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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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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维特生着气离开了女巫的小木屋,她硬拽着爱丝特,好像爱丝特是一块木头似的。
爱丝特被女巫的预言吓到了,恍恍惚惚地被她拉走了,脸上的表情还停留在听到预言的时候。
玛丽娅用某种方式告诉爱丝特,自己决定留在女巫的小木屋,她想借阅一些克里斯蒂的书籍。
不知为何,克里斯蒂对这位戴着头巾的修女朋友异常友好,还向她介绍了自己收藏的蛇类标本。
爱丝特和玛丽娅说了再见,并希望女巫能把那个预言解释成一个不包含“死亡的恐怖”的版本,但女巫只是平静地说,预言说的是什么就是什么,其它的解释并不作数。
在她们留宿过的山洞里,爱丝特找回了她的金币箱。伊维特的马在森林里漫无目的地寻找着草料,伊维特很轻松地追踪到了它。
现在像是回到了最初开始旅途的时候,除了伊维特阴沉的脸色。
如果所有女巫都像克里斯蒂一样的话,伊维特断定自己是不会喜欢女巫的,而且,她尤其厌恶那句给她的预言。
如果只是一句王宫贵妇说的“公主疯了”之类的话,她完全不会在意,但那句预言莫名其妙地困扰着她。
“忠诚”?“背叛”?如果世界上有什么人值得尊敬,得到忠心的话,那就是她的父亲了。
爱丝特更倾向于把预言直接忘掉,像以前那样,假装姐姐只是出远门了。她无论如何都不肯相信姐姐会死。
空气开始变得潮湿,春天快要过完了,而且她们正在往南方走,经常有突如其来的暴雨,把所有行李全部淋湿。当伊维特决定停下来两三天,等待暴雨结束时,大雨又突然停下了。
“我们就在这里停留一晚。”伊维特说。
这些日子她不怎么跟爱丝特说话,更糟糕的是,她态度恶劣,让爱丝特连唱歌的心情都失去了。
爱丝特把她的行李放在地上。这里有一些破败的房子和谷仓,木头都已经被虫蛀烂了。
“有人吗?”爱丝特走过每个房子,大声问。没有一个人回答她。
“太奇怪了,这里一个人都没有。”她郁闷地说。
爱丝特希望伊维特能消消气,这一个星期以来不知道说了多少女巫的好话。如果非得这样,她就希望能遇见一些新的人,至少能说上几句话。
“不要到处乱跑。”伊维特板着脸说。
爱丝特说:“我只想看看这里有没有人。”她正试图从外面打开一户人家的矮木门。
伊维特说:“我和你一起去。”
看她的样子,好像爱丝特是个五岁的小孩,自己一个人到处走,就有可能遭遇各种各样的危险。
爱丝特并不反对,相反她非常开心,拉着伊维特的手,跑过一户户人家门口,虽然伊维特的表情并不开心,更像是遭到胁迫的无奈。
“真的一个人都没有,怎么会这样呢?”爱丝特苦苦思索着,“是林中仙女把他们都带走了吗?”
伊维特说:“可能只是搬走了。”她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把行李放在一个昏暗的谷仓里,意味着她们今晚就在那里歇息。
两个人回到原地,马等待着水,焦躁地用蹄子刨着地上的土。看见谁都没有拿着装满水的桶回来,它有些等不及了,长长的脸皱了起来。
“好了,好了,我刚刚看见这里有一口井,马上就给你拿水来。”爱丝特哄着它说。旁边的鸡圈里,她找出一个勉强没有破碎的木桶。
爱丝特提着木桶,来到井边,用一些稻草勉强堵上了漏水的缝隙,好让井水不至于全部漏光。她蹲在井边,忙着修复木桶,余光看到一边的房子里似乎有一个人。
她满心欢喜,放下破破烂烂的木桶,走进那家的院子,大喊道:“您有水桶吗?”
没有人回答。可爱丝特明明看见一个黑色的影子,就站在那家的房子里。
农村的房子,墙壁非常矮,是石头砌成的,上面是倾斜的高高的草顶,爱丝特可以看见墙上挂着的农具,镰刀和连枷什么的。
那个人就站在黑暗的屋子正中央,一动不动,看见爱丝特来了也没有反应。
她有点害怕了,而且伊维特说过,没有人陪着,就不许自己到处乱走。这算是到处乱走吗?
