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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3 ...

  •   回忆穿越时光隧道,在喧嚣中安静飞舞,落在故人的眉梢。
      “好久不见……”蒋烆局促地伸出手,与何洛远握了下。
      相识十五年,曾一起做过世界上最亲密的事,这却是他们第一次如此正式地握手。
      “那孩子,你觉不觉得看着有点儿眼熟?”何洛远用下巴指了指周易的方向,此时周易正和那个年轻男人拥抱在一起。
      蒋烆说:“嗯,是啊,我是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
      何洛远说:“你还记不记得,当年有个小孩儿经常去咱们学校找秦老师,他是秦老师家的亲戚,冉晴还帮那孩子补过课。后来那孩子被旁边技专的小混混抢劫,你和周易、夏渝他们几个人一起,把那帮小混混给揍了一顿。”
      “啊?这……就是那孩子?”蒋烆惊讶地再次看向年轻人,“这是男大十八变啊!也不对,我记得那孩子小时候就很好看。真是没想到,周易当年那场架居然是为自己将来的男朋友打的。”
      何洛远说:“我也是刚才听冉晴他们聊天才知道的。周易那家伙根本就不记得自己当年为了个小孩儿打架这回事儿,他们俩是去年在周易办的一个案子里遇见的。”
      蒋烆说:“这个缘分可真是不浅。”
      何洛远说:“是啊,周易这次可是爱惨了,你没看见刚才给我们介绍小姜的时候,那个狗粮撒得真是……丧心病狂、毫无人性。”
      蒋烆被何洛远这形容词逗得前仰后合。何洛远用一段轻松的闲聊彻底打消了旧情人重逢的尴尬和局促。
      蒋烆仔细打量着面前的人,当年的青涩少年早已蜕变为成熟男人,被太阳亲吻过的皮肤,匀称紧致的身材,面庞上是自信带来的坚定,眼神里是洒脱带来的明亮。
      “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我听说你出国了。”蒋烆问道。
      何洛远点头道:“挺好的,我是大三那年学校有交换留学的机会,就跟家里商量报了名,本来想着就出去一年,开阔一下眼界。但是到了那边之后,我喜欢上了他们对待少数群体相对宽松的氛围。于是我就努力学习,申请转校留在了那边。之后又读研、工作、定居,一直到现在。”
      “现在做什么工作?”蒋烆问。
      “ERP软件实施。我这次回国是因为集团在上海收购了一家公司,我们要给这家公司上ERP系统。”
      “所以你现在算是出差?要在国内呆多久?”
      “项目期目前定的是一年半,我是上个月才回来的。这不正好赶上冉晴的婚礼,还省得我从国外特意飞回来一趟了。你呢?什么时候回的国?”
      蒋烆说:“我当年一毕业就回来了。你也知道我是个学渣,去国外读个不入流的大学只不过就是为了混个文凭,免得说出去我是高中毕业不好听。回国之后我就跟着我爸妈学做生意,这两年我爸身体不太好,我就正式接了他的班。我父母前几年把家搬来了北京,我又在上海开了分公司,所以最近一直是北京上海两头跑,在上海的时间会多一些。”
      “有男朋友吗?”
      蒋烆愣了下,他没想到何洛远会如此直白地问出这个问题。“嗯……一年前分了。”
      何洛远笑着挑了挑眉:“巧了,我也是。”
      蒋烆看着他脸上的笑容,心里不受控制地升起了不该有的期待。
      “哎,远儿,你在这儿呢,我找你半天了!”一个声音忽然从不远处响起。
      蒋烆认出这就是刚才在观礼区坐在何洛远旁边的那个男人。男人身高目测至少一米九,双开门身材,鼓鼓囊囊的肌肉从衬衫里透出形状。他两侧头发剔得很短,笑起来一排整齐的大白牙,从头到脚透着从容和自信。
      “Austin说想跟乐队一起玩玩,要叫咱俩一起跟他上台。”男人来到何洛远身边说道。
      “行啊,我没问题。那个,给你介绍一下,这是蒋烆,我高中同学,外加前男友。”
      何洛远介绍得如此丝滑,倒是让蒋烆有点措手不及,他没想到何洛远会愿意在别人面前提起他们的过往。他还没调整好自己的表情,就听何洛远继续介绍道:“这是Bradley,中文名陈家耀,我朋友,外加前男友。”
      蒋烆混迹江湖多年,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幸好Bradley朝他伸出手,十分自然地说道:“这么巧,原来咱们都是前男友,那我应该叫你一声前辈吧?久仰久仰!”
