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云中雾》布蓝登堡

40、第 38 章

　　最终我们还是在越下越大的暴风雪中，在村里安排住了一晚。
　　领导们在村长家里借宿，其他人都安排到了村里面各户人家。
　　我和班长跟在前面的村民，在屋檐下缓缓地移动。
　　“冷吗？”他依然抓着我的手，时不时地回头问我。
　　“还行，有你在前面挡风呢。”我希勒西鼻子。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抓着我的手加了点力道。
　　风雪肆虐，我看着前面的背影，不算宽阔，也不算伟岸，只是这样的身材，却刚刚好为我挡住了前方的风霜，渐渐地风雪开始迷了眼，我只能低头继续跟着他的脚步，看着他深深浅浅的脚印，一深一浅地往前走。
　　也没有走多远，毕竟村子就这么大，没一会我们就到了村民家。
　　“你们先坐一下，老婆子在铺床了。”给我们腾出房间的村民大爷是个实在人，虽然满头白发，常年干农活也让他身子骨硬朗许多，起码刚才在路上，他步伐比我们坚定多了。
　　他给我们倒上一杯热茶，自己则从柜台拿起一瓶像是家酿酒的瓶子倒了一杯。
　　“你们能喝酒吗？”他猛地灌了一口，长长地哈了一口气。
　　“我们部队现在禁酒了。”班长忙回应他。
　　“那不要紧吧，主要是外面风雪太大了，喝点去祛湿气，晚上睡得更香。”
　　“真的不用，我们这小同志也不喝酒的。”班长把我推了出去，其实我知道他想喝的，之前他外出，回来都是一身酒气，脸也红彤彤的，也只敢领导不在连队的时候，他才外出喝酒。
　　“那也没事的，现在也没在连队，喝一点暖暖身子吧，刚从这么大的风雪走回来，去祛风寒。”他说着又拿了两个杯子，边倒着酒边说：“这是我老婆子给我酿的酒，不烈，喔身子骨也不如从前了，喝不了那么烈的酒，不过暖身子还是不错的。”说完就递给我们。
　　班长忙道谢接了过来，看着他兴奋的脸庞，不禁好笑。
　　他递给我一杯，问我：“能不能喝？”
　　“不知道。 ”我接过他手里的酒，如实回答。
　　“没事，喝一点也可以的，外面确实太冷了，看你一到冬天身子就冰冷冰冷的，喝点暖一下。”他说完就把自己那杯喝掉了，学着大爷长长地哈了一口气。
　　“老人家，好酒啊！”他笑着对大爷说着，脸上慢慢泛起红晕。
　　我拿着手里那杯酒，也学着他一口灌了下去，强烈的灼烧感从喉头传来，让我不禁咳嗽了起来。
　　“没事吧，你干嘛也一口闷啊？”他拍着我的背，轻轻地安抚着。
　　“嗯哼…”我捂着嘴巴，摇着头，眼泪都要辣出来了，我本来酒量就差，以前也就在聚会的时候和同学喝喝啤酒，这种家酿酒真的第一次，没想到这么烈。
　　“哈哈哈，我看看，脸红了没有？”他大笑着，抬起我的头，看着我。
　　我迷离的眼神看着他的脸，微微泛起红晕的脸，比平时红润许多，在黄色的灯光下闪着亮光，大笑着的表情此刻虽是在嘲笑我，却偏偏最是迷人。
　　他也看着我，不知为何，那双眼瞳仿佛开启了传送门，我不知不觉就陷入眩晕，头也开始疼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恍过神来，忙接过大爷续上的开水，递给我。
　　“咳咳，喝点水，过一会儿就好了。”他略显慌张地收回手，转过视线和大爷闲聊中。
　　我靠在椅背上，手中的开水漫着氤氲的水汽，他的脸依旧清晰地在眼前。
　　过了一会，大爷的爱人从里屋出来。
　　“都收拾好了，平时我们那儿子也就逢年过节回来睡一下，都蒙上一层灰了，要不是这场风雪，还没机会招待你们两位军人。”她到一旁坐了下来，满脸和蔼可亲地看着我们，让我想起在故乡的奶奶，我回家的时候，她也是那么的温柔地看着我。
