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路》参川

9、哑谜

　　“有趣，有趣！”不远处，一道温柔女声响起。
　　这荒郊野岭竟还遇上路人了，我好奇起身寻着声音的来源。只见身后不远处，一位道友静静站在盈盈月光中。她面若玉盘丰圆端庄，眉如柳叶春展枝头，一对凤眸半垂眼帘，鼻若琼瑶，朱唇娇艳。高挽发髻束以百宝金冠，身穿云肩羽衣，锦绣霞裙，足蹬云珠履，手持白玉如意拂尘，神态慈和不染纤尘。观着甚是道骨仙风，气度不凡。
　　我走上前，恭敬整衣施礼道，“仙长有礼了，福生无量天尊！”
　　“贫道还礼了，福生无量天尊！不知你师从何门，从何而来呀？”
　　“我祖师伏魔天师，家师至方上人，师从龙虎山正一教。我是从仙圣山慈云宫来到此地的。”
　　“哦，好好好，每日里清修可苦？”
　　闻言，我颇有些泄气，“还好，哎~只是那书上有些地方甚是晦涩难懂，且日日洒扫也甚是辛苦。”
　　“嗯……你需再勤勉些。莫道修仙难，有道是人间！”
　　“这倒是。”我不好意思的笑着，挠了挠头。
　　她错过身准备离开，向前走了两步，又突然转回身，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冲我微微颔首，后伸出左手食指，指向天空说道，“你看那天上……”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我不解的抬头仰望星空，可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子丑寅卯。“这天黑黑的宽宽的，有何稀奇吗？”
　　“你看那，一笼轻纱云遮月，星拥月神难辨身。”
　　“啊！？听不懂，您这是……”我疑惑的回过头再问她时，人已凭空不见了。见此情景，我惊得收不回下巴，半张着嘴卡壳儿半晌。再看脚边的阿紫，此时却低下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灵光一闪，我声音颤抖，激动道： “阿紫，这是神仙啊！哦……我说看着怎么那么慈祥面善，此乃是碧霄元君啊！不承想，咱俩竟与泰山娘娘有此机缘。”收敛神色，我正了正衣衫，规规矩矩的跪在地上，向天上拜了又拜。
　　冷静下来后，回想她刚刚的话。反复叨咕了半天，也没琢磨出个所以然。不由得有些心灰意冷，郁闷道，“你说这老母，她老人家有话直说不好吗？非要打个哑谜，是否高人都好这般？反正，我是想破头，也猜不出个子丑寅卯了。要不暂且搁下，待回山后，去求师父解谜吧！”
　　一夜无话，次日一早明晃晃的阳光将我唤醒，伸个懒腰起身询问阿紫，“我何时睡着的？”阿紫翻着眼皮不想理我，拿它没有办法。我简单收拾一下，用了些干粮，再次启程。
　　历时大约两个时辰，越向前景致越美，身处未知之地，眼前是一望无际的草甸，其间满是盛开着姹紫嫣红的花儿。我尽情地在花间四处奔跑，随手折了许多，闹够了便坐在软软的草甸上，将它们编织成美丽的花冠，为自己戴上一个，又为阿紫精心编织了一个稍小些的。
　　它晃着小脑袋瓜儿，似乎有些嫌重，我不肯要它脱下，伸手将花冠扶正，“别动，你戴着可好看了。”阿紫不情愿地冲我“嘎嘎”两声，以表达它的不满。
　　我笑着轻拍它的头，戏谑道：“若有一日，你修成正果化身为人时，定是个极美貌的狐仙。”阿紫听了极是不屑，又“嘎嘎”叫了起来。
　　“已过午时了，你饿不饿？此地风景优美，不如在此把饭用了吧。”阿紫从来对吃都没有意见，我从包袱里变戏法似得，又掏出一只熏鸡，阿紫的狐狸眼睛立时瞪圆了。
　　“那什么，昨日那只是谢礼，今日这只归我独享。”它也不理我，一头扎进了包袱，只剩两条后腿和毛茸茸的大尾巴露在外面。我一把拉住它的后腿，将它拖了出来，好笑道：“只这一只了，你别翻了，小二儿哥把店里仅有的两只鸡都给我带上了。”
　　仔细聆听完我的解释，它猛地跳起便来抢，我迅速用手按下它的狐狸头，将它推了下去，“好啦好啦，一人一半。”
　　见它低头吃得满足，我也跟着开心。不禁心中暗忖，幸亏有它相伴，这旅程丝毫也不寂寞孤单。
　　吃完继续赶路，可不想再睡野地了，我的腰实在受不了那份冷硬。想着便加快了脚步，希望天黑前找到投宿的地方。
　　一路无话，又行了大概两个时辰，隐隐约约地看到一座宏伟大城。心想着，如此规模的城池，应该不乏道观或庙宇。若真能寻到一处，便能好好休息几日了。于是，我急步快走，径直奔那座城池去了。
