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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   救护车在路上飞驰,酋长听着医院方向遥遥传来的警笛声,转头冲后面车厢里各怀心事的伙伴们说:“他们发现头儿不见了,会怎么样?”
      “能怎么样,反正他们也不管头儿的死活。”高尼夫没好气。
      “大概会立刻开始全城戒严,搜捕我们。”戏子却老练地判断。
      “头儿和那女人,要被发现了,那可什么都吹了。”卡西诺气乎乎地发牢骚。
      “我觉得不会,那女人很精明。”戏子深思地说,“她被我们找到是侥幸,军方不知道她的底细,就算搜到那间小房子,也一定能被她蒙过去。”
      “蒙……这女人是我们的同行?”高尼夫傻傻地问。
      “笨蛋!她都说了她是什么什么,化学家。”卡西诺骂过去,却被“生物”这个词给难住了。
      “这女人的身份不简单,她和唐纳元帅有关系,会一口流利的英语,而且精于化装术和说谎,心机深沉……”戏子评价着,最后摇摇头:“大概是个德国间谍。”
      “德国间谍?!”酋长失声道:“那头儿在她手里,有没有危险?”
      “对啊,”高尼夫着急起来:“都怨你,你跟头儿不说实话,要是头儿真以为那女人是我们的朋友,被她套出话来怎么办?”
      戏子轻蔑地哼出来:“嗤!你以为头儿象你那么笨?我打赌头儿会把那个女人绕得晕头转向,然后从她嘴里套出话来。不过,”他口气一变,沉郁地说:“危险还是有。那女人恨死我们了,不知道会不会想别的法子让头儿吃苦。”
      “那怎么办?”想着艾森贝克的冷辣,卡西诺寒毛都竖起来了。
      “我们现在别无选择。”戏子也很无奈,“好在她指望我们带回她的孩子。而一个有期望的人应该不会在事态未明朗前作出什么过激的举动。我们越早找到她的孩子,头儿的风险就越小。”
      “怎么找?”酋长的声音,焦急忧愤。
      “咱们得先去将军的办公室。”戏子显然已琢磨了一个办法。
      “菲利蒙特将军?”卡西诺转转眼睛,道:“看样子又得我上了。”
      “对了!”戏子点点头,道:“将军的保险柜里可能有孩子的地址,我们去找找。”
      “但愿你猜得对!”酋长吁了口气,没把握地摇摇头。方向盘一转,车轮飞速旋转着,向着美军驻地的方向,疾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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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森贝克在顶楼卧室里,非常不踏实地睡了一阵,然后被窗帘缝里透进的晨光惊醒。她起身收拾了一下,想了一会儿,算算时间已差不多有六个小时,便再次向地下室里走去。
      一开门,她就惊住了!
      地下室里柔和的灯光依旧,但是,所有的摆设物品已凌乱一片,满地狼籍,连长沙发都侧翻过来,而在靠近楼梯口的地方,横躺着一具显然因耗尽气力而晕厥的修长躯体。
      是那个中尉!
      他竟然想逃跑?不可思议,完全……疯了!可他究竟,是怎么作到的?艾森贝克在心里千百遍地诅咒和惊诧着,噔噔噔地跑下去,恼怒地将地上的人翻转过来。
      加里森毫无知觉的面容显得十分倔强,不知道他花了多长时间以及怎样的努力,才能够将自已从长沙发上挪动到这里,别看实际上只是寻常人跨越几步的距离,但对于中尉目前的体质来说,完全算得上是无法逾越的天堑。
      艾森贝克恨得咬住了唇,这个加里森,他是个没有同情心的冷血军人!自已所承受的苦难折磨并不能打动他的原则,他居然宁肯终生受罪也要令自已的计划失败。一时间,怒火如潮水般淹没了艾森贝克的理智,她猛得拨出腰间的配枪,恶狠狠地顶住中尉的额头,扣在扳机上的食指顿了顿,渐渐地开始,向下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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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菲利蒙特将军的办公室就在陆军情报部办公大楼的顶层,而当戏子、酋长、卡西诺和高尼夫因为躲避一路上严密地盘查,不得不将救护车弃置,徒步行军回到驻地,又花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才小心翼翼摸进大楼里的时候,借着天边微起的晨光审视了一番,他们才恍然意识到,原来自已的防范都是多余,大约所有卫兵都被将军抽调去参加全城大搜捕了,这里除了三四个漫不经心的清洁人员外,几乎是座空城。
      “妈的,真是瞎耽误功夫!”卡西诺骂骂咧咧的,矛头直指一路上告诫他们“小心驶得万年船”的戏子。
      戏子的面色也不好看,从城内的搜捕状况看,将军这回动了肝火,他们惹了大麻烦还不算什么,只是如果头儿和那女人暴露了,可就真的全完了。为今之计,只得走一步看一步,不过他确实没有想到,平常守卫森严的陆军情报部,此时此刻竟会如此疏忽大意……一个念头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会不会有诈?
