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同人]Lion Heart》溺蝶

11、饼干

　　暑假当天，沉寂已久的蒸汽火车再度启行，一如既往地通向九又四分之三车站。

　　可以容纳四个人的车厢里只坐着我和莱拉。艾伦不在，气氛多少有些冷清。

　　由于在学年中旬交了女朋友，艾伦来我们身边露面的次数越来越少，偶尔课表不凑巧的时候，我只能在宿舍碰见他。

　　尽管我们关系不错，但我和他很少交换想法，因此我很难确定他突然频繁与混血亦或麻种女生交往的原因。

　　倒是阿瑞拉曾毫不在意地评价说，他这是叛逆，过两年就会好的。

　　彼时她神采飞扬的眸中流转出艳羡，像是从缝隙中透出的一点光亮，低微又难以断绝。

　　拉文克劳式的洞察力使她很早便开始思考身边的“规则”以及用以容身的“生存方式”，并试着认同它们。她清楚每一步该如何走，但那份情愫是她面前掀起碎石，席卷圣殿的飓风。

　　以我的角度看来，阿瑞拉已经做了抉择。既然她仍在现在的立场上犹豫，充当完美的格林格拉斯小姐，就说明她的价值观始终偏向家人。

　　西里斯同理，他与母亲愈发尖锐的矛盾以及自身越来越激进的做派显然昭示着他将来的选择很难偏向家族。

　　窗外的景象不知何时从平原过渡到了山林，放眼望去一片青翠。

　　莱拉无所事事地用指腹摩擦着桌子边沿，半晌后抬眸提议：“假期一起去图书馆吗？”

　　“国王十字车站附近的那个？”

　　“嗯，我对里面的一些书比较在意。”她点点头，光影随之变幻，将天边的云倾入她的掌心。

　　莱拉对麻瓜书籍的兴趣似乎是从一年前开始的。在过去的一个学年里，我常看见她捧着标题为《傲慢与偏见》或是《罗密欧与朱丽叶》之类的书，据说这些都是拜托伊万斯带给她的。

　　“我没问题，前提是能找机会避开妈妈。”我平静地说：“你知道的，莱拉，她只愿意让我去飞路网可以到达的地方。”

　　“去年她为了彻底远离麻瓜，把自己房间的窗户堵上了。梅林！我和爸爸都觉得她这样实在是太过激了，毕竟我们住在麻瓜街区。”

　　“你还真是辛苦。”莱拉叹息一声，象征性地拍拍我的手背：“我以前经常为爸爸妈妈忘记关心而我苦恼，现在反倒觉得能获得这种程度的自由也算幸运，至少比起姐姐们，我可以相对自在地生活。”

　　对话的天平隐约偏向了沉重的一边，我于是转移话题：“假期来我家练习魁地奇吗？两个人训练的效果会好一些。”

　　“当然。”她用双手托住脸颊，缓缓道：“雷尔，如果假期里也能每天见到你就好了，现在我都没理由约你散步。”

　　她神情真挚，就连峡谷中遮天蔽日的山脉都无法掩盖半分。我忽然清晰地意识到我们正处于距离地面数米的铁轨之上，铁轮与轨道摩擦，迸发出火花和隆隆轰鸣。

　　夏风从中生出，推开玻璃，吹来春最后的滚烫，歌颂其对抗将尽命运的复燃。

　　我与陆地这般遥远，又与她如此接近。

　　阳光缠绕在指间，我无意识地动了动温烫的食指：“我们很快会见面的。下个星期——也就是贝拉回家的那天，我会抽空去拜访她。”

　　“为‘那件事’？”莱拉意有所指。

　　“是。我必须让那位大人记住我的名字。”

　　颔首之时，更多的光携着虹辉，从窗檐浸入我的眼睛。

　　她也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接着问：“对了雷尔，你最喜欢什么味道的饼干？”

　　“……焦糖？我觉得圣诞晚宴的布丁上放的那种就不错。”我略带迟疑地回答。

　　我没有给自己买饼干的习惯，而母亲上一次吩咐克利切烤饼干还是在西里斯没有被分进格兰芬多的时候，我早已回忆不起那种遗落的甜味。

　　莱拉没有解释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只是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视线外，山峦仍在飞驰，无数山脊连城一片，不掩其几乎能刺穿飞鸟咽喉的锐利。

　　“我明白你的意思，雷古勒斯，但追随黑魔王可不是闹着玩的，你真的做好觉悟了？主人不需要不忠或是软弱的追随者。”贝拉双手抱臂，倚着书房北侧的书架，用高傲到近乎令人生厌的语气说道。

　　一年未见，她的头发更加杂乱，卷曲到甚至可以称为扭曲。

　　“我很小的时候就听过他的宣讲，和你一起，你知道的。从那时起，我就决定了。”我随意地靠在沙发上，淡淡地看向她。

　　“他会给我们一个容身之处，我们也会延续百年来的荣耀。”