      蒋烆嘴角抽搐着跟他握了握手,心想这算哪门子的前辈,久仰又是什么鬼。
      何洛远笑着解释道:“Bradley是出生在外面的华裔,之前跟冉晴是室友,我俩就是通过冉晴认识的。那个时候他说的可是一口散装中文。两年前他到北京探亲,误打误撞找了份英语外教的工作,就干脆留在这儿了。这两年他把带过的学生全都教成了满口澳式英语,他自己的中文倒是越来越正宗了,就是有时候会用词不当,你别介意。”
      蒋烆摇摇头:“不会。”
      “那个是Austin。”何洛远指着远处一个正在跟乐队的人手脚并用比划的人说道,“他是Bradley现在的男朋友,我们跟另外几个朋友有个乐队,其实也不算乐队,就是偶尔凑在一起弹弹唱唱。”
      蒋烆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是一个身材瘦高的白人男子,目测也就二十出头的年纪,一头浅金色的头发比阳光更炙烈。此刻年轻人正兴奋地朝着这边挥着手,那意思是让何洛远他们快过去。
      “哎,Austin叫我们呢。那个,我们先失陪一下哈。”Bradley对蒋烆歉意地点点头。
      何洛远脱掉西装,交到蒋烆手上:“来,前男友,麻烦帮我拿一下。”
      蒋烆接过还带着何洛远体温的西装,看着他一边挽起衬衣袖子一边朝乐队走去。
      那是一首耳熟能详的流行朋克,当前奏声响起的时候,人们纷纷停止交谈,朝着乐队的方向看过去。
      Austin借了现场乐队的吉他,站在正中央对着麦克风架边弹边唱,何洛远和Bradley站在他两侧各自手持麦克风。Austin高音,何洛远中音,Bradley低音,三个人配合得天衣无缝,把现场气氛烘托到了高潮。
      宾客们纷纷向乐队方向聚集,很多人开始跟着音乐的节奏舞动身体。
      有人在舞台两侧开了香槟庆祝,闪着光的金色液体在空中交织,细雨般落在三名歌手身上。
      何洛远仰起头,让自己沐浴在香槟雨里,皮肤在阳光下反射着诱人的光泽,被打湿的白衬衫勾勒着肌肉的形状,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性感无比。
      蒋烆远远看着恣意欢笑的何洛远,早已如一潭死水的心湖瞬间泛起巨大涟漪。
      站在舞台上的何洛远比太阳更加夺目,刺得蒋烆眼眶泛酸。他羡慕何洛远身上的洒脱,也嫉妒这份洒脱。何洛远直率坦诚的态度让他明白,原来一直困在原地的只有他自己。
      那天的婚宴一直持续到黄昏,橙粉色云霞挂在庄园上空,宾客们依依不舍地互相告别。
      何洛远的酒量很差,基本上就是一瓶啤酒的量,他平时一直都很注意不让自己喝多。可今天他不仅在兴奋中多喝了小半杯,还淋了一场香槟雨。酒精渗透进皮肤,让他面颊透着绯红,脑袋也有点晕眩,好在手脚还算听使唤。
      蒋烆手里还拿着何洛远的西装,默默守在他身侧。
      冉晴送走了大部分宾客后,来到蒋烆面前:“老蒋,你带司机来了吗?”