      “酋长,有没有埋伏?”已不声不响绕着大楼转了一圈儿的酋长象只狸猫般蹿了回来,戏子当即问过去,酋长的神情也略显迷惑,但还是非常肯定地摇了摇头。
      “那快走啊,还磨蹭什么?”高尼夫跃跃欲试地往里冲。
      “情况有点怪……”戏子却仍在犹豫,卡西诺已急不可耐地弄开一扇后窗翻了进去,打断戏子道:“怪什么怪?难道你还有别的办法去找那该死的地址?”
      是啊,戏子心头一震,卡西诺粗中有细,直来直去的他却往往能一语中的:就算明知道前面有陷井又怎么样?哥儿几个除了赌一记,根本别无选择。
      很顺利地来到顶楼,很顺利地打开了将军办公室的大门,很顺利地找到了保险箱,也很顺利地打开了保险箱……什么都很顺利,顺利得让戏子惊心,他几乎已开始在暗自猜测他们拿到的地址有多大可能是真实的,却见卡西诺恨骂了一声,“砰”地摔上保险箱的门,两手空空。
      “怎么回事?”望风的几个都靠了过来,卡西诺受挫地咬牙说:“没在里面,这家伙挺精的。”
      “没在?!”戏子心头沉沉的,这差不多是他们唯一的线索,瑞查兹不会知道这个级别的机密,总不能想象去绑架将军来拷问孩子到底在哪儿吧。
      四个人彼此看看,眼睛里都透出一丝难以抑制的绝望,还该干些什么?又还能干些什么?不约而同地,他们的眼前,都幻出了每至此时,那成为他们唯一依赖的头儿的身影:那张总在他们注视下沉思默想的侧脸,那副总在不知不觉中啃咬手背的姿态……头儿,你会有什么好主意吗?你能告诉我们,你将怎样抉择吗?一层雾气浮起在四个人的眸中,因为他们几乎同一时间意识到,这一次,不会再有他们的头儿,来为他们指引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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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森贝克完全没有料到,就在扳机将要被扣动的前一刹那,躺在地上的加里森竟然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他的意识和神智还在逐渐恢复之中,所以神情显得有些迷惘,在暂时未被复杂的思绪和深沉的心机所占领的英俊面容上,呈现出来的,是一份纤尘不染的单纯。而那双澄碧如温玉的双眸,则更加明净无尘,晶亮清澈,直如静夜的星光,于一瞬间击中了艾森贝克那颗充满仇恨的心。她的手指在突如其来的茫然中失去了力气,这个人,真的如她所想那般,十恶不赦,死不足惜吗?
      不到一分钟,中尉就完全清醒了过来,他抬抬眼皮,瞧了瞧仍旧顶在自已额头上的枪管,露出一丝满不在乎的微笑,几乎是好心的,提醒似地说:“夫人,您的枪没拉开保险!”
      恚怒之气在艾森贝克的脸上一闪而逝,她想也没想就一把拉开保险,手用力往前一顶!但是,再一次,她的目光和加里森的眸光相对,不知是不是室内柔光的效果,中尉的眼睛,在面临绝境的这一刻,竟显得异常清绿,几可见底。于是,再一次,艾森贝克脸上的线条平缓了下来,她思忖良久,蓦地诡然一笑,居然稳稳地重新压下保险,手臂向回一收,抬起了枪口。
      中尉第一次流露出些许惊讶,脸上的那抹微笑,也消褪不见了。
      艾森贝克将枪插回腰间,开始收整地上的杂物,一边嘲讽地说:“不怕死的人,我也见得多了,倒没见过你这种根本不把生死放在心上的人。美国人都象你这样吗,似个战争机器?”
