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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三章 ...

  •   这一天,叶晨给我打电话,说小纹醒过来了。
      我丢下手头所有的事赶往医院,我等着想问小纹,已等得太久了。
      小纹看我门都不敲就冲进病房,虚弱地笑了笑。
      我不忍,到底还是先问了几句身体如何感觉好不好之类的套话,然后才道:“小纹,你在江中舸死的那一天,为什么回自在居?”
      “其实说出来也没什么,那天我一早去银行存现金,路过自在居时看见江中舸走了进去,等我从银行办完事回来又路过自在居,我就想不知他还在不在,从他辞职我就一直想找他谈一下的,却总没有机会,于是就下车进自在居去看了一下,我去的时候其实浴室的门是开着的,结果一看见现场我就吓跑了,你去时发现锁着门,大概就是我无意中带上的。”小纹细声细气地答我,生死关前走了一遭后,她看起来镇定多了。
      “还有,你那天听我问到乔芳华时,跟我们说你想岔了,你究竟想起了什么呢?”我又问。
      小纹刚开始有些茫然,但她静静地想了一会儿,忽道:“嗯,对了,我是想起件事:我依稀有点印象,有一次查旧帐,我在酒店刚开业时的股东名册上好象看到过一个姓乔的名字,但是实际上酒店股东中并没有姓乔的,我看错了也说不定。再说,也说不准会不会就是乔芳华。”
      我心里一沉,没有人比我更清楚酒店股东的情况了,一个是袁董,持一半股份;一个是我,持三分之一的股份,剩下的六分之一,持在另外一个人手里,但是,据我所知,这个人并不叫乔芳华,如果小纹提到的人就是这个人,那其后可能隐藏着的真相实在让我不寒而栗。
      我回来就叫财务拿酒店成立之初的股东名册给我看,但是财务管帐的却告诉我说袁董出国前取走了。我心里越发恐惧,我其实十分害怕我现在追寻的方向是正确的。
      我独自一个人去了工商局,档案库刘姐的女儿,就在酒店工作,一向对我巴结有加。所以我找她查公司注册时的旧档案,她二话没说就找了出来给我。
      几分钟后,我呆盯着那张旧股东名册上的名字,不能思考。
      乔—芳---华!
      我跟刘姐借了这张纸,从工商局出来转头就去找乔加,我说我要找一个人的户籍资料,他十分诧异,但还是答应帮我。我就报给他一个身份证号,他输入警局存储内部资料的电脑后,屏幕上出来一张户口登记表,上面写着:户名,陈箱鱼;曾用名,乔箱鱼……,一看到乔箱鱼三个字,乔加的脸“刷”就白了,他猛得拧转身抓住我似乎生怕我跑掉,而我则浑身都没了力气。
      “这个身份证号,是谁的?”乔加一个字一个字问我。
      我望着他牙关打战,我为我猜到的事实真相而恐惧莫名,是的,我知道这个身份证号,因为几个月以前,也就是中舸死前一星期,我曾为了要帮她在酒店订一间房,而无意中将她的身份证号抄在了我的电话本上,也直到现在我才明白,她订这间房是为了给谁住。
      “是谁?是谁?”乔加提高了声音问我,我的胳膊被他抓得生疼。
      我使劲儿挣脱了他,道:“好,我带你去见她,马上就去。不过,”我见他向电话机伸出手,忙拦住道:“只能是你,你不能再告诉警局的任何一个人,你要相信我,我这么做,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他看了我一眼,也不搭腔,抓起外套就拉着我出门。
      我把他带到了离市区较远的一个街区,找到那间我知道门牌地址却从未来过的屋子,按响了门铃。
      开门的,是箱嫂。
      乔加不敢相信地看着箱嫂,道:“你,就是乔箱鱼?”
      箱嫂却象见了鬼一样地往后直退,惊叫:“你——,你——”
      我赶紧冲进去扶住她,并示意跟进来的乔加关好门,一边还要安抚箱嫂:“箱嫂,他叫乔加,不是中舸,不是中舸。”
      “乔——加?!”箱嫂喃喃地重复着,蓦地,泪如泉涌。
      乔加完全傻住了。
      我们身后卧室的门,悄儿没声地打了开来,一个身影幽灵般站在门口,而我耳边,已响起了那熟悉的声音:
      “加加,是你吗?是你吗?”
