓缓眨眼:“选你自己喜欢的不就好了?”

      “可是,雷尔有时候会来我家啊。如果你不喜欢它,一定不会陪它玩的,这样小猫多可怜。”她摊摊手,说得有理有据。

      莱拉确实很了解我,但在我这里,她是不同的。我见过她身上烙印的枷锁,听过她尘封的前十一个春秋,我想尽我所能,予她最大限度的自由。

      我希望给她建议,而非决定。

      “你多虑了,我不讨厌猫,只要它不像火龙那么凶残就好。”

      发丝随着低头的动作垂落到莱拉眼前,她转转眼睛,故作失落:“这是你不想和我一起去对角巷的借口吗?”

      我知道她在开玩笑,不过还是认真地否认道:“不,我很乐意。况且上个暑假,一起去魁地奇精品店挑选新扫帚的约定还没来得及兑现。”

      她果然笑起来,将遮住视线的碎发拢到耳后。

      我们随着人潮在距离主位较远的一侧坐下,紧接着,斯拉格霍恩教授开始了他的讲话。

      虽说最初,他有意识地缩短了讲话时间,但后来,他仍不免滔滔不绝地从两年前毕业便加入魔法部的诺特学长说到现任魔法部部长。

      占用了莱拉的时间,我忽然有些愧疚,于是稍稍凑近她,压低声音说:“抱歉,莱拉。如果你之后想离开,随时告诉我,我会和斯拉格霍恩教授解释的。”

      她也歪过头,稍稍凑近我,发带的尾端拂过我的肩头:“今天能见到雷尔和莉莉,我很开心。还有哦,糖羽毛笔也很好吃。”

      “说起来,之前上魔咒课,我吸糖羽毛笔被教授发现了,但是他看了我的论文以后决定不给斯莱特林扣分。”她邀功似地补充道。

      我继续将视线锁定在斯拉格霍恩教授身上,缓缓说:“我是不在乎学院杯的结果,不过这话别告诉别人,极端的人或许会说,若不是你之前在课上吃糖,斯莱特林就能加五分。”

      “那也太不讲理了。”她咕哝道。

      窗外的雾气渐渐散去,徘徊的飞鸟衔走了半截月光,余下的则分散着笼罩在湖面上,不断地延伸、回流,将散未散。

      “今天我把你们聚集到这里,为享乐,更为展望。所以让我们举杯,敬自己、敬未来。”

      话音落下,斯拉格霍恩教授站起来,优雅地举起高脚杯。

      更多人站起来,无数不同的过去汇成地脉,从四面八方奔涌而来,融为高脚杯里翻涌的泡沫。

      杯中代替红酒的树莓汽水里,摇曳着我与莱拉。

      我的心颤动了一下。

      那时的我毫无理由地相信,我们会有接下来的百年,甚至下个百年。等荒芜生出野草,野草几度枯荣,等你我的面前由种子到花朵,长出燎原的玫瑰,等跨越世纪再次回首,我们的姓氏被铭刻进未来。

      可惜时光从不悲悯,它见惯了悲欢,于是与命运玩起游戏。它们在时间的圆周外携手,凝望起圆内自己与对方的碰撞。

      而我们,是栖息于无数样本中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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