      加里森有点儿失笑,却没有回答。
      “我想明白了,本来你要逃跑,就算没多大气力,也不至于弄成这么乱……你其实就是想激怒我杀了你,对不对?”艾森贝克非常自信。
      中尉还是没说话。
      “我没那么蠢,尽管我很乐意杀了你。不过你既然这么不配合,恐怕我还得再给你打一针……你中的毒已经够厉害了,再用什么比较好呢?”艾森贝克捧着东西站在加里森的脚边,从上往下俯视着他,冷酷且恶意地笑着,故作自言自语,还佯装思索地抬起头看看天花板。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艾森贝克自以为可以尽情羞辱中尉的时候,加里森却出人意料的,拼尽他全部意志力抬起了一只脚,准确地踢在艾森贝克的脚踝上,艾森贝克猝不及防地痛叫一声,东西砸落一地,人也失去控制地向一旁栽倒,还未等她从骤然受袭的慌乱和恼怒中恢复过来,加里森已努力翻身压了上来,一只臂膀牢牢地扼在她的脖子上,另一只手则探向艾森贝克的腰间,试图抢过那把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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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想个法子,好象有人来了。”将军的办公室里,酋长听到了什么动静,急急往门边一跃,同时焦灼地发出警告。
      “将军不会亲自处理孩子的事,一定有人要给他汇报,汇报就会留下卷宗……对了,情报部的机要档案室在哪儿?”戏子紧张地思考着,忽然眼睛一亮。
      “机要档案室……大概就在这楼里!”高尼夫团团转,没话找话。
      “图……图……”卡西诺被提醒了,又去转那个保险箱上的锁,后悔道:“真不该关上的,这里面有情报部办公大楼的布局图。”
      戏子差点儿被卡西诺气死,没奈何,只得道:“你……开第二次不用那么费劲儿吧,快点。”
      卡西诺才不听戏子的埋怨,回嘴道:“别吵吵……好,开了!”果然,保险箱再一次应手而开,卡西诺将里面所有的文件都呼撸出来,从中间抽出一张蓝色的图纸,喜道:“就是这张!”
      话音未落,酋长猛地一摆手,嘘道:“别出声,隐蔽!”
      办公室里瞬间陷入死寂,五秒钟后,四个人已分别躲入不同的暗角,而与此同时,将军办公室的门锁里,传来钥匙转动的“咯嗒”轻响。
      清晨的微光还显得有些灰蒙,四个人屏息躲着,准备着随时出击,坠地窗帘后的戏子担心地瞥了一眼壁炉槽内的酋长,发现他虽然绷紧了全身,惯用的小刀却并未象面对德国人那样,弹出在掌中。戏子不由得暗松一口气,酋长已不再是当初那个一语不合即刀光见血的酋长了,他开始学头儿那样分寸有度……事实上他们四个有谁不在学头儿呢?
      进来的是菲利蒙特将军的副官,他一见屋里的混乱,立刻冲到大开的保险箱前翻了翻,又跑到半开的窗前匆匆一望,居然瞧都没瞧那幅厚重的窗帘,就直奔回将军的办公桌前,气急败坏地抓起电话:“我要菲利蒙特将军,给我接菲利蒙特将军的无线电话!”
      缩进将军衣帽柜里的卡西诺瞪着鼻子低下的那套将军制服,滑稽地耸耸鼻子,侧头使劲儿听着外面的动静。大概有点听不太清,于是他屈起手指抠抠耳朵眼儿,本想就手往制服上抹一下,但半途又停了下来,看了看啥也没有的手指头,翻个白眼作罢。
      电话一下子就接通了,副官的声音清清楚楚地传进俯在长沙发底下的高尼夫耳朵里:“将军!是的,您猜的没错,他们来过了……人?!大概翻窗跑了……没少什么重要的东西……是的,他们没有注意您的通讯录,应该不会猜到孩子在您美国的家里。”
      什么?!
      这番话几乎令藏着的四个人当场跳出来,孩子在美国?!菲利蒙特将军府?!这差不多等于宣告他们这次行动的彻底失败,因为,就算他们有法子偷渡回美国,可还要在不到一周的时间里,硬闯将军府,再把孩子和自已安全运回英国来,那完全是天方夜谭!
      一时间,灰败沮丧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唯有副官的声音还在继续:“……是的,我们的人还在继续搜捕……是的,一找到加里森中尉就送他回医院接受最新治疗……我这就去安排!”副官利落地说完,“啪”地放下电话,又将保险箱前的东西大概收拾了一下,取出一本册子放在自已兜里,将其它文件放回去,重新锁好后,副官迅速地离开了将军办公室。
      四个人慢慢地从隐身处冒出来,被这蓦然出现的巨大变化打击得垂头丧气,高尼夫哽了半天,难过地说:“这下,头儿完了!”
      卡西诺脸色铁青,道:“是啊,完了,大家都完了!”
      酋长的眼睛里冰凉一片,没有说话。
      戏子懊恼了一会儿,却不肯认输,吸口气道:“没完,那副官不是说医院有什么最新治疗吗?我们得回去救头儿!”
