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变》墨阡阡

38、第38章：不舍

　　伤筋动骨一百天，顾云静养了三个多月，才将骨头长好，人也算好利索了，就是又瘦了不少，单薄得仿若风一吹就会倒。

　　亏得他平日勤于锻炼，这又是挡箭又是生子，此般凶险若是换了其他人估摸着小半条命都没了。

　　顾云给孩子起了个名字叫新夏。上辈子顾云在夏末秋初的雨夜失去了这个孩子，也失去了自己的性命，这辈子又是在夏日里生下他的，所以无论是顾云还是萧憬琛，都希望能有一个新的开始，孩子是新生，他们之间的感情，也会是新生。

　　只是这个“新生”，不知会有多久才能到……

　　十月十四，立冬。

　　不知不觉又是冬日降临，天辰二皇子药罗葛阿祁在京都迎来了他的十八岁生辰。质子成年归国，几日后，顾云便会跟着他一同离开大黎，回去天辰。

　　这一日的质子府十分热闹，药罗葛殿下在京都结交的宗室子弟、世家公子小姐们，都来给他庆贺，祈和帝作为关系之“最”的那一个，自然也到了质子府与之小聚。

　　热闹的尽头是消散，就好比涟漪终会归于平静。入夜后，前来庆贺的众人纷纷离去，“圣人”也心系皇后早早离开了。

　　等竹笙扮做“圣人”登上马车离去后，便开始了顾云二人在大黎最后的夜晚。

　　分离在即，这个夜里注定不平静。

　　月下清辉朦胧，温泉池水氤氲。

　　侍从端着温好的酒，提着灯笼摇曳款步，自廊下穿行，而后将酒放在为温泉池搭建的屋外小机上，便悄声退去，随即，披着亵衣的伟岸男子打开门扉探身而出，端起托盘，环视了一圈周遭，又转身进了屋。

　　云祁将酒搁在美人榻前，给自己斟了一杯饮下，酒香充斥着食道一路向下，暖进胃里。他斜眼睨了睨一旁紧闭的隔间内门，饮酒的姿态稍顿，想起什么，又摇摇头，勾唇一笑，复又将杯盏放回盘中，拾起一个橘子跨步走到温泉池旁矮身坐下，将脚泡进池里，边泡，边剥橘子。

　　橘皮展开，外黄内白，与果肉相连的经络一一断开来，云祁的手法娴熟，指尖翻飞，很快外皮便一整个被剥开，留下饱满的果肉。

　　这时隔间的门终于打开，萧憬琛抱着顾云从里面出来，正好对上云祁的眼神，两人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一阵目光，又各自退开，纷纷将注意力倾注在萧憬琛怀中的人身上。几年前干仗时的剑拔弩张早已消弭，留下的也不过是为了某个极为重要之人、而互相忍让。

　　谁愿意让自己的爱人睡在别人的怀里呢。

　　可偏偏，他和萧憬琛都甘愿为了顾云这样。

　　萧憬琛抱着累极的顾云踏进池中坐下，给人调整了下姿势，换成从后面搂着的状态，让顾云朝后靠在自己的胸膛上，这才慢慢帮他拨开亵衣好生清洗。

　　离别在即，顾云知他心中难过，依着他云雨纵欲，累得极了，也不过是鼻尖轻哼两声，算作提醒。

　　而他又何尝不是珍惜万分，只盼着这一夜能不天明才好，小心翼翼地与他作离别之前的欢好，但到底是情难自抑，在他的脖颈处留下了红印。

　　萧憬琛舀了一捧水浇在顾云脖子上，水流淌过红印，忍不住用指尖抚上去，顾云哆嗦一下，却并未避开他的动作，萧憬琛见状，呼吸微滞，进而得寸进尺地环臂上去搂着顾云。

　　“阿云……”能不能，别走……

　　想是顾云知道他想说什么，但离别的情愫早已在彼此之间蔓延，顾云也心中空寂，抬手轻轻握住萧憬琛的，哑声回应着他，“我在……”

　　温泉水袅娜，水汽沾湿眼睫，萧憬琛不由将头埋进顾云的肩膀，身体微颤。

　　一时间，只池子里活水注入的声音，便再无其他。

　　良久，水面被划开的声音将静谧的氛围打破。

　　云祁起身沿着池边踱到水中依偎的两人身旁，强势彰显自己的存在，把剥好的橘子递到顾云嘴旁，“哥哥，吃橘子~”

　　见顾云乖顺地张嘴吃下自己手中的橘子，云祁眼角弯弯，又状似无意地扫过萧憬琛发红的眼眶，下巴一抬，给他指了指美人榻前的托盘。

　　“温好的酒，不伤身，喝点儿？”

　　同云祁的交涉，除开几年前的那场肉搏，到现在，基本上都是极为温和的，今日这次，亦是如此。

　　前世的质子未能从他这里抢走顾云，这一世也是一样，但他的阿云，却主动要走。

　　越是畅快地云雨，越是心中戚惶，萧憬琛知道，到了真正离别时，他的阿云便会头也不回地离开，做飞鸟，做流云，做什么都好，就是不会做他身边的金丝雀。

　　但这于萧憬琛来说已经是最好的了，他的阿云去做一只飞鸟，总好过在他身板渐渐枯萎死去的好。

　　上一世没有顾云的时候就已经很痛了，再来一次，他不要这样，学会放手才是最重要的。

　　看着云祁并无别样意味的眼神，萧憬琛默默眨眼，松开顾云，将他的手放在云祁手中，恍若某种交接仪式，“确是该同药罗葛喝上一杯酒，生辰快乐。”

　　云祁勾唇，唇瓣张阖间，尖尖的虎牙若隐若现，“多谢！”

　　——

　　月色正好，顾长亭抱着萧新夏坐在窗棂边数着星星，裹着厚厚的衣服也挡不住崽崽努力抬着小爪子往月亮上指，嘴里咿咿呀呀的，仿若在说：“爷爷，月亮！星星！”

　　顾长亭呵呵一笑，眼尾的褶皱有些深，却藏不住依依不舍，“对~~新夏真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