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夜莺与战争公主》腕下有鬼

72、第 72 章

　　“你确定女巫就在这里？”一个卫兵问他的队长。

　　队长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皱起眉头，又把头转了回去。看到卫兵实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只好说 ：“用敬语。”他已经提醒过这位卫兵很多次了。

　　“对不起，队长，我忘记了，”卫兵赶紧说，他终于反应过来了，“那么，您确定女巫在这里吗？”

　　虽然是上级，但队长和他一个年纪，他有时候就会忘记使用敬语的人称代词。队长说：“那当然，是王后陛下亲眼看见的。伊维特将军出征的时候，她来王宫里送她一程，虽然很小心，但还是被王后看见了。”

　　“也许她已经走了，”卫兵百无聊赖地说。他们已经在这块区域巡逻很久了。每个小队伍被分到了一块区域，他们是最后一个小队，因此只有两个人。

　　理论上说，如果女巫躲在这里，她迟早要出来，因此只要一直巡逻，就有可能抓到她。毕竟，王宫实在太大了，不可能把每个地方都翻清楚。

　　“要不我们偷溜去厨房吧？我听说一个叫温妮的女仆酿出了好喝的啤酒，她们对卫兵一向很慷慨的。”卫兵又一次忘记了上下级的界限，踊跃提议道。

　　“闭嘴！”这一次，队长看起来像是在生自己的气，因为他实在不知道用什么样的方法，才能巩固自己的威严了。

　　爱丝特蹲在一个灌木丛里，心提到了嗓子口，她已经能看见两人的靴子了。

　　卫兵一转身，就看到一个穿着暗绿色斗篷的女人，她像一只兔子一样钻出灌木丛，飞快地钻进了王宫北部的森林，那是她曾经被迫和姐姐道别的地方。

　　爱丝特被森林里蔓延的树根绊了一跤，好在身后已经没有人在追她了。这是一个非常密集的森林，最初树木并非如此，但在园丁几百年的打理下，它变得遮天蔽日，站在其中甚至不知道外面是白天还是黑夜。

　　地上全都是盘旋的树根，显然，这片森林不是用来给人散步的。爱丝特扶着一颗大树的树干站起来，她掀开裙摆，发现膝盖上蹭出了一片红色。她四处望了望，找到北方，往北面走去。

　　按理说，只要一直向北，就能走出王宫。在树的枝杈之间，她看见一座高高的建筑物。

　　爱丝特走了很久，天都已经黑了。她不由得想念起伊维特，不知道她在哪里，一定是在向南前往沼泽城的路上。那些贵族的反应真是让人出乎意料，他们的思想比王室开明，觉得公主打仗胜算更大。

　　她终于来到一个开阔地段，天光非常暗，只能勉强看到深蓝色的天空，成片的星星已经悄然出现。那座很高的建筑物原来是一座漂亮的塔，因为通体都是白色，在黑夜里也非常显眼。

　　白塔的顶端有几个方形的小窗子，爱丝特眯起眼睛才看清楚，其中有一些是亮着的，上面或许有人居住。

　　想起王城关于白塔的传说，爱丝特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靠近。听说白塔上住着的都是疯子……

　　这件事仔细一想，其实非常奇怪。人们总是谩骂别人是疯子，但爱丝特从来没有在大街上看到过精神有问题的人。他们一定会有一个居住的地方吧。

　　爱丝特望了望北方。现在她已经能看见北极星了，北方的森林还是那么密集，丝毫没有马上能看到出口的迹象。

　　伊维特本来坚持要把她带在自己身边，但爱丝特不敢给她造成负担，她差不多是找个机会从伊维特的寝宫里溜走，才成功离开的。她甚至没有吃东西，此时，肚子里传出一阵声音。

　　疯子也不一定就是坏人啊……爱丝特心想。她看见白塔最底部，环绕着两层小台阶，和青色的草地相接。两扇深棕色的漂亮木门朝侧面打开，长方形的窗子和木门里都透出金色的烛光。

　　爱丝特刚想走出黑暗，就看见窗边一把红木靠背椅上的卫兵。他看起来非常年轻，和罗里·怀特的年纪一样，身上穿着全套的制服，只不过脑袋歪向一边，显然已经睡着了，嘴巴半张。

　　这个塔看起来并不大，有一个非常狭窄的旋转楼梯，通向上方。很难想象人们要如何在这样的建筑里生活，一定非常麻烦，爱丝特想。她踮起脚尖，悄悄走进门厅。卫兵的确睡得很熟。

　　这里关押的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需要卫兵看守？在王宫以外的地方，原本是很少能见到卫兵的。这个地方虽然离王宫很近，但已经是人迹罕至的地方了。

　　爱丝特踮着脚尖，踩上楼梯。不妙的是，年久失修的木板发出一声吱呀。虽然声音不大，卫兵还是从睡梦中惊醒。

　　他抬起头，环顾四周。门厅里并没有其他人。他疑心地趴在窗户上看了看，又朝门外扫了一眼，在这时，爱丝特飞快地跑向楼上。

　　爱丝特立刻找到一个藏身之地，两个壁橱之间的黑暗角落，或许原本是用来放花瓶的。在这里，只有楼梯的扶手上有蜡烛，其它地方都是一片黑暗，很难说房间到底长什么样。

　　那个卫兵没有出现在楼梯上。爱丝特松了一口气，闻到面包的香味。她刚开始甚至以为那是自己的幻觉，毕竟自己真的太饿了。那股香味似有若无，从楼上传来。爱丝特不由自主地向楼上走去。

