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路》参川

8、解咒

　　正在此刻，挎包中的阿紫突然窜出，它跳到地上，迅速张开嘴巴，吐出一颗闪烁着金色光芒的宝珠。那珠子见风后竟瞬间生出火焰，变成一颗炽热硕大的火球，火球径直奔着鬼影而去，将鬼影烧得吱哇乱叫连声求饶。
　　目睹这一切，我惊愕地瞪大眼睛，对阿紫不禁刮目相看。回想起师祖的话，怪不得说我拾到了宝物，连师父都叮嘱我要善待它。乖乖，这家伙好生厉害，还真是个宝贝。
　　“你为何对我突然出手？”我愤怒地质问它。
　　“因之前无人相信，我每次的苦求最终都会演变成恶斗。我以为你也一样，求道长熄了这火，我再不敢造次了。”
　　“阿紫，先饶了它。”阿紫看了我一眼，张开口把脖子往回一缩，那火球又变成金丹被它吸回了肚子里。我俯身抱起阿紫，抚摸着它毛茸茸的肚子，心中不由再次夸赞，好厉害。
　　“刚刚的事，对不住了。”鬼影略带尴尬地开口道。
　　“罢了，你能继续把你的故事讲完吗？”
　　“你既愿意听，我便接着讲。”
　　“这已是金玲的第七世，前几世得益于于我的守护，她的每一世虽起始时境遇凄惨，但皆因我的襄助逐渐好转，只是还无法破解二十岁便逝去的宿命。等我护她走完这十世的历程，再去寻高人作法，以期助金玲摆脱束缚，重获自由。”
　　“哎，你错了。金玲姑娘被你害死了，她会永远遭受惩罚。”我摇头否定了他的想法。
　　对方显然不信 ，质疑道：“你说什么！？怎会？那位高人说了，只要经历十世磨难，便可作法解救她。”
　　见他不信，我只好耐心地解释给他听。“我师祖伏魔天师曾经说过，如是天定之罚，不按定数逆天行事或违信而行，将永受此苦，无法转圜。”
　　听闻此言，它如遭雷击一般，全身颤抖不止。“你师祖是伏魔天师？是他说的？”
　　“是，那正是我师祖。”它突然一个飞身，又向我扑过来，只是此次是直接向我跪了下来，“那日点化我的高人正是自称伏魔天师。你既是他的徒孙，我求求你，还有没有别的办法救她？”
　　“别无他法。”我一句话彻底断了它的念想。“况且，你自身亦是难以保全，要知道人死后成鬼，若不及时脱胎，便难再为人。鬼死变聻，聻再死成希，希死成夷，夷死成微。生死轮回，鬼亦难逃消亡，生死循环不息，万物终归尘土。”
　　“要是我此时便灰飞烟灭呢？”它突然下定决心似的，吐出了这句话。
　　“可如此，你便永远身死魂灭，你不惧怕？”
　　“呵呵，怕，以前怕，此时也怕。只是我已逃避了这许久，该到面对的时候了。”
　　“值得吗？”
　　“值得。我已陪她几十年，该满足了。”
　　“你要不要再仔细想想。”
　　“不想了，再想我怕我会后悔。求你帮我。”它深深一揖跪倒在地，向我拜了又拜。
　　从袖子里掏出符咒，以朱砂于左手掌上又画了一道雷符,准备好一切，最后又询问了它一遍，“你不悔?”
　　“不悔！”刚要动手，突然它张口叫到，“等等！”
　　“你反悔了？”
　　“不。”它整了整长衫，对着我再次恭敬地一揖到地，“多谢！”
　　我点点头右手拿符，口中念起咒语，随着符咒起火自燃，以左手指天，呼引天雷。右手抄起鬼怵木，等雷声大作之时引雷劈它。它静静地呆立于原地，等待五雷轰顶。
　　正值此际，从远处疾驰而来一人，口中呼喊不请。因着距离过远，声音又颤抖得厉害，我实在难以分清。可鬼影分辨出来了，它急切得对我喊道，“此时不劈，更待何时！”
　　心下立时明了，是金玲。只是不知她如何得到的消息，我心下疑惑着。
　　不得已，口念咒语，同时举起鬼怵木直指鬼影，又用左手指天呼引天雷。天雷震震，轰鸣不止，以万军不当之势，翻滚着从天而降，顺着鬼怵木一路迸发着闪电劈击过去。
　　鬼影不耐痛苦，疯狂的扭动身躯并发出惨叫。金玲哭着跑到我面前，双膝跪地，不断地哀求，并试图将我引雷的手往下扯，我严厉地斥责道，“事已至此，它已是必灭无疑。”
　　金玲闻言松开双手，起身跑至鬼影身边，拼了命地抱住了它。鬼影焦急大叫，“你疯了，快放手！”
　　“我不，我要与你在一起。”金玲被雷击得大哭起来，声嘶力竭地回应道：“我不放手！”她继续哭诉，“其实我一早便知晓，你陪在我身边，夜夜守着我，以法力与我缓解痛苦。今夜你没去找我，我便知道是有事发生。你怎么这么傻，为何非要如此。”
　　“金玲，我对你不起，不敢奢求你的宽恕。”鬼影也哭了起来。“你快放开我，若再耽搁，你也会死的。”
