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变》墨阡阡

39、第39章：离开大黎

　　隔了十二年，天辰国的使臣再次来到大黎京都，将他们的二皇子药罗葛阿祁接回去。

　　彼时小小的稚儿已长大成人，成了高大英俊的儿郎，在异国他乡的这十多年也没有荒废训练茁壮成长，并且还耳濡目染地将大黎低调内敛的气度也学了七七八八，一半是草原皇子的不羁洒脱，一半是大黎皇族的儒雅随和，气质既复杂又融合得恰到好处。

　　鬓发半白的使臣见到他成长得这般优秀，一时间甚是热泪盈眶，久久说不出话来。半天只憋出一句：“好，好好，好孩子……”

　　重生后云祁不顾劝阻早早来到大黎和顾云重逢，现如今时光匆匆一过，他要带着他的爱人归国了。

　　使臣抵京后休整了两日便将一系列事宜处理好，带着皇子启程归国。

　　顾云抱着新夏万分不舍，孩子似乎知道他就要离开，抓着他的衣领不停地哭闹，怎么哄也哄不住。

　　哭声凄烈，似乎再哭几声就会抽过去，但小新夏还是不停地哭着、闹着，他不管，他就要他的爹爹哇——！！

　　孩子哭泣，顾云也跟着不断地落泪。

　　顾长亭也难受极了，不断拭泪，“这个萧憬琛，算盘敲得忒响！唉……”他也很舍不得自己这个孙儿……

　　不远处萧憬琛和云祁做了表面的道别之后，继续说着话。

　　“我便将阿云托与你了，阿云这次瘦了太多，以后……就劳你将养他，给他多补补……”

　　云祁点头，“你不说我也会的。”

　　淡色的眼眸看着萧憬琛细长又深邃的眼睛，“你当真不要告诉哥哥真相吗？”

　　萧憬琛微微抬眸凝视着云祁那双狼眼，半晌，勾起嘴角微微一笑，转头看向依依不舍的父子俩，大的抱着小的，两者全是他的珍宝。

　　“不了。告诉他的话，又会觉得我在使计耍诈，他要走，就轻松自在地走吧……”

　　知道这种藏着秘密的感觉有多沉重，但云祁还是忍不住怼道：“轻松自在？那你还非要一个孩子，没有孩子哥哥会更加轻松自在吧。”

　　萧憬琛没有介意他这番调侃，只认真道：“重来一次，总不能我们之间什么也没有留下吧……不管阿云承认与否，孩子都是我和他之间感情的见证，是纽带。”

　　云祁不置可否地耸耸肩，“行吧……或许到时候我告诉哥哥也不是不行。”

　　萧憬琛睫毛微颤，没有转头看他，依旧望着自己的爱人和孩子，“……多谢。”

　　“不用谢我，我只是为了哥哥。”

　　无论如何，顾云有知道真相的权利，只是这个时机并不是现在。

　　……使臣队伍整装待发，又派了人来催，云祁揽着顾云的肩膀要带他上马车，顾云依依不舍地将哭累到睡着的新夏交给萧憬琛。

　　“……作为孩子的父亲，你，好好照顾崽崽。”顾云的鼻头微红，抿着唇固执地不将眼泪掉下来，装作不在意，不愿去看萧憬琛。

　　祈和帝牢牢凝视着他的爱人，喉结滚动，艰难地咽了咽唾液，沙哑着声音道：“好。”

　　看着爱人这般不舍新夏，萧憬琛心疼得无以复加，强忍着将顾云抱进怀里的冲动，接过孩子小心抱着。

　　“阿云，若你有空，能不能回来看看崽崽。”萧憬琛不敢说看看自己，只有用孩子才能套住顾云一丁点的念想。

　　顾云看着沉睡中依然眼角淌着泪的孩子，抬手将那泪水拂掉，用力捏紧了袖子，最后还是点了头。“……嗯。”

　　寒风吹起了他的发丝，撩到脸上，有些痒，也有些冰凉……

　　祈和帝抱着小皇子站在城楼上目送着天辰使者的车马队伍，直到这支长长的队伍渐行渐远，肉眼再难以分辨他的阿云是在哪一辆马车上。

　　“陛下，人已经走远了。”刘全福恭敬地在他身边轻声道。

　　萧憬琛这才回过神来，有些怅然若失，“回宫吧。”

