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洄》白月书窗

18、第 18 章

　　季君珩他们自然很想听后续的故事，不过陈亦弛并不配合，问急了，就气得把他们都怼了一遍，连裴启一个小透明，只是因为投了个好奇的眼神都被骂了。
　　几个人终于老实了一段时间。
　　这天，周子骞想着缓和一下几人的关系，又想到陈亦弛最近都恹恹的，想着带他去散散心，于是提议去酒吧玩。
　　“我最近交了一个女朋友，她经常带我去玩，怎么样，我请客，赏个脸呗。”
　　这几个关键词凑在一起，很难说他不是故意找陈亦弛的不痛快。
　　但他最近实在无聊，最烦闷的一天，竟然想去跟何沈言抱怨一下何沈言。
　　幸亏理智还在，没有放任自己发疯。
　　“我让她多叫一点女生，各式各样环肥燕瘦你随便挑，天涯何处无芳草嘛！”周子骞说。
　　陈亦弛也是发昏了才会答应他的提议。
　　周子骞确实说到做到，叫了一圈女孩子，包下了最大的一个厅，入目都是青春靓丽的颜色。他讲一个笑话，女孩们笑起来，像风铃叮当的声音，侍应生只是从旁边走过，都能闻到或热烈或淡雅的香水气味，芬芳扑鼻。
　　这次挑的地方算是个清吧，没有上次震耳欲聋的音乐，热舞尖叫的人也少了很多，陈亦弛倒是不怎么烦。
　　只是依然没有找到什么乐趣。
　　周子骞的这个女朋友陈亦弛倒是听说过，是他们高年级的一个学姐，叫弥菲，很早熟，爱玩，成绩也烂，妆容明艳，唇边舌上各有一个钉，领口很低，露出丰满性感的胸脯，性格倒是直爽大气，热情地招呼他，“别紧张，看上哪个妹妹就去请她喝酒嘛！你第一次来？……”
　　“他刚失恋！”周子骞毫不犹豫地卖了他。
　　你可以小点声！陈亦弛刀了他一眼。
　　“哦！”弥菲恍然大悟，安慰他，“没关系！再去找嘛！多分几个就明白了，这算什么事！”
　　弥菲环顾四周，替他牵起线来，“那边吧台的女孩怎么样？红裙子那个，身材够好吧？请她过来玩！”
　　陈亦弛支着酒瓶不说话。
　　“没看上？不喜欢这款？还是腼腆？有什么不懂的姐姐教你……”
　　周子骞看出陈亦弛兴致不高，也拦住弥菲，“别管他了，我们去玩……”
　　陈亦弛好无聊，去找季君珩，发现他正入神地看着另一边，他有点好奇，“看什么呢？有你喜欢的？”
　　“有你喜欢的。”季君珩不介意他的玩笑，反而神秘一笑。
　　他抬了抬下巴，陈亦弛顺着他的指引看过去——
　　许久未见的何沈言就坐在他们左后方，身边还有几个男生，似乎是认识的朋友，当然，还有一个他见过的，那个学长，孟梁。
　　“要不要去打个招呼？”季君珩看热闹不嫌事大。
　　“不要，又不熟。”陈亦弛才不中他的圈套，转过脸去不再关注。
　　“哎，要走了——”季君珩实时播报，“就他跟那个什么学长两个人，去哪里？”
　　“哇塞，刚才那个学长的手都摸上他大腿了……”
　　陈亦弛听到这话坐不住了，连忙推开他去看，只找到两个人在门后一闪而过的影子，“不许！那是我女朋友！”
　　季君珩还在添火，“他们要去哪儿？酒吧后街都是互相看对眼的人，激吻，甚至气氛到了搞起来的也有……”
　　陈亦弛愤恨地剜了他一眼，季君珩才不怕他，略一耸肩，去端桌上的酒，跟女孩子调情，恍若无事发生。
　　陈亦弛略一犹豫——不管了。
　　迅速跟上去。
　　从后门出去，灯光昏暗，男男女女忘我地拥着，夜晚微凉的风吹散了浓烈的香水味，空气中残留着微苦的烟草气，地上还有没燃尽的烟头，星星点点，像一朵橙色的花。
　　陈亦弛从这些人中穿过，不过入迷的人，也没心思注意他。
　　陈亦弛穿过狭窄的昏暗的巷子，在路口的灯下，发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离得很近，在说些什么。
　　何沈言感应到一束目光，回头，陈亦弛连忙躲起来。
　　跟做贼一样。他在心里想。
　　“怎么了？”孟梁看他心不在焉的。
　　“没事，”何沈言收回目光，“可能是野猫。”
　　“你最近，好像心情不好。”他说，“我说的话一直作数，你的什么烦恼都可以跟我倾诉。”
　　“谢谢。”何沈言努力笑了一下。
　　“其实我一直想问，你觉得我怎么样？”他用似乎在开玩笑的语气，“好难过，我在你身边，你却一直看不到我。”