　　“我的意思是，你不会和奥赖恩姑父一样，对吗？”她轻咳一声，停下手中旋转魔杖的动作：“在主人看来，他有些过于……明哲保身了——当然，这是斯莱特林的美德，不过在我们这里，所有人都是主人的手足，‘明哲保身’的对象，理应是主人，或者说‘食死徒’？”

　　“我的肉·体如何无所谓，我只坚持一点，布莱克家族永远纯粹。”

　　即使是没有涅槃机会的现实，我也愿意与虫豸为伴、以鲜血为养分，灌溉那份辉煌，因为我发自内心地为此骄傲。

　　在神谕与荣光中，我选择依靠自己。

　　“既然这样……”贝拉勾起唇角，眸中的狂热再度攀升：“我保证，雷古勒斯，伟大的黑魔王会给予你渴望的一切。

　　“正如你所言，我们将永远纯粹。”

　　随着她宛若吟唱赞美诗的语调，名为“理想”的青苔迅速攀上我心中的每一寸缝隙，湿润的生机随之覆盖整片荒芜。

　　年少时的我尚且不知，拨开无法扎根的苔藓，只能看见黝黑发霉的石面。蓦然回首，便只能听见自己在风中的空洞回响。

　　见我许久没有说话，贝拉没了耐心：“事情谈完了就走吧，莱拉该等急了，她可是特意给你烤了饼干。”

　　“你难得回家一趟，她是特意给你烤的也说不定？”

　　贝拉耸耸肩：“家里的大家更喜欢曲奇而不是焦糖饼干，我和她也是如此。”

　　按照家养小精灵的指引下到底楼的厨房时，烤箱牵动的热量还未散去，空气里弥漫着甜香。

　　我远远望见莱拉站在中央的工作台前，正低着头将饼干分装到几个包装袋里。

　　她似乎很认真，我没有出声叫她，也没有再往前走。她却仿佛心有灵犀般侧过头，恰好对上我的眼睛。

　　耳畔涌动的气流停滞了一瞬，我撞进一片长青的海。

　　在树影下，晃动、又清澈。

　　“莱拉。”

　　“雷尔！”

　　我与她同时开口，喊着对方的名字。当意识到自己盖过了我的声音，莱拉忍不住笑起来，束起的马尾轻随即轻快地摇晃几下，像是风激起的涟漪。

　　我向她走过去，她则拈起一块做成长方形的棕色饼干，顺势往我嘴里塞。

　　刚烤好没多久的饼干仍带有余温，焦糖味在唇齿间散开，却并不甜腻。

　　“怎么样？”莱拉仰着头，用亮晶晶的目光盯着我。

　　“很好吃，莱拉。”为了让她放心，我弯起眼睛，微微一笑。

　　“说起来，为什么要给饼干包装呢？统统放在盘子里应该更方便？”

　　“这是心意嘛。”莱拉理所当然地回答：“安多米达姐姐说，饼干是做给家人和朋友的，一定要在其中倾入感激和爱。”

　　“雷尔，能成为你的家人，我很幸运。我也很感激你愿意把我看作朋友。”她没有看我，只是将托盘上最后几块饼干塞进印有星星图案的透明包装袋，似是随口一说。

　　“不要把姿态放这么低，莱拉。”我稍稍加重语气，将视线落到她微卷的发梢：“或许这样说显得我很功利，但我还是想告诉你，因为你足够好，所以我愿意和你待在一起，并不是因为你是我的家人。”

　　“无论是家人还是别的什么，都束缚不了我。”

　　她猝然睁大眼睛，一时无言，接着无声地举起魔杖，将两袋饼干送到我手里。

　　“这话还真有雷尔的风格，第一次见面那天，在你叫我去找西里斯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这样的人。”

　　第一次见面……吗？

　　记忆中的白描渐渐赋上色彩，或许在更早的时候，我们就相遇过。只不过，我们之间隔着一堵墙、一扇门。

　　莱拉曾说过，她的房间在最顶层。而七岁那年，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走上顶层，为去藏书室寻找一本孤本。

　　略显陈旧的木质楼梯咯吱作响，又在我踏上顶楼时即刻消散。我习惯性地放低脚步，紧闭的纯黑色房门里忽然传来一声短促的，类似羽毛笔落地的动静。

　　西格纳斯舅舅和德鲁埃拉舅妈从未提到过这里住着人。

　　我疑心自己听错了，不由地在门前驻足。

　　油漆的纹路隐约从脚下延伸到墙边，黑与透明分明是两个极端，却令我想起浮冰的裂痕。

　　下一刻，光影重组。漆黑之间，七色光辉汇进浮冰，映入峡谷。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彩虹的模样，即使它并非出自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