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或不再》欲绮

2、第 2 章

　　这句话不愧被评为所有关系的安全词。
　　苏冉冉的大脑短暂宕机，一口咬下小笼包，差点没被溅出来的汤汁烫死。
　　她龇牙咧嘴地向后倒，又连连摆手挥开季钧淮前来帮助的意图，将食物囫囵咽下，轻轻叹了口气。
　　这就是放纵的下场！苏冉冉自认倒霉，一抬头对上季钧淮的目光，将自己的小表情收了干净。
　　季钧淮这一开口仿佛被渣男钓着、即将始乱终弃的怨女，而她，正是十恶不赦的渣男。

　　“昨晚我们都喝多了……”
　　“我开车送你回来的，我没有酒驾。”
　　这时候还强调什么秉公守法，苏冉冉勉强笑道：“对，主要是我，我昨天看起来应该非常倒霉，谢谢季总送我回家，但是回家之后我们多少又都喝了点，对吧。”
　　季钧淮张了张口，眼中是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苏冉冉有一瞬间觉得他可怜，随即意识到自己有什么资格同情当下最显赫的新兴科技公司的总裁，遑论他出生起就带着她打工十辈子也赶不上的家世。
　　她强迫自己直视季钧淮的眼睛。
　　苏冉冉尝试斟酌词句，令自己不要太像渣男，但显然失败了。
　　“只是一个意外，我不会放在心上的，也不会说出去。”
　　她说得很快很轻，说完逃也似的低下头，剩季钧淮独自静默良久。
　　过了一阵，他很轻地应了一声，像一片羽毛撩过苏冉冉耳侧，她怀疑是否是幻听。
　　直到季钧淮吃完起身收拾碗筷，苏冉冉都没敢再把头抬起来。

　　餐后季钧淮没有久留，他们遵循着成人世界的社交礼仪，苏冉冉委婉逐客，季钧淮顺势而为，她送客到门口，礼貌性地虚假挽留，季钧淮却真的止住步子。
　　房门已半开，季钧淮的手却按在门上，苏冉冉脸上的笑僵住。
　　“明天你会来公司吗？”
　　她轻轻松口气，季钧淮讨厌低效沟通，这回居然重复两次一样的问题，但苏冉冉不及深想，再次扬起经过精心设计的职业微笑。
　　“当然，季总，我不需要假期。”
　　季钧淮终于收回手：“好，明天见。”

　　送走这尊大佛，苏冉冉走出阳台，趴在栏杆上。法式卷的长发海藻一样将她包裹。
　　她家的阳台正好对着停车场，她借此向房东争取到了房租减五百的优惠，反正她每天比这些车都早走，又比他们晚归，不受什么影响。
　　苏冉冉很快在一众小车、电车中锁定那辆格格不入的黑色卡宴，这么漂亮的车开到这边，没被人划两道都算他好运。
　　视野中出现男人颀长挺拔的身影，露天停车场也被他走成T台。
　　老天爷不公平，同时给予一个人富裕的出身、聪明的脑子和如此优越的外貌。苏冉冉愤愤不平地冲他的背影挥拳头。
　　突然，男人转过身来，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
　　苏冉冉登时被钉在原地，明明隔得那么远，从下方仰视绝没有那么轻易可以一眼找到她的楼层，可她确信，季钧淮看见她了。

　　于是她挤出笑容、打开拳头，向季钧淮摆摆手，打了个招呼。
　　季钧淮没理她，转身上车，苏冉冉垮下脸，却见车子迟迟没有发动。
　　兜里的手机叫了两声，苏冉冉掏出来。
　　顶头是季钧淮刚醒时给她发的几条微信。
　　【借用一下你的洗漱间。】
　　【出去买早餐了吗？我会做。】
　　中间隔了几分钟。
　　【还是给你做一份吧。】
　　又过了一会儿，应该是面条煮完了，还是没得到苏冉冉的回复。
　　【你人呢？】
　　简短的三个字加一个问号，足以令苏冉冉汗流浃背。上一个晾了季钧淮这么久没回消息的人，第二天就没在公司看见他。她推算了时间，还好没两分钟她就到家了。

　　新消息也在此时刷新出来。
　　季钧淮：外面风大，多披一件衣服。
　　季钧淮：不用送了。
　　谁送他了……
　　不是，广城今天三十度呢，而且她……苏冉冉低头一看，全明白了。
　　天气太热，她早解了扣子，又把外面衬衫脱了，只剩下里面的小吊带，侧颈到胸前的大片肌肤暴露在空气中。昨晚那些红红粉粉的痕迹就像白花中心点点朱色花蕊，朵朵绽在她身上。
　　苏冉冉冲回房里，裹上衬衫，发誓印子消掉前绝不脱下。

　　翌日，周一，早上8点57。
　　高级写字楼的空调常年输送过冷的空气，将从炎热室外进来的人抱个满怀。
　　苏冉冉破天荒地踩点到公司，挤上电梯到顶楼，打完卡进总裁办，收到了叶婉宜激动的目光。
　　叶婉宜和她同为总裁秘书，不过晚来两年，是她的副手兼上班搭子。
　　叶婉宜爱好探听谈论八卦，即便八卦是人的天性，到她这个程度的也少见，又因为签了保密协议，很多事不方便与外人讲，坐在她身边的苏冉冉就成了最好的分享对象。
　　从她捏紧忍耐的拳头来看，今天绝对是个大八卦。

