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折》逢禅

4、身世坦白

　　“二位，嘿嘿，这就是8月23号接诊章小姐的林医生。”青年打开接待室的门，把林麟迎了进来，指着林麟对陆寻和马哲介绍道。
　　闻言，陆寻放下手机，抬起头，视线便和林麟撞了个正着。一时之间，他竟是忘了该和林医生叙旧还是单刀直入询问案件，愣神了几秒。不过片刻功夫，陆寻又恢复了自然，笑着站起身，伸出右手，一副握手姿态，“林医生，您好。我是市公安局第二支队队长陆寻。”后面的马哲也站起来，伸出手，跟在他队长后面。
　　林麟伸出手依次和两个人握了个手，便坐在了接待室的真皮沙发上，自然矜持地翘起二郎腿。双手交叠在大腿上，没有一丝褶皱的西装裤裁剪完美，恰好露出小半截脚踝。

　　陆寻在林麟的对面坐了下来，转头吩咐马哲去跟那位青年走正常的申请程序。马哲点点头，“你好，我跟你去办一下上级报告的程序吧。”他走到青年面前，指了指大门。“啊？程序...不着急，我坐在这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上你们的也行啊。”一听警察想轰自己走，青年开始着急起来，“万一这林医生说漏嘴了，暴露点什么怎么办。”青年正思忖着，林麟便打断了他的思考：“小吴，你先跟这位警官去办一下手续吧。”林麟摆摆手，明显是让他抓紧去办的意思。无奈之下，吴飞只好跟着马哲走出了接待室的门。