　　“我不惧怕，若如此也好，我们便永不再分离。”
　　听他二人终于释解，在此互诉衷肠，我内心也倍感深受，但又觉凄凉。
　　天雷突然加剧，猛地向他俩劈了一道巨大的雷电。震耳欲聋的雷响同时，迸发出万丈光芒，点亮整片夜空，恍如白昼。强烈的光芒，一下刺得我双手护头遮住了视线。等我再睁开眼时，两人已消失待无踪无影了。
　　我呆愣在原地，心中充满困惑不解，也不知此事做得是对是错。
　　阿紫“嘎嘎”地叫声，将我从恍惚中唤回神。收拾好东西，把阿紫装进挎包返回了客栈。
　　进了房门，疲惫地将自己扔在床上，紧紧抱住阿紫。迷迷糊糊之际，两个人影携手走了进来，他们并身立于床头，对我说道：“此番前来是为谢你！刚我二人被带去了地府，酆都大帝赦免了我们。他说，我们已历经磨难，赎清罪孽，感念我二人情深，故赦免我二人之罪。在生命最后一刻，他将我二人魂魄收走，允许我们投胎再世为人。我与金玲已许下了三生之约，特地于投胎之前，来此叩谢你的大恩。”
　　我欣然道：“不必谢我，你们能有善果非我之功，愿你们早日找到彼此，携手共度一生。”
　　两人对着我深深一拜后，便迅速消失在视线之中。我突然惊醒，猛地坐起身，阿紫跟着吓了一跳。我兴奋地将刚刚经历的梦境，与它复述了一遍，阿紫“嘎嘎”地冲我叫了两声，又缓缓闭眼睡着了，我也依靠着它，渐渐睡了过去。
　　再睁眼已是正午，我与阿紫是被饿醒的。我吩咐店家多备了些吃食，与阿紫在房内享用了。店小二儿进来收拾碗筷，一边收拾一边对我道，“你说怪不怪，今儿个早上，天特别晴，那可怕的黑雾完全消失了。”
　　我剔着牙，笑道，“不奇怪啊，昨儿晚上我把妖怪送走了。”
　　“什么！你将妖怪收了？”店小二儿睁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我。
　　“看不起人？我怎么了？我跟你说过我很厉害的。”我见他不信，不由得有些郁闷。
　　“掌柜哒！”这家伙东西也不收了，原地窜起，连跑带喊地下了楼。
　　等我来到楼下时，小小的客栈已聚满了人，老掌柜拿手冲我一指，“便是她！”众人的目光都随着手指的方向望向我。
　　见此情景，我有些受惊，后退一步问道：“你们要作甚？”
　　“恩人哪！”众人朝我拜了下去。
　　“好说好说，我道家消灾祈福，除魔卫道乃本分之事。”面对这种场面，令我不太适应，忙侧身避过不敢受礼。
　　“哎呀，小道长年纪虽轻，不想却有这等好本事啊！”
　　“但不知，是何方妖魔，为何来此作祟？”
　　“是啊，我们什方镇打建镇以来，可从未出过妖怪啊！”众人七嘴八舌的围着我问道。
　　孙公子与金玲之事我怎肯说穿，去坏他们的名声。只道是：这镇上久未做法事祈福，以致阴阳之气紊乱，致使神鬼不安，人事不和，魔障四起，是非丛生。要多多行善，以祈家安人和，诸事和谐。
　　众人听罢皆点头称是，嘴上仍是谢个不停。我不敢再做停留，跟店小二儿要了些干粮，辞别众人继续前行。
　　行至傍晚，也没找到可投宿的地方。无奈之下，只得捡了柴火和稻草，寻了个干净平坦的地方准备过夜。堆了个柴堆点燃后，从包袱里掏出一只熏鸡，阿紫立时睁大了眼睛，我冲它讨好地笑道，“知道你们狐狸爱吃鸡，特意和小二儿哥要的。都给你吃，以酬谢你昨日救我。”阿紫翻着眼白看我，一脸不屑。
　　“不稀罕？那便算了。也对，你是狐仙，不食这人间烟火。好吧，便让我来替你享用，这鸡归我了，你等着明儿早接露水喝吧。”
　　说着便拿起鸡往嘴边送，阿紫一下子急了，跳起来和我抢。我俩你争我抢，连玩带闹，把一只鸡啃得光剩骨头渣滓了。
　　吃饱喝足和阿紫躺在稻草上看星星，繁星璀璨闪烁光芒，点缀着靛蓝的夜空。天幕之上镶嵌一牙弯月，月辉柔和洒下，照耀着整片大地。
　　面对如此美景，我却突然惆怅起来，“你说，何人能告知我，我到底是谁？爹娘是否还在世？他们缘何抛弃了我？因着我是女儿家？还是因家贫无法承担养育之责？每每问及这些，二师兄都只答在山脚下捡得我，余下都不知晓了。”言必，我扭过头去看阿紫，发现它正目光闪闪的望着我。
　　我继续道，“你比我强，你如此出色，定有位更厉害的娘亲教你。还是你与我相似，也是被哪位高明的狐狸师父收养？不过，我还是很幸运的，有众多师姐师兄与我一同长大，有师父传授道法护我，还有个爱捉弄人的师祖，那老头儿可淘气啦，真的好想他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