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夜莺与战争公主》腕下有鬼

66、第 66 章

　　王宫里没有一个不漂亮的房间，甚至没有一个朴素或者随意装饰的房间。来自世界各地的匠人们，在玛德琳三世女皇时代，竭尽全力地把这一切装饰得更加豪华完善。

　　威廉王子的病已经差不多好了。卫兵从安克公爵的城堡废墟里，找到了剩余的魔药，他们反复折腾了王子很多天，让那些可怜的肌肉遭遇了从溶解到僵硬之间不同程度的酷刑，最后才成功把他治好。

　　尽管如此，威廉王子脸部的肌肉受到了影响，他已经不能像以前那样自由地做出表情了。每次想要挤眉弄眼，都会遭受一阵疼痛的攻击。

　　威廉王子本人对此虽然非常恼怒，但为了体面，一直埋在心里，声称他是因为在决斗中受伤才这样的。他身边的仆人和侍卫官自然也不可能提出别的解释。

　　在人群中，威廉最在意的是维罗妮卡的反应。维罗妮卡倒是没有表现出像路易莎公主那样的厌恶，她表面上很自然地接受了，甚至还像以前一样出入王宫，参与威廉私下爱好的历史剧表演。

　　不过，坊间也有传言，维罗妮卡和一位英俊潇洒的骑士团团长暗生情愫，还一起到郊外森林里游玩了。人们对这些事情一向是添油加醋，火上浇油。虽然维罗妮卡否认，但威廉还是十分挫败。

　　“威廉王子，”伊维特点点头，表示一种最低程度的礼节。

　　和她相比，威廉甚至都不屑于装作守礼节的样子。他的蓝色眼睛恨恨地盯着伊维特，就像下一秒就会扑上来掐她的脖子一样。

　　“你来了？路易莎公主，”伊维特对威廉身后的方向点了点头，威廉这才转过去，看向他真正的未婚妻。

　　维罗妮卡虽然和他是青梅竹马，关系很好，但埃德琳王后绝对不会分不清利益关系。毕竟，豪厄尔家族和诺顿公爵已经是很好的关系了，只有再认识新的王亲国戚，和远在大陆东南部的巴多纳王国联姻，才可能带来更大的利益。

　　威廉十分绅士地牵起路易莎的手，带她到房间中央的圆桌上坐下。

　　这样的圆桌也是从苏尔士王国传来的，最先发明的玩意儿。据说，坐在这样的桌子旁边，更有一种平等的氛围。它被外国工匠介绍进斯兰特王国，却并没有出现什么仆人跟主人一起吃东西的景象，使用这种桌子的，还是贵族和贵族之间的宴会。

　　一位女仆尊敬地领着两个人进了门。路易莎和伊维特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就好奇地打量着来人。

　　这是一位十分漂亮的寡妇，身上穿着一套全黑的服装，却十分有效地勾勒出她腰身漂亮的曲线。她满脸不情愿的样子，迫于身后一位卫兵的挟持，只好一步一步地往前蹭着，脸上的表情十分难看，就像是马上要哭出来似的。

　　“别哭，宝贝，别哭……”她一下下地摇晃着怀里的小男孩。小男孩显然已经不是婴儿了，却还是享受着被抱到各种地方的待遇，好奇地打量着富丽堂皇的王宫。他一来到桌前，无视桌边的三位贵族，抓起漂亮的印花桌布，打翻了桌上的一切酒水甜点。

　　看见女仆狼狈匆忙地收拾着地面，小男孩哈哈大笑，对妈妈挤眉弄眼：“妈妈，这里很好玩。”

　　伊维特不动声色地从自己的酒杯里啜饮一小口。她的病刚好，爱丝特严令禁止她喝酒，但每次和她吵架，她都会忍不住感觉自己需要多喝一点。

　　伊维特微笑起来，手里攥着她恰好端在手里才幸存的酒杯，说：“威廉王子，看来你的儿子被宠坏了。”

　　威廉满脸阴沉的神色，甚至没有留心路易莎公主的反应。他从座位上站起来，大步向前，朝情妇身后的卫兵走去。

　　“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是谁让你把他们带进王宫的？”

　　威廉对卫兵逼问道。

　　卫兵慌张地回答说，有一个还没资格当男仆的小男孩来给他报信，说上级长官给他派了一个紧急任务，马上就要完成。他没来得及核实真假，马上跳下床，连衬衣扣子都扣错了一次，才赶上在中午之前完成。

　　威廉吼叫道：“把他们带走！”

　　伊维特说：“为什么？让他们也坐下，享受一下这场宴会，不好吗？”

　　路易莎公主显然对这个主意很反感。未婚夫在外面已经有了孩子，不算是什么特别罕见的事情。但要她跟那个显然不是贵族的情妇坐在一起，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看到时机已到，路易莎公主继续她那直率的作风，说：“威廉王子，请您同意取消婚约吧。”

　　一身黑衣的情妇脸色变得苍白，她这才意识到这里正在发生什么。“请您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情妇跪下来，趴在路易莎公主脚边，哀求着。

　　路易莎公主脸上出现烦躁的神色，她轻轻踢了一下，甩开情妇抱着她的双臂，对伊维特使了一个眼色。伊维特对卫兵和一位男仆说：“请把这位夫人带出王宫吧。”