　　行到城门前，抬头望见城门之上镌刻两个大字——燕城。燕城城墙大约高十丈，东西大约百丈，其形陡峭直长，气势甚是雄伟。
　　我不由心下暗叹，此应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大城了。抬腿迈入城门，来到燕城的大街上。
　　燕城果是大城气象，街上人来人往摩肩接踵，其间各种声音吵闹不停，时不时有饭菜的香气钻进鼻中，惹得人嘴馋心痒，街两旁商铺林立甚是繁华。
　　随意找了个路人打听，查问到这城中果真有一座道观，名“清净”，这名字真是简单粗暴。
　　经人一路指点，来至清净观门前。远远地看着，好像有个半大小子站在观门外哭，我很是不解地走上前去询问，“你在这儿哭什么？”
　　他边抽噎边回答道，“今日我在街上卖豆腐，来了个女道士买豆腐。我切下一块，称完包好递给她，对她说，‘七两高高儿的，大尼姑儿，您拿好了……’结果还没等我说多少钱，她伸手便给我了一个大耳刮子，钱也没给，便生气地走了。
　　过了时间不长，又来了个过路的和尚。见我愁眉苦脸的，问我可是遇到什么难事，我将刚刚的事情说给了他。他笑着说，‘你应该尊称她为大姑子，你去找她好生道歉，她不会不给你钱的。’我听了觉得颇有道理，便找到了这里。
　　结果我一敲门，刚好便是那个女道士开得门，她一见是我气冲冲地就要关门。我赶紧跟她致歉，说，‘大姑子，刚刚是我错了，实在是对不住，我是来拿豆腐钱的。’她闻言立即高兴地将豆腐钱给了我，还多给了好几文钱，并且问我，是谁教得我。我说‘是一个和尚大姑父教的’。
　　没想到，她听了二话不说举手便打，又给了我一个大嘴巴，比刚刚打得还重，打完我关上门，便进里面去了。你说，我这是招谁惹谁了？”说完觉得更委屈，哭得越发响亮了。
　　我很无语，心道，你大姑子打你打得还不够狠，若换做是我，便一巴掌送你投胎去得了，这也太缺心眼儿了。那小子站在原地，又哭了好一会儿才走了。
　　目送他走远，我才上前轻轻叩响了观门。一道尖细的女声吼了一句，“还不滚，还要我再给你一巴掌吗？”
　　恐她不肯开门，我忙应道，“仙长，我乃游方的道士，能许我在此休息几日吗?”
　　话音刚落，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眉目清秀的年轻女道士。她打量了我一下，侧身让出路，说道：“福生无量天尊！既是同门，快请进。”
　　“福生无量天尊！多谢仙长。”
　　闪身进了观门，一大片翠竹首先映入眼帘，青翠碧绿甚是养眼。她关上大门后，便在我身旁随行，将我引至后面的一间道舍，对我说道，“小仙长权且在此休息，晚斋自会为你送到此处。”
　　“承福，多谢仙长。福生无量天尊。”她颔首转身离去。站在道舍前环顾四周，不由得心下感叹，真是好雄伟的一座道观。欣赏了一番便回身进入房内，才发现这明显只是备用的房间，竟还打扫得一尘不染。这些女道长们也太爱洁净了，厉害厉害。
　　把东西放好，抱出阿紫，我俩舒服地躺在床上十分惬意。不一会儿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直到有人敲门方才醒转。
　　房门打开，发现是个比我还小的灰袍道童，她端着个食盘来给我送饭。接过道谢后，关上门吃起来。边吃边对着阿紫唠叨，“一看她们的饭菜，便肯定她们是全真的。知道为何吗？全素。还是咱们正一好，不忌嘴还规矩少。”
　　吃喝完毕，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方才的小道童回来收碗碟，还顺带给我拿来了烛台。
　　解决了食宿问题，心中踏实多了。暗暗盘算着，从明日起定要在这燕城玩耍几日再走。自下山至如今，还没好好的四处逛逛。
　　翌日清晨，洗漱早课完毕，昨日的小道童又来给我送饭，我和阿紫吃饱后，和小道童交代了一下去处，便出了门。
　　大城确是繁华，满眼新鲜迥异的景象令人目不暇接，眼睛都看花了。许多未曾见过的吃食与奇异物件，令我新奇不已。看看这个，摸摸那个，忙得乐不可支，尽情陶醉在这片繁盛之中。
　　数了一下身上不多的银钱，挑选了些精致小巧的玩意儿，准备回山时赠与师父他们。天近黄昏将晚，方才恋恋不舍地同阿紫回了清净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