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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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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丞衍正在进行最后一场戏份的拍摄。
顺利骑马跨过一片火光的灌木丛后拍摄结束,孟丞衍翻身下马,去到监视器前查看拍摄效果。
现场人挺多,宋屿站在一棵树旁,目光被前面不远处的一个小演员吸引,小演员长得十分可爱,穿着一身麻布衣裳,正蹲在地上扒拉着草,应该是被什么昆虫吸引了。
突然现场传来一阵急乱的马蹄声,有人焦急大喊:“快让开,马受惊了。”
宋屿抬头看去,只见一匹马撒开蹄子往前冲撞过来,撞倒了搭建的帐篷,疯了一般朝那个小演员的方向奔过去。
宋屿心中一惊,连忙飞奔到小演员的身边,刚俯身想要拉起他,视线中马蹄已经腾空朝他们而来,下一秒就要落到两人的身上,他立刻抱住小演员的头,将他护在身下。
等了一会儿,没有预想中的踩踏和疼痛,宋屿抬头看去,马匹被人牵制住了,无法上前一步。
是孟丞衍,他咬着牙,牢牢抓住缰绳,因为用力过猛脖子青筋突起,面部显得狰狞。
几个人连忙跑上来跟孟丞衍一同牵制住马匹,最后马匹嘶鸣了一声,落地后退。
好在有惊无险,众人都松了口气。
“你没事吧?”孟丞衍上下看了他一眼。
“没事。”
“你的手?”宋屿注意到孟丞衍的手背。
上面好几道缰绳磨出的血痕。
“没事。”孟丞衍不以为意。
说罢他便去拍杀青照,孟丞衍似乎急着回去,拍完回去立刻收拾了东西,几人连夜坐飞机回了南宁。
回到孟丞衍家,宋屿将他的行李放下,“有医药箱吗?你手上的伤需要处理一下。”
“在电视柜那儿吧,你找一找。”
宋屿闻言翻起电视柜的抽屉,最后在最底下的抽屉里拿出了藏灰的医药箱,与此同时,他看到了抽屉内一个手工编织的手链。
手链是用黑红黄三种颜色的绳编织而成,样式简约,绳尾两端各缀了一颗白玉珠子。
宋屿拿起手链,捏在手中,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眼眶干涩,睫毛轻颤。
原来在这里......差点就放弃了啊......
“找到了吗?”孟丞衍问。
宋屿将手链放回抽屉,“嗯。”
两人坐在沙发上,宋屿拿出药水和棉签,托起孟丞衍的手,低着头沿着伤痕慢慢涂抹。
孟丞衍的手心手背上都是缰绳割出的口子,手心上的更深,露出暗红的血肉,因为没有处理而凝结干裂。
处理完绑上绷带后宋屿将医药箱放回原地,他将那个手链拿到孟丞衍的面前,“这个手链…是你买的吗?”
孟丞衍看到手链先是一脸疑惑,随后好似想起什么般,看向他,“别人的,怎么了?”
“不干嘛,我就是觉得挺好看的。”宋屿温和一笑。
“你喜欢给你,不喜欢就扔了。”孟丞衍收回目光,不以为意。
“是谁的?”宋屿稳住呼吸,尾音轻轻发颤。
“女朋友?”他的眼眸深不见底,直直望进孟丞衍的眼里。
“不是。”孟丞衍奇怪地看着他,好似不想多说,又似无话可说。
宋屿收回目光,住了嘴,将手链默默放进口袋中。
——
晚上回到家中,宋屿坐在卧室的书桌前,拿出放在抽屉里的一个纸盒。
里面只放了一张单子,几张电影票以及一张有着100万余额的银行卡。
电影票的时间集中在前年的7到9月份。
他又打开另一个抽屉,拿出了一个手工编织的手链。
掏出口袋中从孟丞衍家中拿来的手链。
两根手链摆在一起,样式编法珠子竟一模一样,甚至一样旧。
两根一模一样的手链,只是从孟丞衍处拿来的那根手链扣环断裂,无法系上。
宋屿手指摩挲着两根手链的白玉珠子,如果仔细看的话,会发现手链的两颗白玉珠子上都刻了字母,一模一样,分别是S和Y。
S和Y,代表宋和愿,这是宋愿,宋屿的姐姐编的,编法是她设计的,两个字母也是她刻到珠子上的。
当年宋愿上山祈福时编了两根三色绳,一根送给了宋屿,一根留给了自己。
但本该在姐姐手上的手链现在却出现在了孟丞衍的家里。
宋屿失神,直到手机铃声响彻房间。
他接起电话,“阿姨。”
“小屿啊,我听隔壁李婆婆说你前几天来找我,我正好不在家,怎么不提前给我打个电话,好不容易来趟西河,白跑一趟。”电话另一头传来一个温厚的女声。
“我这次正好有工作回了趟西河,临时想去看看你和宁宁,李奶奶说你们去潼扬做客了,过几天才能回来,我就回去了。”
“唉,已经快有一年没见过你了吧。”
“你……有去墓地看看你姐吗?”女人犹豫着说道。
“嗯。”宋屿垂下眼睫,印着台灯暖黄的灯光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
“唉,别多想,往前看,今年可一定要回来过年啊,宁宁可盼着你回来呢。”
“好,今年一定回去跟你们吃年夜饭。”
挂掉电话,宋屿拿起那几张泛黄的电影票,上面最近的一张时间停格在2022年9月,而宋愿的生命则永远定格在了2022年12月。
从楼梯上摔下来,因失血过多,血库不足,抢救无效死亡。
