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夜莺与战争公主》腕下有鬼

78、第 78 章

　　这一次的军营就不像沼泽城时那样舒适了。扎营再也不像夏日的野外游玩活动，而是变成了一种必须分摊任务，否则谁都不想做的苦役。在脚踝深的雪里打木桩、敲钉子、扎帐篷，半夜被冻醒，一切都太糟糕了。

　　“冷吗？”伊维特问，尽管她知道爱丝特是不会回答她的。

　　爱丝特蜷缩在床边，身上盖着厚厚的兽皮毯子，眼睛闭着。她醒了，但是醒了也只是蜷缩在床上，不去任何地方，因为伊维特也不会要求她去任何地方。她满心想见到萨凡娜，又担心到了平原城，姐姐已经死在战火中了。

　　“我去给你倒一杯热牛奶，”伊维特自顾自地走了出去。

　　她知道爱丝特不会原谅她的。她也知道，这场战争完全没有任何必要。

　　爱丝特突然从兽皮毯子里跳出来，她趴在窗子上，向外搜寻，只能看见白茫茫一大片，中间有一些干枯的黑色树干。

　　“你醒了？把衣服穿上吧。”伊维特说着就要去拿厚衣服和披风。这些日子，每个人都把自己裹得像一卷毯子一样。

　　爱丝特焦躁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搜索了每一个能看见外面的角落和缝隙，实际上并没有多少。帐篷是用厚而保暖的棉和油布搭成的，还盖上了很多毯子，小窗子也封得很紧，实在看不见什么。

　　“我要出去，”爱丝特咳嗽了两声，干巴巴地说。她太久没有说话了。她的眼睛也没有看伊维特，而是看向别处，好像在跟侧边的一个人说话似的。

　　“好，我陪你去，”伊维特欣喜地说。

　　他们驻扎在这里，等待大使的回复。大使今天本来应该到达布伦特王国的王宫，但不知为何，沿路的驿站始终没有传来回音，或许是被恶劣的天气耽搁了。只要完成宣战，他们会立刻冲到国境上。

　　时间反正有的是。

　　她们来到森林边缘，这里是士兵们夜晚烤火的地方，地上还有一大片焦黑的痕迹。伊维特从地上捡起生火的工具，费劲地弄起来。大雪把柴火都弄湿了。爱丝特慢慢走着，在雪地上留下前后交错的脚印。

　　爱丝特来到森林边缘，嘬起嘴唇，发出鸟叫的声音。伊维特停下来，认真听了一会儿，听不出是什么鸟的叫声。

　　“对不起，我知道你讨厌战争，但我别无选择，”伊维特突然说。

　　“不必了，”爱丝特说。她垂下头，把自己的衣领拢得更紧一点，依然背对着火堆。

　　“什么？”

　　“我说，不必了。不必向我道歉。我早该知道的，你是公主，我们不能一直那样生活下去。”爱丝特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随意地划动，“两个女人生活在一起，这样的事也是有的，但在宫廷里从没听说过。你知道的。”

　　伊维特紧紧握住自己手里的木材，用力大到没有必要的程度。“不会的，我保证，我们可以永远这样生活在一起……”

　　爱丝特只是侧过脸，留下一个悲伤的眼神。

　　树林里传出和爱丝特一样的鸟叫声，刚开始非常相似，但后面是一段全新的旋律。爱丝特朝树林里走去。

　　“你去哪？”伊维特问，她急忙冲下小山坡，但爱丝特已经消失在树林里了。

　　这个树林并不宽广，因为地势，只是一道带子，穿过去是另一条林间小路。

　　伊维特大声喊：“我可以送你走，但不要在这里跑掉，好吗？天气太冷了，你会……你会生病的。”她本来想说爱丝特可能会冻死，但她不敢说出口，害怕事情就这样成真了。

　　一棵树后突然窜出了一个人。萨凡娜冲向伊维特，用力拽着她的领子，把伊维特摔到地上，往她右脸打了一拳。伊维特咳嗽了一下，嘴角流出血沫，吐出一颗牙齿。

　　爱丝特哭了：“姐姐，她也不是故意的，她是被逼的。是老国王一定要发动战争的。”

　　伊维特挣脱了，从地上爬起来，想握住爱丝特的手，她看到那双手被冻红了。萨凡娜猛地把她的手打掉了。

　　“你就这么对我的妹妹？”萨凡娜的脸是红的，但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气愤。她把爱丝特的手拿起来，把那个在沼泽城留下的伤口露出来，“你跟我解释，这是什么？这是怎么弄的？”