　　“不用那么辛苦，我们可以自己打扫的。”班长回道。
　　“那不行的，招呼军人是我们的荣幸，可惜我们家那小子就不愿意去当兵。”她叹了口气。
　　在这样一个被红军烈士忠魂包围着的小村庄，也许从上一辈就流传下来的观念，所以对军人总是特别的照顾。
　　“你俩要不泡个热水脚吧，洗澡的话可能水不太够，还得烧。”说完她就起身，准备去倒水。
　　“没事没事，这么冷的天我们也不是天天洗澡的，那小同志可爱泡脚了，我来帮你。”班长跟了出去。
　　慢慢地眩晕感开始下降，我刚想起身去帮忙，大爷就说：“你要不先进房间吧，老婆子水早就烧好了。 ”
　　“啊，好的。”我跟着大爷走到里屋，看起来是认认真真打扫过的，虽然是土坯房，但是保持着干净整洁，侵入鼻腔的是一股年代的味道，就像是我小时候在老房子中的味道，不禁有点感慨。
　　十几年前和现在，原来是可以一成不变的。
　　招呼完我，大爷就出去了，我坐在床边，看着窗外昏暗的夜色，都是白茫茫的一片，蓝调的颜色，让人不禁生出一股淡淡的惆怅。
　　想想如果不是这一场雪，我和他也没有这样的机会相处吧，我也感受不到他作为班长对手底下的兵的特别照顾吧。
　　不一会他就提着个水桶进来了，放在我的脚边，随手抬了张椅子，坐下来就开始脱鞋袜。
　　“还愣着干嘛，赶紧洗洗睡觉了。”他拿脚轻轻试探着水温：“嗯，还是大锅烧出来的水舒服。”他长长地呼了口气。
　　我看着他一气呵成的动作，还没意识到我要和他共用一个桶，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他不嫌弃我，不禁有点愣住了，没有动作。
　　“怎么？嫌弃你班长我？我可没脚气你放心，还是要班长帮你脱？”他微微抬头看着我，因为他的椅子低，我坐在床边比他高一个头。

　　在许多个夜晚之后，他回想起今天的话，觉得是自己一语成缄。
　　“你小子真幸福，有人给你端洗脚水。”他踩着我的脚轻轻地摩擦着。
　　“是啊，这么好的男人给我钓到手了。”我笑着捏着他的脸，不复秀气的脸上多了许多的皱纹，变得硬朗沉稳，却依旧那么帅气。
　　“你小子，真是上辈子修了好福气，遇到我这么好的男人，偷着乐吧你。”他用脸蹭了蹭我的手，说着：“给你端这么多洗脚水，天天早上给你跑蜂蜜水，脚怎么还是这么冷？”
　　“肾虚呗。”我开玩笑说道。
　　“还肾虚，我很控制的好不好，又不是把你搞得下不了床。”他说着，拿下我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一下，又抓在手里搓着。
　　“我靠，说起这个，每次见面第二天我腰都疼得厉害，你好意思说。”我气鼓鼓地踩了踩他的脚。
　　“哈哈哈，那没办法么，谁让我们异地恋啊，我可是憋了好久啊。”他一点不害臊地说着露骨的话。
　　“靠，我才不信你能憋这么久不找别人呢。”我假装吃醋地别过头去。
　　“嘿嘿，信不信今晚你就知道了。”他凑上来，重重地在我脸上亲了一下，满是口水，我假装嫌弃地擦了擦，多久之前，这个动作还是对方在做，如今却变了。
　　“我真是，受不了你了。”我推开他凑上来的脸，满脸笑意地说着。
　　“是谁受不了还要，是谁嚷嚷着不要叫的比谁都欢的？让你得到这么好的男人还不得做点贡献啊。”他笑着揽过我的头，抱在手心，仔细端详，又笑着吻了上来。

　　“当然没有！”我赶忙脱掉鞋子袜子，看着桶里他白嫩的脚丫，又愣住了。
　　“不烫，你看我都泡多久了。”他以为我是怕烫，用脚在桶里扑腾了几下。
　　我笑了，也把脚伸进了桶里，桶是那种红色的塑料桶，水位在一半多一点，我要没过只能踩着他的脚，刚刚触碰到他的脚，他就叫了一声。
　　“我靠，你小子脚这么冰。”他把脚抽出来，然后把我的脚踩在了下面，轻轻地搓着。
