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色迷宫》敘事詩事敘

4、正在输入中

　　看着面前才分别了没几个小时的熟悉面容，解池归感觉自己像是在面包房关门前买走最后一只特色牛角包一样雀跃。
　　每一次的相遇一定有独特的意义。解池归一直相信这个说法。

　　人生是一条看不到尽头的射线，尽管有一天他会留下残忍的终点，但正因为这些相遇的存在，使他有动力向终点走去。哪怕失去了动力，回过头看看过去那些时刻也是一种幸福。

　　这是他们的第二次相遇，混合着奶油与咖啡的味道，他决定勇敢一些，“嗨，又见面了。”

　　“哦？你们两个认识啊？”计泉还保持着职业病发时的殷勤样，从左到右扫视他俩，“那好办了，来，小池！”

　　“诶？唉！”他茫然地站起来。

　　计泉一把揽过他介绍起来：“这是我们圣安莉卡娱乐公司的预备练习生，我们计划的下一个企划非常需要您这样的……嘶！”

　　“你就编吧你！”他还没说完，解池归一把掐上了他肩上的手臂，“哪有你这么忽悠人的，我什么时候是你们公司的了？”

　　说完他对上姜陟似笑非笑的表情，顿时耳根飘红，怕给人留下怪印象，“那个，别听他的，别给他冲KPI。”又担心自己这么说让计泉难堪，小声补充道：“要是没出道的话你再考虑考虑也，也不是不行……”

　　在一旁捂着自己那只又被拍又被掐的手的计泉听到这话，表情渐渐从不甘，震惊变成了惊恐。顾不得再被打一次的风险，连忙扯着他转身低声问道：“这个是你那个新情况不？”

　　懒得理会一旁抱着脚直跳的蓝毛，干完坏事后的解池归尾巴翘得老高，假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的样子问姜陟：“要一起喝一杯吗？”

　　看着他的捂着半张脸努力忍笑的模样，解池归终于忍不住，冲他说出了初见以来情感最激烈的一句话：“喝不喝！”

　　“喝！”姜陟也露出了初见以来最真挚的笑容。

　　介于晚上还要睡觉，解池归和计泉各自再点了杯水果茶，倒是姜陟直接点了杯浓红茶。

　　“晚上喝红茶不会容易睡不着吗？”解池归看着端上来红到发黑的茶好奇地问道。“还好。”姜陟的坐姿一如既往的挺拔，大拇指，食指和中指捏着杯柄，眼睛却漫不经心瞟过他。“那就好，睡眠很重要。”解池归没有发散他的好奇心，笑容也变回刚见面时的那种腼腆温和，变回了“解老师”的模样。

　　没劲。姜陟还是更对不加掩饰的他感兴趣，比如下午被他的话弄得一阵脸红的时候。此刻的他令他顿时没了兴致，随手往茶杯里丢了两块方糖，百无聊赖地上下搅动着。

　　这倒是给计泉抓住了机会，拉着两人东拉西扯了许多，在知道姜陟是海选进的节目后，计泉看他的眼神里带上了几分敬畏，“兄弟可以啊！我听说这次海选进的素人一共就三个人，你牛啊！”姜陟倒是不知道这事，“是吗？”

　　“是啊！你是不知道它为了这个噱头干了啥。”他故作玄虚地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声音，“星鑫搁那一直宣传练习生和素人人人平等，都要报名海选，实际上公司该花钱塞人还是塞，而且塞得更多，赚得更多。”说着他的语气也激动了起来，“到头来也就意思意思选了三个素人来，还白捞一笔巨大的报名费。”

　　“报名费？”他抓住了一个没听说过的重点。

　　“是啊！你和小池不都付了嘛，忘记了？”计泉奇怪地扫了一眼他，又看了眼解池归。不过马上又表示理解，“也是，50块不记账的话还真会忘。”

　　“是，不小心忘了。”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小口，心里先给节目组记上了一笔。50块不算大钱，他平时给两个妹妹的零花钱也不少，但被骗和公开透明下的自愿终归是两个概念。

　　解池归夹起一块方糖就往计泉杯子里丢，还好他反应够快躲开了溅出的茶水，“找死啊你！”说完也夹起一块糖势要往他杯子里丢。解池归捂着茶杯避开他的魔爪，“进组了谁都得死。”计泉一下子泄了气，无力地把方糖丢进自己的杯子，“我现在就死一下。”

　　俗话说得好，人干坏事遭报应。

　　下一秒，解池归的手机便震动了起来，看到来人备注上一个大大的“哥”字，顿时收起了笑容，咬了咬下嘴唇，迟迟没有按下接听键。

　　“哟，回哥啊，少见。”计泉边搅拌边挥了挥手，“去吧去吧，他找你肯定有什么要紧事。”

　　距离上一次的不欢而散已有数月，解池归也不觉得解池回这个电话是来先低头的。他无奈地向姜陟点了下头，拿着手机往窗台走去。

　　解池归深吸一口气按下接听：“喂？有什么事吗？”

　　“还没有退赛吗？”一道严肃而冷淡的声音从屏幕另一侧射出，点燃了解池归的无名火，“我想我上次应该说得很清楚了，在你说清楚原因之前，我不会退赛！”

　　对面的时不时传来倒计时报数和人们相互呼唤的声音，脚步声，器物放置拿起的声音让他一度以为自己没听清解池回的声音。半晌，随着一声疲惫的叹息，声音又清晰了起来：“小月。”