　　“对不起，”伊维特咬紧牙关，尽力压抑自己反击的冲动。对一个战士来说，有时候这一点很难做到。

　　“姐姐，我们走吧，”爱丝特扯住萨凡娜的袖子。

　　“不行，”伊维特说，她拉住爱丝特的手，但又很快抽了回来。爱丝特可能不喜欢她那样做。

　　她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她幻想的父亲幻灭了，她抢到的王位已经拱手相让，她的荣耀不允许她爱一个女人。如果爱丝特也要离开，她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活着了。

　　萨凡娜从腰间抽出了长剑，伊维特也做了一样的事。爱丝特在尖叫，但没有人退步。

　　萨凡娜说：“你知道吗？你死了，对整个斯兰特王国都是一件好事。你死了，人们就不必经受战争的摧残了。正式宣战之后，所有人都会恨你，每个人都想杀了你。我会替他们做这件事的。”

　　“我们决斗吧，”伊维特说。萨凡娜立刻点点头，表示她正有此意，她转头对妹妹说：“你是我们的见证人。”

　　“我不是什么见证人！”爱丝特试图把姐姐手里的长剑抢走，但失败了。

　　萨凡娜和伊维特开始绕着圈走，两个人都虎视眈眈地盯着对方，这代表决斗正式开始了。她们都是受过正式训练的骑士，没人会中途离开。

　　萨凡娜先出手了，她一剑刺向伊维特胸口，被挡到一边，刺偏了。伊维特完成格挡之后，利落地划了一剑，在萨凡娜的小腿上割了一剑，顿时血流如注。

　　爱丝特突然冲上来，把萨凡娜推到一边，伊维特被她压在地上。爱丝特在伊维特脸上扇了一巴掌，伊维特错愕地看着她，趁她错愕，爱丝特把她的剑抢走。

　　萨凡娜的剑滑出去几米远，爱丝特用剑指着自己的姐姐，不让她爬起来捡剑，很快从地上拿起萨凡娜的剑。爱丝特跑了几步，把两人的剑都扔进山谷下的小溪里。

　　“对不起，”伊维特哀求地对她说，“请你不要生气。”

　　“不要和我说话。”爱丝特看都没看她一眼，她把自己的衣服解开，撕下一片衬衣，打算给萨凡娜包扎。

　　伊维特连忙扯出自己的衬衣：“用我的好吗？我不怕冷。”

　　“我才不要你的衬衣，”萨凡娜嘲讽似的说，她也扯出自己的衬衣。

　　爱丝特大叫一声：“全都闭嘴！”她气得手都在发抖。

　　伊维特和萨凡娜两个人都没见过她这么生气。爱丝特把萨凡娜的伤口包好，把她扶起来，问她能不能走路。萨凡娜小心地回答，尽量不让她更加生气。

　　爱丝特的睫毛上全都是雪，脸上的眼泪变得冰冷。萨凡娜想帮她擦掉，被她把手甩开了。

　　“你，回军营去。”爱丝特把萨凡娜的一只胳膊抗在自己的肩膀上，冷漠地说。

　　她必须马上做个了断，不然就再也下不了决心了。

　　“你们要去哪里？我送你们去。现在太危险了。”伊维特感觉无比孤独，现在她又是一个人了。

　　她甚至有点后悔，如果刚才受伤的是她，爱丝特或许就不会跟姐姐走。如果她受了重伤，很快就会死在病床上，爱丝特一定会不分昼夜地守着她，就像以前那样。

　　爱丝特没有再说话，她搀扶着姐姐，往林间小路的另一头走去。

　　“回来，”伊维特的声音变得冷漠，不再关心和哀求，“你们觉得你们逃得掉吗？”

　　她把两根手指放在嘴里，吹出一声口哨。营地里瞬间飞起一支高高的箭，冲破云霄。它尾部绑了一根红色的缎带，即使百米之外也看得见。

　　“你不是说会放我们走吗？”爱丝特转过头，问。

　　萨凡娜只是嗤笑了一声，就像她早就知道没那回事一样。

　　“我反悔了，”伊维特绷着脸，故作高傲地说。她只是不能接受这个结局。

　　一队士兵出现在坡的顶端，正在快速地顺着雪坡滑下来，包围了她们三个人。

　　一个军官出现在伊维特身边。爱丝特认识他，曾经有无数次，他走进伊维特的营帐，开始商量军事策略，那时爱丝特就蜷缩在那张床上，就像屋子里养的一只猫。像被关在笼子里就不会唱歌的鸟。

　　伊维特对军官说：“现在立刻下令，所有人调转方向，回到王城。我们抓到了一个重要的俘虏，要把她移交给国王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