　　偌大的办公室里只有两个人，在谁都未开口之前显得无比静默，唯有此起彼伏的浅浅呼吸声。
　　“林医生，我们俩缘分真不浅，昨天还来您这看病了呢。”陆寻打破了尴尬，率先客套起来。“我也这么认为，陆警官。不过您需要我病人的资料是干嘛呢？”林麟抬起眼，淡淡地看着陆寻。
　　“哦，是这样的。昨天晚上我们接到报案，说是一个小姑娘失踪了。今天上午，也就是一个小时前吧，我的同事说她在失踪前一个星期，也就是8月23号那天下午过来人民医院，恰好那天又是你接诊，所以我想问问林医生，这个叫章铭春的25岁年轻姑娘来您这检查什么呢？”陆寻从手机里打开立案报告，俯身递给林麟。
　　许是觉得坐久了不太舒服，林麟放下了二郎腿，顺带扫了一眼陆寻手机上的报告。“章铭春只是来这做了个基本的妇科检查，像她这个年纪的女生，爱惜一下自己的身体没什么吧。”
　　“那是那是，您把报告调出来给我看看，我们验证一下真伪自然就能判别一下方向了。”陆寻点点头附和道，心里却思忖着“每个月要寄一半的工资回老家居然舍得做个全身检查，难道是她身体出问题了？”陆寻没有在脸上表现疑惑，只是摩挲了几下下颌。
　　林麟没有注意到陆寻的动作，而是掏出手机，快速地拨了个号码，站起身来，微微向陆寻表示了一下打个电话的歉意。陆寻笑笑，表示请他自便，目光却盯着林麟转过去的后背，白大褂的版型在一般人身上可能是再普通不过了，然而穿在林麟身上，却恰到好处地描绘出他精瘦的体型，握着手机的右手手指根根分明，手背上的青筋微微凸起。
　　“好，尽快。”林麟挂断电话，从窗前转过身来，陆寻不动声色地收起钉在林麟身上的眼光。“我已经通知那天的值班人员调出她的档案记录了，陆警官可能要等一会了。”林麟摇摇手机表示自己已经吩咐下去了。
　　“多谢林医生配合，回头我让人给您送面锦旗过来。”陆寻站起来，走到林麟跟前，伸出手，又是一副准备握手的姿态。“林医生，现在也到午饭时间了，不如我们先去吃个饭，吃完说不定档案就调出来了。”陆寻难得这么靠近林麟，悄然而又细细地打量着林麟的模样。
　　“不用麻烦了，我去医院食堂吃饭。”林麟经不住这么近的距离，往后退了几步，整理了一下领口，拒绝了陆寻。
　　“诶？食堂好啊，医院食堂肯定干净又卫生，你看林医生，咱们好歹也是为人民服务的，你就刷刷你的卡带我见识见识医院饭堂呗。”听到林麟要去食堂吃饭，陆寻眼里跳跃着精明的闪光，一副死乞白赖一定要在医院吃一顿的模样。
　　“食堂而已，没什么山珍海味招待陆警官，医院办事效率很快，你要的结果不用等很久。”林麟准备跨过陆寻，伸手去开门，却一把被陆寻抓住手腕，温热的触感瞬间丝丝缕缕缠绕上林麟的胳膊，条件反射似的，林麟立马甩开陆寻的手，摸了摸手腕处微微发热的地方。撩起眼皮，冷冷地看着陆寻。
　　“不好意思啊，林医生，你说你这么大反应呢，我又不是什么猥琐男。再说，我也不是什么娇生惯养的，这大中午天这么热在出去吃多费劲啊，随便对付两口就行，你看这样可以吧。”陆寻收回刚刚被打掉的手，挠挠头，顿了一会，又眼巴巴地望着林麟，一副非去不可的样子。无奈之下，林麟也没打算彻底拒绝，无声地吐出一口气，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你看我就说的吧，林医生，你们医院的伙食就是好。”餐桌上，陆寻一边吸溜着一边对坐在他对面斯文且优雅的林麟说道。来来往往的护士小医生都斜着眼，悄悄地往陆寻和林麟的方向看。敏锐的陆寻立刻注意到这不同寻常的注视眼光，“哎，林医生，你魅力真大，不管男的女的都往你这瞧呢。”他放下筷子，往后面椅子上一靠，带着戏谑的眼光看着林麟。然而林麟没有过多反应，像是对这种目光熟视无睹。
　　“没准也是来看陆警官您的呢，毕竟你也仪表堂堂，人模人样。”
　　一听这话，陆寻立刻从椅背上起来，膝盖一急之下磕到了餐桌角，发出阵阵倒吸。“哎，嘶，我听着你这夸人的怎么不像好话呢。”他揉揉膝盖，作势前倾，靠近林麟。“哦，我倒想起来了，你不是妇科医生的吗？怎么昨晚给我看病？”
　　“我这两个星期坐班急诊，昨天刚开始。”林麟不急不徐地咽下最后一口饭回答道，慢条斯理地从口袋里掏出纸巾，将它完整地展开，再仔细地抹了抹嘴，最后又将纸巾折回原样，丢进一旁的垃圾桶里。
　　陆寻在他对面，一点不落地将林麟整个动作尽收眼中。明明是个大男人，这么讲究，但是...放在他身上，总有一种冷淡自持的意味。陆寻也说不上来这是怎样一种感觉，只是“啧”了一声。
　　“那你这两个星期都不回家家里人不担心啊？”见到林麟已经起身，陆寻赶忙也跟着他站起来。林麟没有往前继续走的意思，而是转身对陆寻说道：“我是福利院长大的，后面也都是老师资助我上学，没什么真正意义上的家人。”寥寥几句，便这么云淡风轻地从林麟口中说出，仿佛他在说什么一个过往病人的基本情况。
　　陆寻愣了一会，他没想到林麟就这么直白地向他袒露情况，他抿了抿唇，“不好意思啊，我也不是故意打听你的家庭情况的，也没想到你这么爽快地就说出来了。”
　　“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况且，我跟这个失踪案也有关，你迟早也会调查我的背景的。”林麟把手插进白大褂左右的两个口袋里，耸耸肩看起来好像对这件事可有可无的态度。“饭也吃了，现在可以去调查你的案子了吧，陆队长？”林麟很想忽略陆寻眼睛中那种莫名的心疼，好像是特别想把他拥入怀中的那中柔情，但是很可惜不能。他古怪地扫视了几眼陆寻，表示自己不需要同情。
　　“我不是故意冒犯你的，但是，你放心，以后你有事只要招呼我一声，我必然帮忙。”陆寻一把抓起林麟的手，没等林麟在震惊中把手及时抽回来，他又像是读了林麟内心想法似的，又紧紧抓着往自己那边带了一点，差点把人林医生拥入怀里，“还有，我家就在市局附近，你要是觉得孤单了，随便去，给我发个消息就行。”
　　林麟:“......”
　　“行了行了，你不是抓紧办案吗？”林麟抓紧抽出自己的手，这回没停下来，而且头也不回地往餐厅出口大步走去。
　　陆寻刚想追上去，一个电话便打了进来。
　　“队长，我这边发现章铭春公司是有公寓出租的，而且她公司的员工大部分都住在这里，但是这个登记名册上没有失踪人口的住宿信息。”严峰此时正坐在章铭春的公司接待室里，点点头接过领导给的资料。
　　一个奢侈品代购店突然有警察来问案，忙不迭好好配合，生怕坏了自己的声誉，因此严峰带着的人很快就查到了章铭春的基本生活信息。
　　“公寓出租费多少？”眼看林麟已经走远，飘逸的白大褂随风隐去，陆寻也没有继续跟了上去，而是压低了声音，往餐厅角落走去。
　　“2千一个月？这在信海已经算低了，他们公司倒还有点人性。给的房子不住，可能是想省钱，找更便宜的。严峰，你得去顺着章铭春上班路线去追踪一下了，注意执法办事。”
　　陆寻皱起眉头，似乎觉得事情变得很复杂。到底多缺钱，才会节省到这个地步？他心里没有答案，但是心里对蚕食章铭春的一家至亲更感到愤懑，那种心底自然的怜悯弱者情愫让陆寻很不好受。他低头从口袋摸出烟盒，刚想拿出一根软中华，抬头正准备点燃的时候，明晃晃的落地玻璃上赫然贴着一张禁止吸烟的标识。
　　“靠。”陆寻低声怨骂了一嘴，随后又鬼鬼祟祟的往四周探视了一圈，像是怕有人发现他素质不详准备抽烟。然而，天生的敏锐让他迅速捕捉到空气里一丝若有若无的监视目光，他立刻挺起身来，但是此时已经感受不到那锐利的偷窥了，怎么会，他也没有随便亮明自己的身份，怎么这么快就吸引到注意力了。陆寻收起烟盒，状似无意在周围扫视一圈，果然餐厅里是正常的井然有序，看起来没半点怪异之处。
　　没有再待在原地，陆寻疾步穿过脚边的两个沙发，从楼梯口那里径直走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