　　他们颔首表示接受指令，把情妇从地毯上扶起来，带走了。

　　威廉暴怒起来，他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着，显现出一副非常狰狞的样子。

　　过去有那么多场合，是他带着士兵，包围了手无寸铁的伊维特，他总是占上风的那一个。但现在，伊维特随意地使唤卫兵，把他的情妇任意处置。

　　他用一种无法压抑愤怒，却不得不压抑的语调，平平板板地对路易莎公主说：“公主，请您不要仓促做出这样的决定，我们之间的联姻可以给两个王国都带来好处。”

　　他原本的计划是，路易莎公主只是作为名义上的妻子，他们各自有各自的生活，而他最喜欢的维罗妮卡，将会大部分时间都和他在一起，饮酒作乐，享受一个王储真正应有的待遇。但现在全都落空了。

　　伊维特站起来。这一次轮到她展示绅士风度了，尽管人们定义的绅士并不包括她。她接过路易莎公主戴着白手套的手：“我们该走了。”

　　她转过身，对桌边僵硬的威廉说：“哎呀，您的情妇似乎在王宫里迷路了，一不小心，走到了外交使节们聚会的水晶厅。现在，使者们可能正在等待威廉王子的一个解释呢。”

　　路易莎公主心情很好地笑了起来。如果不是听说伊维特在战场上杀过很多人的话，她可能会非常喜欢这个“怪物公主”，甚至还会和她交朋友。

　　威廉的手都在发抖，他难以置信地说：“就为了让我不如意，你就要败坏整个斯兰特王国的名声？”

　　“你在说什么，威廉王子？”伊维特脸上浮现出一种难以看透的微笑，“你不是还说我是疯子吗？”

　　威廉夺门而出，没时间再看伊维特一眼，他现在或许还有时间，可以阻拦使节们把这件事传出去……但不可避免的是，他要成为整个大陆的笑柄了。

　　布鲁斯特夫人的脸，从来不会出现些许皱纹，除了她笑得太忘情，以至于眼角出现鱼尾纹的时候。不过，她时刻牢记妇人的修养，很少让自己笑得那样忘情。

　　比起王宫，她的宅邸更像是一座外表静谧的小花园，虽然内部仍然按照诺顿公爵喜欢的样式打造，依旧是摆满各类昂贵艺术品的精致风格。

　　“你来了，”她放下红酒杯，热情地对伊维特说。

　　尽管如此，伊维特马上能感觉到，布鲁斯特夫人一定是装出那种语调的。

　　屋子里不仅有布鲁斯特夫人，还有一位主教。他和欧内斯特大主教不太一样，脸上没有那种非常慈祥的神色，而是很平易近人，甚至是带着笑容。

　　“快坐下，喝杯茶吧，”布鲁斯特夫人招呼着女仆，把茶杯放到餐桌边上。她把大把大把的糖倒进茶里，再加上另一杯混合在一起的奶。看到伊维特怀疑地看了一眼，她知会地把这一套东西收了起来。

　　伊维特已经怀疑了她，是不会喝的。

　　威廉站在一边，比起他正在装模作样地侍花弄草，更像是在竖起耳朵监听他们。他今天的心情看起来很好，虽然从脸上再也看不出来，但可以从肢体语言里感觉到。所以伊维特强烈地感觉会有坏事发生。

　　“是这样的，我们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13岁的时候，你不是被邻国的王子拒绝了吗？可是……”

　　布鲁斯特夫人忽然轻声笑起来，就好像她和房间里的其他人有着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只有伊维特不知道，而他们要给她一个惊喜一样。

　　“快坐下来，”布鲁斯特夫人亲自在伊维特身后塞了一个软垫。

　　她本来不必这样做，可以让女仆来干这些事。而且，伊维特坐得很直，是不会靠在椅背上的。

　　“我们为你说好了一门婚事。是和豪厄尔公爵的小儿子，天哪，你都不知道他有多可爱，”布鲁斯特夫人和主教相视一笑，看起来就好像沉浸在一件喜事当中。

　　伊维特震惊地看着他们，不明白一个人怎么能做出这样的表演。豪厄尔公爵的小儿子只有7岁，他们如果是故意捉弄她的话，有必要装出这种喜悦的氛围吗？

　　布鲁斯特夫人表现出她一贯的架势。亲热，贴心，不摆架子，和每一个人都是相互喜欢的融洽关系。她接着说：“让我们来商量一下举行婚礼的时间吧？”

　　“我不接受，而且我认为您根本没有资格为我指派婚姻，”伊维特打断她说。

　　威廉从那些爬藤和盆栽里转过身来，幽幽地看着伊维特。“布鲁斯特夫人的意见，就是诺顿公爵的意见。”

　　伊维特瞬间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如果这件事是威廉王子的主意，他当然会去征求埃德琳王后的意见，让她来主导这件事，毕竟她才是威廉的亲生母亲。可是，他却选择了父亲的一个情妇。

　　“决斗失败之后，埃德琳王后想必对您很失望吧？她甚至都不站在你这一边了。”伊维特轻轻地说。

　　威廉冷哼一声：“你没有拒绝赐婚的理由。下个月的第二个星期四，你就在格林斯特大教堂举行婚礼。婚礼结束之后，你也就没有理由继续率领一个军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