　　苏冉冉刚在工位上放下包，叶婉宜就隔着办公桌扑过来。
　　“New look？漂亮。”
　　按时下说法，苏冉冉是典型的浓颜美人，玉腰酥骨，秾丽艳绝，凝脂白玉的皮肉，关节处透出烂醉的欲色。
　　她平时习惯性将长发抓夹在脑后，露出白皙纤细的脖颈，清丽冲淡了熟欲，而今天，泼墨般的浓密长卷发成了艳色最好的底，风情迎面而来。

　　苏冉冉将头发别在耳后又拨正，肩颈处的红痕经过遮瑕、衣料、头发的三重遮掩，绝不会被人发现，她却依旧感觉不安全。
　　“说正事。”她知道怎么转移叶婉宜的注意力。
　　“惊！天！大！瓜！”叶婉宜压低了声音，音调依旧高昂，同时不忘问一句：“你今天怎么这么晚？”
　　苏冉冉淡淡地：“又没迟到。”
　　叶婉宜回敬她一个“怀疑”的眼神，这种道理放在其他员工身上当然适用，可她们是24小时standby状态，尤其这其中又以苏冉冉这卷王最甚。
　　她从没比季钧淮更晚来办公室过，而苏冉冉每天都比她更早。

　　不过这不是重点，叶婉宜很快放下，转头看了周围，与苏冉冉凑得更近。
　　苏冉冉也被勾起好奇，只听她说：
　　“季总铁树开花了！”
　　苏冉冉的眼睛微微瞪大，撑着桌子上半身退后，隔开安全距离打量叶婉宜。
　　“你……怎么知道？”

　　“哈哈哈，你的反应比我当时还大。”她嘲笑完苏冉冉，又一脸神秘地继续：“还不是今早你来得晚了，季总到的时候就我一个人在。”
　　“他在这儿，站了一会儿。”叶婉宜指了指苏冉冉格子间前的位置，她们两人并排坐，苏冉冉的更靠近季钧淮办公室，因此他站在那里无疑将后背暴露在叶婉宜眼中。
　　他的脚步不过比平时多停留了一两秒，但足以让叶婉宜抬头、捕捉。
　　“他后领口脖子上有一道女人的抓痕！”

　　苏冉冉领口处也发起痒，她不自觉抓了抓：“会不会是养猫了？”
　　这借口比渣男出轨被抓包后的解释还无力，在叶婉宜单纯无语而没有怀疑她的眼神中，她改口：“没听说季总感情上有什么动向啊？”
　　叶婉宜立即把最近广城乃至全国门当户对的千金盘了一遍，加上最近在国内的条件，没想到可能人选。
　　“会不会是政商联姻，那就不是我们能知道的事情了。”
　　“有可能。”苏冉冉顺着她的话聊了两句，坐回位置上。

　　季钧淮的履历上毫无污点，感情上也该如此。为了虚无缥缈的爱而非利益发展关系是比被猫抓伤还荒唐的事。
　　苏冉冉决心将那晚的事烂在肚子里了，虽然她先前也没想过要跟谁说。
　　总裁与秘书，两个身份单拎出来就足够让人编排吸睛的桃色新闻了，加上季钧淮的名字，这个新闻会占据头版头条。
　　谁会相信一切只是场意外，那些听见她职业就露出玩味笑容的人吗，苏冉冉早就发誓绝不将审判的机会交到那些人手上。

　　十点整。
　　苏冉冉处理完一轮工作，屏幕右下角跳出人事部门的自动回复邮件。
　　她点进邮箱，来往记录里看见自己昨天编辑的定时辞呈提交完毕。
　　这是她昨天拒绝休假的另一个原因。

　　周一早上是一周最忙的时候，人的状态还没从假日中恢复，偏偏要处理周末堆积了两天的工作。
　　这时候递交辞呈，极大概率会被当成普通事项按流程处理，人事通过后抄送给季钧淮。季钧淮的邮箱与她绑定，按照助理的职责，她还有代为签字的权力，再是人事面谈，30天后她就是自由身了。
　　感谢季钧淮设立的高效化工作流程。

　　等待下一封邮件的时间里，苏冉冉如坐针毡，她前倾着身子，一遍遍刷新界面，和屏幕贴得过近，蓝白光交替映在脸上。
　　就算季钧淮知道了也没关系，难道他还能不给她辞职。
　　就算她这几年工作表现优异，偌大的君行也不愁招不到比她更好更合季钧淮意的打工人。
　　苏冉冉极力劝服自己，却毫不见效。她递交辞呈与那场意外离得太近，即便季钧淮不会嘲笑她，她也不想在逃跑时留下狼狈的姿态。

　　消息提示音突兀地响起，一股莫名的危机感像电流穿梭过她的身体。
　　苏冉冉僵着手指点开消息。
　　季钧淮：来我办公室。
　　他知道了？苏冉冉磨蹭地将手放在键盘上。同时，聊天框下的页面弹出一封新邮件。
　　——苏冉冉离职申请
　　她眼疾手快点进邮件敲章，退回聊天框发送“好的”，看来季钧淮没有发现。

作者有话说

　　季钧淮：你人呢？
QAQ翻译器：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