      “怎么救,把那女人干掉?”这回开口的是酋长,声音里满是杀气。
      “逼不得已,就只能这样!”戏子也语气不善。
      眨眼功夫,四个人便闪出了将军的办公室,潜行出情报部办公大楼,往驻地外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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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基于长期训练的本能反应,艾森贝克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从中尉沉重的压力下勉强挣出一只手,也抓向自已腰间那柄枪。两只手混乱地纠缠了一会儿,最后“啪嗒”一响,枪栓竟不知被谁拉开了。
      加里森的手盖在整个枪身上,而艾森贝克却强自伸进一根手指搭在扳机上,两个人同时停了下来,近距离彼此对视,眼睛里的光芒锐利得能够割破空气。
      “我的手指一动,你身上就要多个窟窿了,中尉!”艾森贝克从齿缝里挤出话来。
      “枪口不一定冲着谁呢,夫人!”加里森轻轻一笑,手臂的力量一丝不松。
      艾森贝克狠狠地盯着加里森,似乎想用目光将眼前这个与自已作对的人烧融。
      地下室里静了静。
      忽然之间,艾森贝克仿佛崩溃了般,浑身一软,脸无力地向一旁侧开,两行清泪,顺着她煞白的面颊,淆淆而下。
      这可完全出乎于加里森的意料之外,他心底微微一惊。
      一连串如喃喃自语般的德文,从艾森贝克嘴里泉涌而出:“我可怜的孩子,他生下来就没有母亲的照顾。我多么希望能够每时每刻拥抱他,可探望时,我却只能隔着栏杆向他张望。美国人夺走了我的孩子,我已经四个多月没有见过他了,我甚至都快要忘记他的长相,只能拼命回忆他每次望向我的那双天使般无瑕的眼睛……他的眼睛就象是绿色的宝石!哦上帝啊,请让我的孩子回到我的身边……”艾森贝克啜泣起来,无法自制。
      加里森的手,渐渐地松开了。
      抽泣的声音还未停止,艾森贝克已经象条游鱼般从中尉的身下滑了开去,而那柄枪,牢牢地执在她的手中,正正地指住加里森。
      加里森无力地俯在地上,没有还想进一步争斗的迹象。他只是放弃地看着艾森贝克,由衷感叹道:“我不得不说,您真是个高明的德国间谍,夫人!”
      艾森贝克停止了哭泣,但泪痕还在她的脸上闪烁,整张面容显出几分惨淡来,她仍旧冷冷,不过再开口时,语气里却没了得意或者嘲讽:“中尉,你很能干!这种情况下你都能设法制服我,真是……可怕的敌人!你不必过于谦虚或者自责上当,我并不知道你懂德语,而且,如果我刚才的反应完全是演戏的话,相信也绝不能真正打动你!”
      加里森闭了闭眼,感觉到异常无力,回想起刚才的搏斗,中尉自已都有点不敢置信。他喘了几下,艰难地翻身仰躺着,尽可能地放松全身,叹道:“原来你就是孩子的母亲!我没想到,我很抱歉……”
      “那么现在,你可以同意并配合你部下的交易了吗?”艾森贝克再也不敢大意,从地上站起来,却不肯走近加里森身边。
      中尉没有回答,面上闪过一抹疑虑。
      “你好歹总要等等他们的消息,”艾森贝克半是规劝半是警告,她绕过去把长沙发扶起来,继续说:“我估计你已经拼尽了那三支吗啡给你带来的好处,现在你该跟瘫痪差不多了。这是你自找的,我也没有办法再帮你。其实就算你死在我这儿,我也会设法在你的部下带着孩子来交换前瞒住他们,逼不得已,我就只能在最后关头杀了他们。你是他们唯一顾忌的人,最好不要,害得我,还有他们,都走到最后的绝路上。”
      加里森的神情凝固成一块没有生气的大理石板,他吁了一口气,看也不看小心翼翼走回到他身边的艾森贝克,缓缓地合上了双眼。
      直到艾森贝克把他搬回到沙发上,又将地下室收拾了一下,说要给两人找点儿吃的来,自行离去后,中尉才重新睁开眸子。他知道自已已经放弃了扭转局面的最好机会,某种程度上几乎是对自已军人天职的背叛。但是,面对着一个母亲真切而绝望的哭泣,加里森却实在作不到象面对战场上的敌人那样果断狠心!那一刻,中尉确实被打动了,也头一次恍然意识到,自已不仅仅是一个只为战争而献身的军人,还是一个,无法抹煞骨子里那份同情和怜悯的,血肉之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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