可是,为了这点小事,就把伊维特叫过来,她觉得很不好意思。爱丝特大着胆子,往屋子里说一声:“你好?”声音尾端带着轻轻的颤抖。
黑影子没有反应。
爱丝特走近门,她还站在阳光下,身上春日的阳光带给她一种安心感。
黑影子的轮廓越来越清晰了,他高昂着头,有一种庄严的感觉,让人想起教堂里圣父的塑像。
黑影子站在一块方形的台子上,他只是个雕像。难怪他根本不理会爱丝特的话。
她好奇地走进屋子,打量着这个奇怪的塑像。
他的动作很像圣父,但长得却不像。他的头发从头顶开始,都掉光了,只有边边角角还留下了稀薄的毛发。他的下巴上有一个痦子,脸部雕刻得像真人一样清楚。
爱丝特蹲下来,查看雕像的底座,上面用苏尔士语雕刻着一个生造的单词。
爱丝特的苏尔士语是从剧本和歌谱里学来的,她花了很长时间才读懂。
它的意思是“父神”。
爱丝特拼命回忆着远古山上众神的那些神话故事,希望能想起一个主管父亲的神,但一个也想不起来。
她站起来,打算把这件稀奇的事情告诉伊维特。她已经看见了外国语的雕像,她们肯定离边境的沼泽城不远了。
院子里站着三个人,手里拿着绳索和短刀,朝爱丝特扑来。
一个头发枯黄,好像顶着一头稻草的憔悴女人把她扑倒在地上,爱丝特的脑袋重重地撞上了石头雕像,她敢肯定自己的脑袋又流血了,因为后颈上出现一股暖乎乎的液体。
她眼前一片模糊,耳朵嗡嗡地响,右手摸索着,去找藏在长裙口袋里的短刀。
憔悴女人似乎缺乏计划,不知道该干什么,把爱丝特手脚都按在地上之后,就一动不动,眼神求助着望向她的同伴。
她的同伴没让她等太久。一张黧黑的男人脸出现在爱丝特上方,他把爱丝特的一只手绑起来。
另外一个面色红润的女人尖叫着说:“两只手一起绑!”他们说的也是苏尔士语。
爱丝特不停踢动,曲起膝盖,把憔悴女人从她上面撞了下去。
刚才尖叫的女人眼疾手快,抓住她的脚踝,爱丝特摔倒在地,胡乱地用短刀在空中一划,男人的粗布衣服和手臂被划开,他叫了一声,放松了绳子。
憔悴女人从地上爬起来,抓住爱丝特的双肩,试图重新把她按在地上。爱丝特一刀扎进她的大腿,马上把刀拔出来,大股大股的血液随之飞溅在石头雕像脚下,把写着“父神”字母的底座染红了。
“噢,不……”男人伸出手,扶住身体往下跌落的憔悴女人,她打满补丁的裙子正在被大片大片的血液浸湿。
面色红润的胖女人两手拉着绳子,冲向踉踉跄跄逃出院子的爱丝特,把她撞倒在地上,差一点就直接把爱丝特压死了。
她把绳子套在爱丝特脖子前面,狠狠拉向自己,爱丝特用脑袋往后一撞,几乎撞断她的鼻子。
尽管如此,胖女人还是没有松手。爱丝特一只手艰难地掰着脖子上的绳子,另一只手用刀扎着胖女人的手。胖女人大叫着,死死扯住绳子,似乎在用尖锐的叫声帮助自己忍受疼痛。
爱丝特只好把薄薄的刀刃按在自己脖子上,用短刀割断了绳子。她感觉自己的脖子也被割伤了一点。
还好伊维特教过她一些搏斗的办法。这些人是来干什么的?她和他们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讲过……爱丝特一边奔跑,一边混乱地思考。
爱丝特不知道伊维特在哪里,慌张地一口气跑向自己目之所及的小路。
她身后,那个肤色黧黑的农夫跑出了院子,传来不知道是哪个同伴的喊声:“抓住她,不然乔安娜就遭殃了!”