　　大部分房间都是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甚至没有家具，连原本应该是木地板的地方都只有石块。越到上面，灰尘就越多，仿佛这是一个完全被人遗忘了的地方。

　　爱丝特发现楼梯到头了，她已经来到了最上层。面前是一截只剩一指头宽的蜡烛，摆在一张曲型腿的小圆桌上，圆桌上还摆着面包和奶酪。

　　爱丝特胆怯地看向黑暗，如果那里面有人的话，一定会马上看见她的。她稍微定下心，从小圆桌上拿起面包。

　　可是，她的手还没有离开小圆桌，就抖了一下，手中的牛角面包也落下来。黑暗里出现了一张无比苍老的脸，更可怕的是，他的眼睛是金色的，就像狮子的眼睛一样。

　　爱丝特立刻说：“对不起。”

　　蜡烛熄灭了。

　　“你是谁？”黑暗中，老人的声音问道。

　　“我……”爱丝特听见楼梯上传来木板吱呀的声音。

　　老人压低声音说：“只要你帮我，我就帮你。”他的一只干瘦的手，紧紧在爱丝特的手臂上抓了一下，爱丝特吃痛，却不敢发出声音。

　　卫兵到达塔顶时，只看见老人和桌上残余的食物。

　　“有人来过这里吗？”卫兵谨慎地审视着整个房间，虽然感觉不可能，但还是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怎么可能？”

　　老人在卫兵面前，变得无比高傲，他说话的声音不带什么感情，好像是站在神坛上和下面的人对话一般。

　　“那好吧，您最好说了实话，国王殿下。”卫兵端着他那个放在瓷碟里的蜡烛离开了，房间又陷入一片黑暗。

　　爱丝特在木床底下，捂住了自己的嘴。她终于知道，贵族们为什么不喜欢伊维特的眼睛了，那种淡淡的瞳色，似乎很容易就做出轻蔑和威胁的表情。但或许也只是一种错误的感觉。

　　老国王缠着锁链的脚，出现在床边。爱丝特从床下爬出来，老国王只是静静看着她，没有帮忙。

　　“去把玻璃打碎。”老国王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

　　爱丝特站起来，才知道老国王为什么没能自己做这件事情。老国王的锁链就绑在木床的床脚上，他最远能到达的距离，就是那个放有食物的小圆桌。

　　爱丝特在房间里环顾了一下，从角落里拿起一个落满灰尘的脚凳，用力摔在玻璃上。玻璃破了，她胆怯地看着楼梯的方向。

　　“他不会再上来了，已经到换班时间了，”老国王从地上捡起一片溅射出来的玻璃，一眼都没看爱丝特，“你可以走了。”

　　老国王开始用那块玻璃割木床的床腿。爱丝特小心地跨过地上的玻璃。老国王的动作是那么迟缓，他蹲下的动作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坐在地上，一点都不像他在油画上的样子，像一个一生操劳的农民。

　　爱丝特犹豫了一下，说：“您知道吗？您的女儿非常想念您，她以为您死了……”

　　她还想说，如果有可能的话，她一定会想办法，把这个可怜的老人救出高塔。

　　老国王马上打断了她，他的眼神中有一种威力，似乎能让人噤声。爱丝特立刻知道，自己不论说什么，都不会受到欢迎。

　　她走下楼梯，用自己最快的速度。门厅里果然没人，她潜入黑暗的森林，这时才想到，自己还是没有得到任何食物。她叹了一口气，但想到伊维特知道父亲活着的消息会有多开心，她欢欣鼓舞起来。

　　身后传来一声大喊，听不清内容。爱丝特一瞬间僵在原地。

　　一声狼嚎突兀地出现在森林里，爱丝特趴在树干上，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

　　火把的光亮，让那片地方的色彩尤其鲜明。一个卫兵惨叫着倒在地上，一只毛色斑驳的野狼咬住他的小腿。一边是一辆漂亮的马车，爱丝特从马车窗口的缝隙里看见了埃德琳王后。

　　爱丝特被一种莫名的感觉驱动着，向自己身后看去。黑暗中，无数双狼的眼睛，映照着王后马车边的火光。

　　爱丝特立刻朝左边跑去。

　　那些潜伏的狼马上跟着动起来。森林原本死寂的氛围变得危机四伏，狼爪在干枯的底层树叶上发出沙沙声，飞快地在相互纠缠的老树根之间跳动，比爱丝特的腿快多了。

　　她跌跌撞撞地跑出一片紧紧连在一起的森林，朝一个巨大的下坡冲去，一时间根本无法停下。她在半路上踩空了，崴到了右脚踝，整个人不停地向下滚。她听到了河流的声音，但下一秒，她就已经在河里了。

　　爱丝特感到一阵眩晕。等她感觉好了一点，才有力气从地上爬起来。站起来的过程中天旋地转，还好，狼的声音消失了，卫兵也没有追上来。

　　糟糕的是，爱丝特的腿很疼，光凭感觉就能知道，绝对不是皮外伤。她肯定是骨折了。

　　爱丝特费尽全力才向前迈了一步，她的右小腿处传来尖锐刺骨的疼痛，双脚踩在冰冷的河水里。

　　不远处传来卫兵队伍之间交流讯息的喊叫声。

　　“王后陛下说，抓到女巫的人，可以得到爵位赏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