　　“学长很优秀，”何沈言说，“很多人喜欢你。”
　　“那你呢，”他期待地开口，“你喜欢吗？”
　　“为什么这么问？”
　　他一愣，“你明白。”
　　何沈言定定地看着他，“我不明白。”
　　“哎？”他笑了一下，心里有点打鼓，何沈言一双眼睛，仿佛直直看到他心里去，他躲闪地开口，“怎么会，我什么用意，你听不懂吗？”
　　“是啊，我听不懂。”何沈言说，“我不聪明，听不懂。”
　　陈亦弛在后面听得一头雾水，几乎要怀疑是不是风把字句吹散了，让他看起来像个傻子一样。
　　“……回去吧，”孟梁说，“出来太久，他们要问了。”
　　“嗯，”何沈言应了声，“你先回去吧，我再吹会儿风。”
　　孟梁仔细想了一下，也好，“小心着凉。”
　　“谢谢。”
　　陈亦弛躲闪不及，干脆在墙角装起醉汉，他没什么经验，作呕的声音像被勒住了脖颈垂死挣扎。
　　好在他并没有起疑，两人就这么错过去了。
　　何沈言还停留在原地，晚风吹动他的衣角，勾勒出清瘦的身形，四周是茫茫夜色，只有孤灯一盏作伴。
　　陈亦弛在犹豫要不要上前打个招呼。
　　算了，以后总要见的，陈亦弛给自己找了个理由。
　　“喂……”
　　何沈言有点惊讶，但又不是特别惊讶，笑了一下，没有跟他多余地客套，陈亦弛摸不准他的心思。
　　“那个学长，”陈亦弛说，“他就是喜欢你，看不出来吗？”
　　“是吗？”何沈言依然温和，“你怎么知道？”
　　这算什么回答？陈亦弛难得动动脑子，猜测，“你不喜欢他？”
　　“我说过吗？”何沈言依旧是这样的态度。
　　陈亦弛抓抓头发，百思不得其解，“别打哑谜了，为什么呀？不能告诉我？”
　　何沈言笑着看他抓毛，昏黄的路灯照得人特别温柔，那一双眼睛漂亮得会说话。
　　陈亦弛看得有点着迷了，皮肤好白，像个瓷娃娃一样，比自己矮一点，抬手正好搂到腰，抱上去，他身上应该是干净清爽的洗衣服的味道，嘴唇是浅粉色，亲上去应该是软的……
　　啊！
　　陈亦弛意识到自己在想些什么，吓得汗毛都竖起来了，如果四下无人，估计会直接上手扇自己一耳光——清醒一点！
　　“怎么了？”何沈言见他一会儿恍惚迷离，一会儿像见鬼了一样，不由得担心，“生病了吗？”
　　“没……”陈亦弛心有余悸，缓了一会儿，还以为自己好了，刚想跟他说两句话，就看到他眼睛里掩饰不住的关心，心跳如奔马，连忙拉开了跟他的距离。
　　何沈言手里落了空，怔怔地看向去扶他的那双手，仿佛心里也落了空。
　　陈亦弛没发觉他的异样，还在忙着给自己洗脑，这是美□□惑！是糖衣炮弹！老师教我们要学会抵抗守住原则——
　　他花了好一会儿，终于修得心如止水。
　　“你刚才说什么？”陈亦弛问，“哦对，你还没告诉我呢，你是不喜欢他吗？为什么？”
　　“因为我也很笨，”何沈言笑了一下，认真回答，说，“他说的那些话，我也搞不明白。”
　　陈亦弛更糊涂了，又绕回到了原来的那个话题，“他喜欢你，这有什么不明白的？”
　　“可他甚至没有开口说过这句话，”何沈言说，“他用模糊的语言、引导和暗示，期待我能懂他？主动点接受他？然后呢？”
　　他问，“一段感情可以不明不白的开始，然后有一个好的结局吗？”
　　他说这段话的时候，柔和的目光一直看着陈亦弛，他鬼使神差地，问，“你当初为什么会答应我……谈恋爱？”
　　何沈言垂下眼睛。
　　可能……一时上头，忽然就勇敢起来了，就像凭着一股信念去解决他人生中曾遇到的各种问题一样，告诉自己没什么难的，最后都会有个好结局，而且，这个人喜欢他，他不是胆小鬼，他会学着去爱一个人。
　　“因为你很勇敢，你说的那些喜欢我的话，还是第一次，会有人跟我说这些。”
　　“我觉得他也太好了吧？跟我说那么多真心的话，那么坦诚，那么真诚的喜欢我，那么努力回应我的喜欢，我下定决心要努力对他好的。”
　　陈亦弛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他了，眼睛四处张望，没个着落，心里很乱。
　　一只小小的灰扑扑的飞蛾，被这里的温暖的明亮的灯光吸引，毫不犹豫地去靠近这点光与热，当它终于抱住心中的太阳，仿佛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