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云中雾》布蓝登堡

39、第 37 章

　　清晨的曙光，在他拉开窗帘的那一刹那，漫进了班级。
　　外面白茫茫的大地，此刻洒下点点光辉，宛如仙境。
　　“真冷啊。”他不禁打了个寒战，迅速的穿好了衣服，搓着双手打开门，刺骨的寒风吹进班级，我还没来得及穿好衣服，被狠狠的洗礼了一次。
　　他回头看了看我，出门前把门带上了。
　　生活中总是有这样不经意的暖心之举，让我觉得心窝暖暖，可寒风终究还是肆虐不断，这一把小火苗，虽然是雪中送炭，却也不够消融冰冻。
　　这两天下发了一份文件，由于武夷山雪下的很大，山区一些地方受雪灾影响严重，一方面是去慰问，一方面也是为了探查一下灾情如何，如何派支援，算是先锋队吧。
　　昨天在办公室，连长就和我说，问我想不想去。
　　“我走了文书不是没人了么。”我回头疑惑的问道。
　　“那没关系，那谁不是也会一点吗，这两天让他报报日报好了。”
　　“啊？不是吧连长，真让我去？有其他任务吧？”我还是不相信这样的好事能到我身上，现在还是疫情期间，我们都困在连队好久了没出去过了，有这样的机会，谁不愿意去啊。
　　“你小子鬼精鬼精的。”连长走到我旁边，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你文采不错，这次出去，好好观察记录，把它写下来，看能不能上刊报。”
　　“这，我也没啥文采啊。”我谦虚的说着，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你指导员的意思啊，你别问我，反正上不了刊报你等着我收拾你。”他敲了敲我的头，就出去了。
　　指导员的意思我就明白了，之前给指导员写了挺多材料，所以才把我培养成文书，作为朱伟休假时的替补，以及考核时帮忙整材料。
　　我靠在椅背上，想着出去一下也不错，可以离开他一两天，平复一下情绪，也是可以的。
　　换做义务兵时，我是绝对不愿意去的，想和他待在一块，他休假不得已分开，没休假，一刻也不想与他分开。
　　可如今，两个人现在都已经开始变得冷淡，他时常与黄一龙王文颖玩在一块，我也时常和别的班长聊天，双眼对上之后，又憋不出一句话，只能默默移开视线。
　　但至少那是我选择远离他，不想看到他和别人过于亲密，可我那颗炙热的心脏啊，依旧在他那边，距离远了，就会被拉扯的很痛。
　　何况生活中，他许许多多不经意的举动，都能让我饱含风霜的心感受到一丝温暖，对于现在的我来说，这已经足够了。
　　一次任务，也没什么不妥，就这样吧。
　　在开饭之前，连长在队列前说了这个事，他指名道姓要了三期老班长杨秦青，论资历的话，连队也只剩下他和浩班了，卫生员营里边出了一个，所以不需要卫生员了。
　　我站在队列里有点不知所措。
　　可他在值班啊，我心里嘀咕了一下。
　　昨晚上和他说这个事，他也没啥反应，只是随意的敷衍了一句：“你去就去呗，领导安排你，不用和我汇报。”
　　“汇报又是我错，不汇报也是我错，我真难做。”我坐在床边，看着他侧躺背对着我的背影，千言万语却说不出一句话。
　　我和他现在的情况让我很抓狂，可这都是我一手造成的，我也应该自食其果。
　　他没有再回我，这件事就这样不了了之。
　　可连长也没说要再带一个人啊，我很想探出头去看看他的表情，是沮丧还是开心呢，知道同行的有我，他是不是一点都不想去呢。
　　“罗子，东西准备好没有？”一回到班上，他主动找我说话。
　　“我带个相机带个记录本就行了，没啥要带的。”我看着他的脸，好久好久没有这样注视着他，好像又变帅了。
　　“那我带我自己就行了吧。”他半开玩笑的说着，嘴角那一抹微笑让我明白他是乐意这一趟出行的。
　　也是，其实冷的一直都只是我吧。
　　“就一天吧，早上出发晚上应该就回来了。”我和他说着，想到这次山区之行有他在身边，也仅有他在身边没有黄一龙和王文颖，心里开始有点期待。