　　“是……”

　　在外人看来，祈和帝和这位天辰二皇子关系匪浅，皇子归国也万分不舍，这不仅是两人共同长大的少年友谊，更是两国之间千丝万缕的连系与纽带。

　　但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萧憬琛，挂念的是跟云祁离开的顾云，那朵曾经在他身边只看着他、死后重生又拼着性命想要离开他的流云。

　　这之后的两个月里，祈和帝将他与“皇后”的血脉新夏小殿下立为太子，“皇后”因为挡箭生子久病不治身死，葬于皇陵。

　　圣人与皇后感情甚笃，皇后一去，圣人便整日忧郁，唯有尚在襁褓的小太子能让他宽慰，就连上朝也抱在怀中，小太子的起居饮食更是不假他人之手，亲力亲为。

　　虽有小太子给祈和帝一点皇后留下的温情，但这一年的年末，宫中也不敢设宴，免得在圣人面前以乐景衬哀情，触了霉头。别人阖家欢乐，圣人孤家寡人，这不是往人心口捅刀子么。

　　所以不管宫外如何辞旧迎新欢天喜地，宫内却冷冷清清，平淡又安静。

　　雪落的时候，萧憬琛便会抱着萧新夏回到东宫去待上一晚，看着外面不断落下、最终铺就在地的新雪，脑海中浮现起去岁顾云在雪地里点起烟花，和另一个人追逐嬉闹的情景。

　　那时他的阿云肚子里正揣着他们的新夏，他们还好好的在一起。

　　“……新夏，你爹爹很爱笑，也爱闹，与你阿祁叔叔总是顶嘴，一人一句吵得人头疼，但那时却是阿父两辈子以来过得最快活的时光……”

　　小新夏被萧憬琛抱在怀里，听不懂他阿父说的什么，只咿咿呀呀地哼唧，伸出软软的小手，想要去接落下的雪花，那白白的、轻轻的，好看得不得了的雪花。

　　可雪落下来被温热的掌心接住没一会儿便化了，正如自由的流云，雪白无暇，抓不住，留不下……

　　——

　　对比萧憬琛在大黎苦哈哈地跟着崽崽相依为命，顾云跟着云祁回天辰倒是蛮开心快乐的。

　　一路上即使是冬日的萧条之景，也能让他们品出不一样的美感。

　　冬日暖阳，寒风落雪，枯枝残叶，非但不是戚惶，还似乎有着自由散漫的畅快。

　　出了京都沿着官道一路北上，天辰使者的车马行得不快不慢，沿途路过各个城池还能停下来稍作游览，粗略地看个大概，买些不一样的小玩意啊各类吃食什么的，停停走走，边玩边赶路，行了一个多月才走到大黎和天辰的边境。

　　然后在接下来的一个月时间赶到王都，度过一个对于顾云和云祁来说全新的新年。

　　顾云知道云祁此番的安排全是为了让他转移注意力放松心情，毕竟好不容易离开了，时时想着京都的那对父子，是无论如何也谈不上重新开始的。

　　离开了兰州城，就正式进入了天辰的地域，顾云撩开车窗帘子，望着窗外连绵的山脉和草地，微微落雪恰好随着他撩开的帘子落到鼻尖，随即化成水微微发凉。

　　云祁的大手从顾云身后伸过来，握上他有些泛凉的手，将厚厚的帘子放下来。

　　“哥哥还是不要贪恋雪景了，小心着凉。”

　　顾云顺势将头搭在男人的肩膀上，转头抬起眼睫看着他，“阿祁。”

　　“嗯？”

　　“谢谢你。”

　　云祁眼睛弯了弯，“哥哥谢我什么？”

　　“谢谢你带我看人生中不一样的风景。”顾云随着他一起弯了弯眼睛，笑意盛满眼底。“若不是你，我是见不到这草原雪山，探不到大黎以外的风雪的。”

　　男人凑过来吻上他的唇瓣，“是我该谢谢哥哥，你这次选择了让自己活得自由洒脱，一如飞鸟。而我，只是你想要歇一歇时能停靠的一处枝干。阿祁，乐意之至……”

　　话音被彼此的唇舌敛去，爱意也随之交融，伴着车外的细雪，开始在这片自由的草原挥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