　　热腾的水确实不烫，但是温度却刚刚好，暖和，一瞬间寒冷的身体就开始回温。
　　我微微低头看着他，笑着说：“我都说了我是冷血动物了。”我感受着和他的肌肤相贴，他的脚是那么的热乎，给我渡过来的体温是那么炙热真实，在这样寒冷的夜晚，暖了整颗心。
　　和他闲聊着，水温渐渐下降，可内心的温度却不减反增，从没有和他这样相处过，就只有我和他的私人空间，想到一会还要和他睡在一个被窝里，我就不免一阵悸动。
　　上次在医院，那是没办法挤在一张床上，而且我还生着病，不清不楚的，这次在清醒的状态下，和他同眠。
　　“我去倒水。”我想穿鞋子去倒水，却被他拦了下来。
　　“倒什么水，放着明天再倒，好不容易暖和了一点又出去吹风，癫了吧你。”说完他就把脚来回搓干着水分，熟悉的动作，看起来格外可爱。
　　他踩在椅子上，扶着我的肩膀，一步越上了床，利索地脱掉了迷彩服外套和裤子，穿着熟悉的七匹狼保暖内衣钻进了被窝。
　　我也学着他的样子晾干脚，脱掉外衣裤子，躺到了他旁边。
　　这样寒冷的夜，又没有空调，于是紧紧挨着他的身子，两人就这样平躺着，大腿挨着大腿，肩膀挨着肩膀。
　　他忽然把脚挨了上来，试探着我脚的体温，发现还是微凉，于是他侧过身子，双脚把我的脚夹着，轻轻地搓着，试图捂热我那双冰冷的脚。
　　“你小子是不是飞机打多了，肾虚吗？”他侧躺面对着我，说话的热气带着酒气扑打在我的侧脸，让才缓过来的我又一阵燥热眩晕。
　　“那肯定没有啊，打小就这样的。”我不敢回头看他，我怕一转头，我和他的距离就只剩下几毫米，我害怕这样的距离会让他厌恶嫌弃，虽然他正在不嫌弃的帮我捂着脚。
　　“体质这么差，当兵三年，一年一个病，还不重样。”他细数着我在他班上生过的病。
　　“那不是有班长照顾的好，比我以前在家生病时好得快多了。”我打趣道。
　　“那是你当兵了，天天锻炼增强了体质，和你班长我有半毛钱关系。”他似乎是感觉有点冷，又往我这边挪了一点。
　　我感受着他身上的体温，和我冰凉的体质不一样，他那四季都如烈日般暖和的身子，传来丝丝暖意。
　　头又开始眩晕了起来，本来想问问他为什么最近对我这么冷淡，问问他相比起黄一龙和王文颖，是不是更喜欢他们而不是我，问问他和女朋友相处得怎么样，到哪一步了，聊聊他往后的人生。
　　可一旦和他靠这么近，脑子就没办法思考了，只剩下感受他的体温和暖意，珍惜和他相处的时光这一个念头了。
　　果然恋爱中的人智商都很低，这句话原来是真的，近距离接触自己喜欢的人，很多设想的话都会在这一刻抛之脑后。
　　和他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才发现我和他原来有这么多共同话题，可偏偏我却选择远离他，把他推给黄一龙和王文颖，我真是笨蛋。
　　“行了，睡吧，明天虽然不用出早操，但我们也要早点到村长家里等着。”他平躺了回去，还是挨着我，双手交叉放在小腹上。
　　“嗯，晚安班长。”我这才敢转过头，借着黑暗中微弱的光亮，看着他的侧脸，细细地描绘着这张我朝思暮想的脸庞。
　　慢慢地，他的呼吸变得平缓有规律，他睡觉不打鼾，嘴巴也不会张开，很安静乖巧的睡姿。
　　这辈子如果停在这里就好了，有这么一个钟意的人躺在身边，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我侧过身子，一只手轻轻地放在他的胳膊上，他没有动，依旧平缓地呼吸着，我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额头轻轻地抵在他的肩膀上，感受着他身上暖和的温度，不知不觉也睡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