　　突如其来的称呼又熄灭了解池归的无名火，鼻尖瞬间泛起了酸。

　　上一次听到这个乳名已是他去韩国当练习生之前的事，就连关系亲近的朋友也鲜少有人知道。因为这个乳名是他和家里人亲密关系的见证者，是一艘小船，承载了他在无数个异国他乡夜的泪水，驶出漫漫长夜。

　　他特别想这个时候在解池回面前，揪着他的领子当面质问他：为什么不告诉我原因？为什么现在又要这样动摇我？

　　“尹哥也这么说，你们到底要干什么？”他忍住了声音中的颤抖，抬起头仰望看不到月亮的天空，想起什么喃喃道：“我很重要，对不对？”

　　对面又没了声音，这次是更长的嘈杂音，直到一道女声传来：“MurSong的各位！准备了！”

　　迟迟等不到答案的解池归打算先一步结束通话：“好了你去忙吧，别让工作人员……”

　　“是的。”对面的声音肯定了他隐晦的猜测，语气带上了一丝坚定，“各方面都是。”

　　说完对面就挂了电话，徒留解池归一人琢磨着这句话。末了收起手机，心情变得前所未有的复杂，但也有夹杂了几分欢心。“真别扭。”他暗暗吐槽了他哥一句，快步走回座位。

　　“哟，回来啦？”还是计泉先注意到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通，“心情不错嘛。”
　　“见到你了心情回去了。”他贫了一句，注意到姜陟滑动手机屏幕的姿势，问道：“刚在你们聊了什么？”

　　计泉顺势也拿出手机来，“刚才让人家关注了我的微博。”他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凑近解池归用着只有他们两个才听得到的声音说：“我看好他。”

　　“不过我刚才想要个微信他死活没给，我发誓我没有别的想法！”他在解池归鄙夷的目光下举起双手发誓，“你有吗，推我一下吧。”
　　“我没有……”

　　“可以。”姜陟冷不丁加入对话，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盯住解池归的眼睛，“我来加你吧。”

　　姜陟的头像是一座哥特式的大教堂，有着和他本人格格不入的肃穆感，昵称倒是简单的“ZJ”二字。

　　[不吃寿喜烧]：猫猫虫旋转.gif
　　[不吃寿喜烧]：【送花】
　　[ZJ]：【送花】

　　看着和自己发的一模一样emoji，解池归撇了撇嘴，目光漂移越过计泉，想在姜陟脸上看出个所以然，没想到就在他刚把目光投过去的瞬间，姜陟的脸就转了过去，大大方方给他看。这下解池归反倒不好意思起来，闷头喝了一大口茶掩饰自己的表情。

　　再谈天说地了一会，时间也来到了10点整，计泉提出明早还要去监工，三人便一起散了。

　　回家的路上没有再下雨，姜陟很快就到了家。房子是他租的一个平层公寓，面积不算很大，但胜在白天采光好。

　　此时家里只有他一个人，姜意在冰箱上留下了一张便条：给你留了点明天的早饭！ps.床单什么的都帮你扒下来了，你看着办！写到后面便签的空间可能不够了，但硬是在角落极小的地方画了个笑脸。

　　他从桌子的小盒里撕下了一张便签，写下飘逸的“已阅”两个大字贴在旁边。

　　房间里确实和照片里的一样，淋到雨的东西不多。他换完床上用品，又把地上堆如小山的湿被子被单塞进洗衣机，倒入洗涤剂，按下启动按钮。刚走开几步，如梦初醒般转身，趁着还没放水又匆匆暂停洗衣机，把颜色早已变成渐变黑的外套丢了进去。

　　即便身上的衣服还带着雨水的痕迹，姜陟此刻却没有洗澡的心情。他从房间抽屉里拿出半包未抽完的烟，推开阳台的窗户，难得弯下脊背靠在窗台上点燃了香烟。

　　他没有烟瘾，点燃了香烟也很少放入唇间，更多时候是静静地看着它燃尽。另一只手拿出手机，随手点开了微博看起一篇科普文章。可文字就像跳动奔跑的羚羊，再努力的狮子也有捕捉不到猎物的时候。

　　他选择放过自己。

　　刚想关上手机，微信便弹出一条[不吃寿喜烧]的消息。他挑起了眉，点开聊天框。

　　[不吃寿喜烧]：到家了吗？房间还好吗？
　　他对所有人都那么体贴入微吗？想起他待人接物的种种，打下一个“嗯”字。
　　[不吃寿喜烧]：没事就好！今天也不早了，记得早点睡。
　　[不吃寿喜烧]：小熊盖被子.gif

　　烟尾的星火忽明忽暗，点燃了他的玩心。

　　他长按语音，带着一点笑意说：“嗯，你也是。”

　　过了一会，左上角变成了“正在输入中”的状态，转眼又恢复了正常。一秒后又开始“正在输入中”，立刻又恢复。

　　唇边的笑容又深了几分，姜陟果断退出了聊天框。刚打算收起手机，微信又弹出了一条消息。一条来自“私人舞蹈室”的消息。

　　[私人舞蹈室]：我是尹洙燮，晚上好！
　　[私人舞蹈室]：要不要做个交易呀？【呲大牙笑】
　　[私人舞蹈室]：1.docx
　　他的目光随着文件中“请坚持到三公”几个字的出现缓缓冷下，夹烟的手凑到唇边，吸了今晚的第一口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