2022年,宋屿北渝大学毕业,怀着对未来的期望,他想他终于可以工作挣钱来养活自己和姐姐了。只可惜天不遂人愿,刚过试用期三个月,他便因为呼吸困难、胸痛乏力被送进了医院,确诊肥厚型心肌病,猝死率高。
宋屿需要立即手术,手术费高达7万元,宋屿看了看自己的存款,满打满算刚好七千块。
宋愿是接到医院电话后直接从南宁飞到北渝,她一面让他不要担心钱的事,她有存款,让他安心等着做手术,一面辗转于南宁和北渝。
那是11月份的事,手术后宋愿请假照顾了宋屿一个星期后才赶回南宁上班。
接着陆明哲赶到北渝,不久后宋屿痊愈出院。
直到12月3日那天,南宁医院的电话打来。
“宋愿抢救无效死亡”。
宋屿已经不记得当时接到电话的自己在干嘛。
他只觉得顷刻间天塌了,眼前一片黑暗。
他的世界只剩这句话,不断放大,反复震荡。
宋屿的眼眶酸涩无比,双手止不住的颤抖,眼泪却不肯掉下来,他要亲眼看到尸体,才能相信。
是陆明哲陪着他直奔南宁医院,进入病房,掀开白布的。
宋愿就那样躺在白色的病床上,闭着眼睛,睡容安静,皮肤异常苍白,眼眶凹陷着。
宋屿忍不住探了探她的鼻息,又握住她冰冷的手摇了摇,她可能只是睡着了,他这样安慰自己。
他想要把她摇醒,又不敢太用力怕弄疼了她,可宋愿就那样平静地阖着双眸,一动不动。
最终宋屿在宋愿床边渐渐跪下,眼泪汹涌砸向地面,悲鸣出声,哭声响彻病房,陆明哲站在他的身后,双手放在他抖动的肩上。
宋屿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回去的,可能是哭晕以后被陆明哲抱回家的吧,等他醒来已经是隔天上午了。
陆明哲出门买菜,让他好好在家休息,宋屿乖乖点头,转身一个人跑去了医院。
医生说,宋愿被人在长梯下发现,流了一地的血,送来时就已经陷入休克状态。
宋屿问是谁送来的,医生回忆说是个高大的男人,自称是路人,碰巧看到晕倒在血泊中的宋愿。
宋愿摔下来的地方位于医院附近的一个天桥,天桥有些年头了,漆皮剥落,四周杂草丛生,算是比较偏僻,平常走的人并不多。
宋愿为什么要去那里?她是怎么从天桥摔下来的?有人看到吗?
宋屿要搞清楚。
天桥年久失修,安置的监控也早就报废弃置。离天桥不远处有个报亭,报亭位于去往医院的必经之路上,天桥在报亭的右后方,报亭上也装有摄像头。
看不了天桥的监控,宋屿只好退而求其次找报亭的监控,好多歹说,又塞了几百块钱,老板最终同意让他查看监控。
监控调到12月3号当天,上午10点,宋愿出现在报亭前,朝医院走去。10点40,宋愿从医院出来,再次出现在监控前。11点,一个黑色西装的男人抱着满身是血的宋愿朝医院跑去。
画面暂停,定格在男人一晃而过的身影上,只能看到一个模糊不清的侧影,根本看不清脸。
宋屿盯着电子屏,猛地定住,将监控调到9点40,一个男人走到了报亭前买烟。
就是这个人。
定格暂停,屏幕准确捕捉到了他的正脸。
寸头,板正严肃的脸,身高185以上,身形魁梧强壮,仔细看过去,他右边的脖子上布了根黑线,从耳后爬过脖子延伸进胸前衬衫,不像耳机,倒像是什么纹身。
买完烟后他并没有走,他停在报亭前,那条去往医院的必经之路上,一个人抽起烟。
直到10点时宋愿出现在监控里。
宋愿似乎看到了他,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低下头加快了步伐朝医院走去。
等宋愿路过他去往医院后,他才一个人慢慢走开。
在宋屿的印象中他从没有见过这个人。
“老板,你对这个人有印象吗?”宋屿指着屏幕上的男人。
“嗯……”老板蹙起两瓣八字眉,耷拉的眼皮下两颗黑眼珠转了起来。
“他长得凶,眼神也凶,就跟混□□的一样,在我这买了包烟,抽了半天才离开,大概快11点的时候我出报亭整理东西,远远瞧见他和一个女生一起朝天桥方向过去了。”
宋屿一言不发地盯着监控屏上的男人。
他一直没走。
他在等人,等宋愿。
宋愿认识他,但应该不熟。
他提前出现在医院附近,9点40就在报亭前等着,他看着宋愿去了医院,又等她从医院出来一起上了天桥,到11点送摔下楼的宋愿去医院。
他为什么要等宋愿?天桥上发生了什么?宋愿为什么会突然摔下天桥?他又是谁?
满脑子疑问,宋屿想起早上出门时,正好碰上邻居张阿姨,被她拦了下来。
“小屿你回来了?小愿呢?都快一个多星期没见过她了,以前每天都能看到她的。”
宋屿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
张阿姨将宋屿拉至一边,小声对他说:“小愿还好吧?这两个星期我经常看到两三个男人堵在你家门口砸门,长得凶神恶煞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嘴里还嚷着什么还钱,小愿是借了高利贷吗?她不像是会借这种东西的人啊?”
“不对,我昨天好像在医院看到她了,是她吗?她去医院干什么?身体不舒服吗?”
宋愿那天为什么去医院?
因为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