      乔加泥塑木雕一般地站着,我叹了一口气,放开箱嫂回身面对着那个我早已料到的人,道:“是的,袁夫人,这就是你的另一个儿子,乔加。”
      乔加脸上的表情,如遭雷击。
      我反倒平静了,我问袁夫人:“你就是乔芳华,对吗?”我知道答案会是肯定的,因为酒店的另一个股东,就是袁夫人。而且,袁董跟我说过,酒店从创立之初至今,除了我接下父亲的股份,并没有再换过任何股东。
      袁夫人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乔加,答我道:“是的,我本名乔芳华,嫁给袁治宇后改姓袁,又用了英文名字伊芙琳。所以,除了在酒店成立之初就进来工作的老员工,再没有人知道伊芙琳袁就是乔芳华。”
      “你就为这个杀死了黄福生,是吗?”我涩涩地问。
      “是的,”袁夫人还是不看我,“他知道我是谁,警局开始重新调查江中舸的案子时他猜到是我下的手,便私下勒索我,那天我在酒店里给他送第二笔钱,忽然听到楼下停车场有吵闹的声音,黄福生走到打开的窗前,探着身子往下看,我临时起意,过去把他一掀,他就掉下去了。而后我就回了酒店自已的房间,我一向很注意带手套,故此什么痕迹也没留下。”
      “真的是你杀了江中舸?”乔加突然开口问,死死地瞪着袁夫人。
      “是的,杀他我计划了很久。而且,幸好有箱嫂,她知道自在居里的所有情况,也知道中舸还存有一包洗浴用的中药。那天我约江中舸在自在居见面,箱嫂先给了我自在居的钥匙,所以我等他到了,就说我特地为他作了早点。而我将食盘送出来时,又装作不小心打翻在他身上。中舸有些恼,我就劝他洗个澡换身衣服,还殷勤地先上楼替他放水。他一点儿也没疑心,我为他放洗澡水时将整包中药都放了下去,中舸进来洗澡后,没多久就睡了过去,而我,用大客厅里的公用钥匙打开门,就象我计划的那样将他杀了。”袁夫人用平淡的调子说着,仿佛在说一件十分常见的小事。
      我有点发晕,中舸死时的模样又出现在眼前,我不能理解,是什么样的恨意,会使袁夫人作出这样的事。
      “如果,我是你的儿子,那么,江中舸也应该是你的儿子,对不对?”乔加咬牙切齿地问。
      “你是我的儿子,就是为了要找到你,我不能让自已被抓住。”袁夫人的态度,忽然热切起来,“我费了很多心思想瞒过去,我杀了中舸后,叫来箱嫂为我清除了所有留在自在居的痕迹。再后来杀黄福生,也是迫不得已。”
      “还有小纹,你怕她在清帐时曾发现你和乔芳华原是一人,连她也想杀了灭口,对吗?”我插嘴。我想起那天晚上乔加来时说门没关,现在我明白了其实是箱嫂一直站在玄关处偷听我们几人的谈话,她听到小纹“嗯”了一声后,就匆匆赶回去给袁夫人报信,所以连门都没顾上关。
      袁夫人不快地看了我一眼,道:“你这个丫头就是喜欢追根究底,那时候我还没有找到加加,自然无论如何都不能留下线索。”
      “你,你居然杀害自已的亲生儿子?”乔加不能置信地问,脸上写满了绝望。
      “天,到底为什么,你要杀死江中舸?”我也不可思议地问。
      “他不是我的儿子,他是他父亲的儿子,爷爷奶奶的好孙子。”袁夫人的脸上陡然降霜一般冰冷似铁,看得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
      屋中静了下来,一时只听见箱嫂压抑的抽泣声,还有乔加沉重的喘息。
      “我的父亲,是袁治宇?”好半天,乔加才挣扎着,又迸出一句。
      “不。”袁夫人凝望着乔加,冷厉的神情渐渐转为慈爱,道:“你是我一个人的儿子。从你一出生,我就叫你加加,把你送到孤儿院时,也一直叫着这个名字跟你道别。我留的身份资料,只有一个姓氏是真的,却没想到,那个孤儿院竟会给你起乔加这个名字,这真是老天爷的安排。”
      “你一个人总不能生出我来。”乔加粗暴地打断袁夫人的回忆。
      袁夫人的脸色又变得铁青,“那个人,是江中舸的父亲,我一生磨难,都拜他所赐。不过,现在说起来倒也不是外人,柳夜,”她的眼光落到我的脸上,接着说:“他其实就是你的舅舅,你和江中舸,原本是嫡亲的姑表兄妹。”
      我的天!
      刹时间,我心痛如绞,在迷蒙大海中漂荡了这么久,我知道,这次我终于触到了真相的底岸。中舸为什么忽然弃我而去,小纹为什么说中舸与此生最爱的人注定无缘,还有宇飞为什么会说中舸因为爱我而作出了那么多匪夷所思的事,这一个个本来已永远淹没的问题,此刻都有了答案。
      的确,我的母亲姓江,但是,自我有记忆开始,我就与母系家族无任何往来,父亲更从未跟我讲过母亲还有什么家人。奇怪是有点奇怪,但长年累月过去,我就习惯了,再说父亲一心工作连跟我的谈话时间都安排不出来,我也根本没有机会去问他这些事。
      我怎么有可能想得到,江中舸竟会和我血脉相连。
      乔加神情复杂地望着我,我不知道,他是觉得惊喜,还是觉得沮丧。袁夫人的话很偏激,她始终不肯将乔加同他的父亲连在一起。然而又何需再明说呢,乔加自然也是我的姑表兄弟,我们该可算是血缘很近的亲人,他的感觉倒真是奇准。
      一直在哭的箱嫂,这时抬起头来,对乔加说:“加加,你不要怪你妈妈,她为了你,吃了许多苦,这是真的,我全都看在眼里。中舸就象他的父亲,一点都不为你妈妈着想,他逼你妈妈逼得太狠了,要不然我不会一直帮她。”
      “你到底是什么人?你已经是杀人帮凶,共同犯罪,还敢替别人出头辩解?”乔加迁怒于箱嫂,已经有些语无论次。
      “加加,不许这么没礼貌。”袁夫人象对着一个年纪尚幼的顽皮小儿,轻言责怪着,满眼爱怜,然而我在一边看着,却只觉得皮肤起栗,袁夫人接着说:“箱嫂是我本家的堂姐,我怀着你和中舸时,一直是她在照顾我,而且,也是她亲手把你和中舸接生下来的。”
      我听到这里,倒不是十分惊讶,从我开始怀疑箱嫂,到发现袁夫人就是乔芳华,我就意识到箱嫂和袁夫人的关系一定十分深远。乔加则已被一连串的事实真相打击得濒临崩溃,眼睛都有些发直。我有点同情他,一开始在学校碰到他时,我就警告他不要死乞白赖地追寻真相,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要好。他偏不信,现在只怕肠子都悔青了。
      屋外不知何时,开始漓漓的下雨,绵延不绝的滴答声,仿佛在提醒我们剩下的时间不会太多。我和乔加都缓缓地坐了下来,看着走到窗前观雨的袁夫人的背影,听她从头讲那二十九年前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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