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线》黑白梦想家

14、棋逢对手

　　“听说了吗,咱们皇上下了诏,马上又要去打鬼军了。”田野地头间，一位老伯斜靠在一棵枯树下,抽了一口旱烟，缓缓地说道。
　　“你看看,才两天就自己打了脸吧。你前些天明明还说皇上决定和谈，怎么今天又换口风了。我看你就是酒吃多了，在这里耍横风，哪日真要跟你家里人说了，禁几天烟酒才服帖。“在最边的一位大嫂说道,不屑地啐了他一口。
　　“你懂什么”老伯笑了一声,露出一口被烟熏黄的牙齿，“皇上的心思咱们自然不好猜,但只要没波及到咱们,何必瞎操这个闲心。”
　　现在“皇上要与鬼军开战”的消息不知为什么，如同插了翅膀般迅速传遍在市井街巷,每一个人看无比确信当朝皇帝一定会这么做,自然也是有人在背后做推手。

　　谢印在书房中，俯身逗挑悬挂在笼中的几只鹦鹉,脸上带着些悠然的笑意。
　　门外忽然有人来报,说道:“谢大人,已经办妥了。”
　　他并没有着急去开门,而是继续逗弄着眼前之物,说道:“知道了。”
　　见门外迟迟没有动静，那人并未离去，谢印便问道:“还有事?”
　　他迟疑了许久，才说道:“皇上那边有消息了,似乎是在说您的事。”
　　“哦?”谢印走过去打开门,但即使这样,也没有让他进来的意思,“他们如何说得我。”
　　“他们说……您不过是故弄玄虚,北方侵扰的不过是一群流寇,根本没必要这样大动干戈，还建言……”
　　谢印嘴角依然还带着笑,说道:“继续。”
　　那人犹豫了两秒,才继续说道:“他们还建言撤掉您的封赏,认为您德不配位,迟早有叛乱的野心。”
　　“皇上信了?”谢印抱着手重新回到屋内,那人心下刚放松一点,半只脚踏进房内,却被谢印瘆人的目光瞪了回来,便只好垂手站在门外。
　　他说道:“皇上没有,他似乎坚信不移边关的乃是鬼魂,能与之战者一定是被上仙眷顾的人。”
　　谢印舀了一勺鸟食放进笼内,无奈道:“国运堪忧。”
　　当时他为了让皇帝同意他的请愿,迫不得已之下搬出了这个筹码,没想到竟有如此大的效果。
　　“吩咐下去”谢印扶摸了一下鹦鹉的头说道，“一刻钟后,命令从展车骑立即随我上路,奔赴边关备战。”
　　“可是……”门口的下属明显还想再说什么，可是却通通被谢印不耐烦的目光给噎了回来。
　　他披上氅衣，说道：“这个时候边关吃紧，每分每秒自然都珍贵，不可再多过耽搁。”
　　谢印走后，屋内空无一人，只剩下笼中的鹦鹉不住地啼叫：“恭喜发财，荣升高官！恭喜发财，荣升高官！”

　　远在边境的荒漠中的梁淮言与清添已经超过一天没有合眼,现在眼眶里布满了血丝，疲惫不堪。
　　两人手中的兵刃都沾染上了不少血迹，脚边的尸首已经堆成小山。对面似乎也知道轻视他们了,还在不断往这里派送人马。
　　“已经苦苦支持一天多了,还不放弃吗?”领头的人阴森森地说道,脸色前所未有地难着。
　　梁淮言的体力已经有些撑不住了,对方不断在往这里调兵遣将,他虽有清添帮忙,但终还是双拳难敌四手。
　　他拍手拭去面庞上的血迹,却被几人钻了空子,挥起刀斧斩了过来,清添在他身侧,提剑斜挡下攻势,转而踢出脚,踩在来人的肚腹上。
　　梁淮言也提起剑,劈下一人的头颅。清添偏过身体与他后背相靠,给了已经到极限的梁淮言一点支撑。
　　清添往后退了一步,说:“如此心狠手辣,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医师。”
　　梁淮言扫掉来者的胳膊,毫不犹豫地说道:“这种情况其实没什么好犹豫的,如果不是他们死绝,就是我们先在这里被大卸八块,不是吗?”
　　清添虽然知道对方正在应战,没有回头,却总感觉他仿佛在凝视自己,梁淮言又说道:“不用对我的身世多么好奇，我们都是别人手中任人拿捏的玩物。
　　“一招一式虽然都沉稳老练,但从心底而来恐惧是藏不住的,你的手在抖。”
　　清添只是沉默地挥动手中的利刃,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起伏,但他刀下之人的惨叫似乎一声比一声痛苦。
　　清添知道，那个人在推动一切发展，在逼他做出选择。
　　“你其实不用这样”梁淮重新说道，“就像你之前一样,聪明人之间倒也不用耍这么多心眼,至少此时此刻,生死都还捏在对方手中。”
　　清添转过头,看到了他嘴角的笑,竟毫不犹豫地伸剑刺穿了他的肚膛。
　　梁淮言脸上的笑还未收起,便在一瞬间转变成了诧异,跪倒在了地上。
　　清添擦掉刀尖的鲜血,看了一眼愣在原地的众人,踩在梁准言的脑袋上，对他说道:“你说的是挺对,但可惜有一点,你并不能算是聪明人。”
　　清添垂下眼眸，眼底最后一丝犹豫消失殆尽，他取出腰间的符节丢到对面，说道:“大人之令,诸行无阻。”
　　其中一人捡起地上的东西,小心翼翼地呈给领头人。
　　他心下疑惑顿生,这块符令的主人的确是背后的那位大人,因为其工艺特殊,所以让人无法仿造,自然也不存在有制假一说。此人有它在手，定然不容有闪失,但如果他真的找到什么鬼办法拿了过来,他日若再想擒靠此人,一定是难上加难。
　　他正在犹豫之时,忽然有人策马飞至，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马上之人递下一封信,有些焦急地说道:“大人下令班师回营,他亲自来边关了,正在召集几位头目 。”
　　那人撕开信纸,确认了来使的话后,虽愤愤不平,但又不能违令,便说道:“把那个叫梁淮言的死人带上,回去交差。”
　　哪知清添却伸剑指在梁淮言前面,说:“人不能带走。”
　　那人伸出手指向清添,面都有些扭由地说道:“你……”
　　“你们只需向大人一切汇报,他不会责怪你的。”清添沉声说。
　　领头之人虽然气急败坏,但亦无可奈何，只好骑上马,喝斥一声:“走!”
　　他看了一眼后居然已经不足二十人,远远朝他们“呸”了一句,暗道自己的倒霉,挥马而去。
　　清添将剑胡乱在地上,虚脱般地坐在地上，一切都像没有发生过，有些过于安静，但蔓延在四周的鲜血与尸体强烈的印证着这一切真实的存在。
　　朝阳初升,映射在洞口的符令上,金光灿的牌面上血污沾染，显得妖冶而怪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