　　山区的雪比想象中要大得多，我们把车开到不能开为止，才下车开始徒步。
　　一行人有营长、教导员、驾驶员，隔壁连队卫生员、新闻报道员，还有我和他。
　　我和他在前面开路，大家带着手套，带着雷锋帽，他走在前面，我紧跟着他。
　　等到了山脚下，雪似乎渐渐的小了，营长让我们小心路滑，就继续指挥着前进。
　　他突然拉过我的手，说：“营长我们俩俩手拉手吧，这样也安全一点。”
　　营长同意了，于是他就拉着我，开始往山里走去。
　　隔着厚厚的手套，我好像依然能感受到他手心里的温度，炙热，灼心。
　　我看着在前面开路的他，戴着从未戴过的雷锋帽，让我想到那些抗战片里的英雄，也是这般模样。
　　我紧了紧他的手，他回头看了我一眼，眉眼上都是雪霜，裸露在外的那双眼睛却异常的明亮。
　　“怎么了？”他停下脚步，往后看了看，营长他们还在较远的地方。
　　“没事。”我还是忍不住把手套摘了，伸手给他眉眼的雪霜擦去，由于地势差，他低着头，任由我，没有动。
　　“你冷不冷，要不我在前面？”我心疼的问他。
　　“开玩笑，这才哪到哪？你班长兴奋着呢。”他吸了吸鼻子。
　　“得，你最猛了。”
　　不一会营长他们跟上来了，我们在原地稍微休息了一会，就有继续赶路了，得赶在中午午饭之前赶到村庄。
　　一路上都没有再停留，身边的雪一重又一重，可前方握着我手的的男人一直没有变，让这一路走来，我开始舍不得。
　　如果就这样一直走下去，那该多好。
　　路总有尽头，大概两个小时后，我们终于到了。
　　看着那白茫茫的一片，很难想象有一个村子在这里，雪下的太厚了，基本已经看不出屋顶了，而村名们也只是把门前和路两旁的积雪清扫了。
　　因为壮丁青年都外出工作了，留在家里的，只有老人和小孩，很典型的山区留守儿童和空巢老人。
　　我看着那些老人牵着小孩在村门口等着我们，心里微微刺痛，一场大雪，在我心里是美好又珍贵的回忆，可在他们心里，却是灾难。
　　像是感觉到我的心情一般，他紧了紧我的手。
　　我们在村长代表家里坐了下来，简陋的设施，一张掉了漆的老圆木桌，几张小板凳，电视柜上放着老式的大头电视机，屋顶是木头支撑的中式建筑，经年失修的墙壁看得出来已经粉刷了很多次了，却依旧抵挡不住岁月的剥落。
　　每个地方都差的非常的亮堂，掉漆的地方都不是因为破烂，而是常年擦拭的痕迹，看得出来主人家很勤快。
　　那摆着灵牌的地方，更是出奇的亮堂，我看了看，和村长一个姓，应该是祖先吧。
　　也是，在这样的深山里面，除了勤快，好像也没别的事可多了吧。
　　原来这就是人和人的之间的差距啊。
　　我捧着村长给我们倒的开水，热气一时间把眼睛迷住了，看不清前面，只余光瞥到班长，好像在看着我。
　　在村长家吃过饭，下午，他带着我们到了一个地方，那个地方打扫的很干净，和周围覆盖的白雪截然不同，这一片地方，插着无数的竹子，竹端绑着红丝巾。
　　他说，以前红军曾经在这边驻扎过，可是却遭遇了敌军突袭，那一次战役让红军死伤无数，就在这一片山头，任何地方，都埋着烈骨，有许许多多这样的红丝巾，如果不是这场大雪，在我们来的路上就能见到。
　　他说，他们也只能守住这一片净土，实在是雪太大了，红丝巾也太多了。
　　他说，雪如果再大一点，这一片净土可能都会消失。
　　想不到这样一个地方还有这么一个历史，也难怪军民共建要选择在这样一个地方，我们列队朝着他们庄严的敬礼。
　　看着前面红丝巾随风飘扬，点点白雪落在上面，转瞬即逝。
　　“班长，假如有一天战争爆发，我一定不让你走在前面。”我突然转头看着他。
　　“…”他诧异的看着我，完全被我无厘头的一句话弄的摸不着头脑。
　　我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便转过头，不再看他。
　　出乎意料的，等我们参观完，准备下山的时候，这时候雪却开始大了起来，村长一直说着不让我们走，让我们在这里借宿一晚，等明天雪停了再走。
　　他一直拉着营长，此刻泪水已经布满他的的脸，近乎疯狂的动作让我们有了防备，班长想上前拉开村长，这时候村长的夫人走了过来。
　　“你松开手啊，你这么激动做什么？”她拉开村长，安抚着村长的情绪，为他擦着泪水。
　　我们站在原地有点不知所措，好一会，她才过来和我们说，去年，也是这样的大雪天，他们的大儿子，不顾父母的劝阻，冒着风雪下山，结果却是一时失足，掉下了山谷，本来还没事，可大雪封山，救援又如何能及时，活活冻死在那一个雪天。
　　我心里狠狠的颤动了一下，原来那个灵牌是后辈。
　　我悄悄地转头看着他，心想也许当时我们真的出发了，是不是这个人，也会消失在我眼前。
　　这种感觉让我很难过，于是伸手捏了捏他的手，他也回头看我，反手握住了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