农夫从地上捡起一块大石头,用力扔出去。爱丝特感到后脑勺上一阵剧烈的疼痛,眼前突然一片黑暗,晕倒在地。
……
伊维特一直没有等到爱丝特回来,于是,她去村子的水井那里寻找,只发现了地上混乱的血迹,旁边的院子里尽是被打翻和打碎的东西。
地上的踪迹只说明这两件事:这里发生过一场打斗,爱丝特很可能是因为这个才再次失踪的。
伊维特不禁想到女巫的预言,难道她所说的死亡实际上是爱丝特本人的死亡吗?
马还是没有喝到水,行李放在那件破旧的谷仓里无人看管,但这一切伊维特都来不及去想。
她跟着血液和脚印,一路上穿过无数被踩踏的乱草。
她看见血迹消失了,三个人的脚印变成两个人的。是什么样的情况呢?一个人把另一个人留在了原地?不对……有一个人流了很多血,那些血把房子里的石头雕像都染红了,她已经无力继续行走,一个人把她背了起来。
地上还有一道重物拖动的痕迹。爱丝特是不可能自愿跟那些人离开的,她可能被装在袋子里。
伊维特希望自己找到她时,她还有呼吸和心跳。
天色渐渐暗下来,在山地间跋涉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们之前在村庄远处的小山上眺望,发现这里有两座弧形的山,刚好把一个村庄包围在中间,就好像两只手捧起一块小木头。
伊维特正在进入山谷。那些人没有走平缓的地方,反而选择了爬过一小段山。
这样的路线选择一定有某种道理,但伊维特想不通。他们绑架了一个人,需要帮助一个受伤的同伴,显然从两山之间的豁口进入才是最明智的。
黄昏时分,伊维特登上了山脊,她小心地藏在一棵树后面。
从这里眺望,村庄中央的一片空地上燃烧着规模庞大的篝火,连远方的山上都可以看见。火堆四周环绕着一些人影,他们像书上的小人一样,只有米粒大。
伊维特爬下山,沿着脚印,往那个方向走去。她有一种预感,爱丝特一定是被带到那儿去了。
她进入村庄,抽出长剑,路上一个人也没有,四周一片寂静。
房子和院子里面仍然是一个人也没有。田间有牛,木栏里有羊,这里一定有人正在生活。
那片空地上传来一种诡异的歌声,好像教堂里的圣歌,同时带上了一种恐怖的色彩,又尖锐又凄凉。人们都集中到广场上去了。
火光映在一座房子上,她侧身躲在一个灌木丛后,小心地探出一个头。
篝火比两个人加在一起的身高都更高,噼噼啪啪地飞出火花。密密麻麻的人围绕着篝火,村妇、孩子和农夫们跪在地上,十指交叉放在胸前,眼睛全都望着篝火。
一个人站在篝火前,他的影子被火光投下来,在草屋的高顶上摇曳,像一个黑色的巨人。
他穿着一块纯白的、很大的布,只在腰间扎起。这样的穿着是很奇怪的,它看起来像玻璃彩窗上的圣人才会穿的衣服,跟农民们的穿着格格不入。
他长得正像那个被血染红的雕像。
他面前站着两个提着斧头的人,斧头映着冲天的火光。
几个身穿白衣的瘦弱少女跪在地上,背对着篝火,面对着瑟瑟发抖的人们。
人们之间弥漫着一股恐惧的气氛,没有一个人说话,像墓地一样死寂。
那个男人向提着斧头的人说了几句话。一个妇女尖叫了一声,一个男人想要逃跑,却被其中一个刽子手抓了回来,瑟瑟发抖。
伊维特弄不清楚这到底是在干什么,她眯着眼睛,试图在人群中找到爱丝特的面孔。
黑色的长发,绿色的眼睛,轻盈得像小鹿一样……找到了。爱丝特垂着头,跪在地上,正是那些少女中的一个。
一个刽子手高举起斧头,砍下了一个白衣少女的头颅。那头颅带着长发,滚到一个小男孩面前,他来不及尖叫就昏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