      “带了,就在外面等着呢。”
      “那太好了,小远就交给你了,你帮我把他送回酒店吧。他可是我请来的,你一定要替我把他照顾好。”
      不等蒋烆回答,何洛远就在一旁抢着说道:“不用麻烦了,我自己叫个车就行了。”
      “不行,这里离市区那么远,你对北京的路又不熟,万一遇上个心术不正的司机,看你穿得这么好又长得秀色可餐的,把你拉去没人的地方欲行不轨怎么办?”冉晴故意用夸张的语气说着,同时对蒋烆使了个眼色。
      蒋烆立刻明白了冉晴的用意,赶忙接茬儿道:“冉晴说的没错,这世界虽然是好人多,但万一不幸遇上个坏人那就是百分之百。我反正顺路,一点儿都不麻烦。”
      “你知道我住哪儿你就顺路?”何洛远笑着仰起头,眼睛一眨一眨地问道。大约是酒精的缘故,他有点控制不住傻笑。
      夕阳余晖落入何洛远笑得弯弯的双眸,让蒋烆内心止不住悸动。他架着何洛远的胳膊把他从座椅上拉起来:“你住哪儿我都顺路。”
      跟新郎新娘道过别,蒋烆搀扶着何洛远往庄园门口走,他的司机已经把车停在那里等着了。
      何洛远其实根本不用人搀,但他不想拒绝,任凭蒋烆细心照顾着自己。
      车子开出没多久,落日便开始沉入远山,车内的光线变得昏暗。何洛远酒劲上头,靠在蒋烆肩膀上迷迷糊糊睡着了。他睡得香甜,蒋烆却如坐针毡。
      何洛远柔软的发丝散落在蒋烆的颈间,搔得他的心都跟着一起痒。许多年前,他们这群人在许霖家的酒吧喝酒,何洛远总是不声不响地喝,然后又不声不响地趴在桌子上睡着。最开始的时候蒋烆还以为他是有心事才会喝多,结果一看连一罐啤酒都没喝完,才知道这家伙的酒量趋近于零。从那之后每次大家在酒吧相聚,蒋烆都会默默守在何洛远身边,防止他醉酒出意外。而何洛远也十分让人省心,从来不发酒疯,喝多了只是像现在这样安静地进入梦乡。
      车窗外路灯亮起,照在何洛远熟睡的脸上,让睫毛投下一道长长的阴影。蒋烆看着那紧闭的双眼,不禁又陷入回忆。
      他对何洛远是一见钟情,何洛远第一次对他说话时,他就忍不住一直盯着那双眼睛看,感觉自己的魂魄马上就要被吸走。何洛远的睫毛很长,蒋烆见过它们被太阳染成金色,见过它们在睡梦中微微颤抖,也见过它们被泪水打湿。这些全是他最珍贵的记忆。
      车子过减速带时颠簸了一下,何洛远半梦半醒间朝蒋烆身上又拱了拱,调整了个舒适的姿势继续睡。
      蒋烆忍不住吞了下口水。何洛远的嘴唇此时距离他的嘴唇只有不到十公分的距离,他只要稍稍低头就能吻到。红润的唇瓣微微开启,将带着淡淡酒气的吐息不断轻扫着他的面庞。
      蒋烆用尽全力把头别开,看向窗外试图分散着注意力。那副嘴唇亲吻上去的滋味永远刻在他心里,此时它们正勾引着他去温习。车辆已经驶入市区,跟随着车流缓慢移动,蒋烆心里万分焦灼,已经快要经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意志力考验。
      何洛远的双唇如磁石般吸引着他,让他忍不住又转回头,慢慢靠近,在马上就要碰到的地方骤然停下。他心里有个声音在对他不停叫骂着:蒋烆你个畜生,小远现在不省人事,你要是对他下手那叫猥亵,不光恶心而且违法!这要是被他知道了,你干脆去投井算了!
      他被这个声音骂得瞬间清醒,赶忙又扭头看向窗外。
      蒋烆所有的动作都没有逃过司机王叔的眼睛。王叔是公司的老员工,以前是给蒋烆父亲开车的,也算是看着蒋烆长大的,对他的事一直都很清楚。蒋烆虽然是gay,但绝不像外界对这个群体传得那样私生活混乱,相反他比许多男人都更规矩,王叔从来没见过蒋烆跟一些乱七八糟的人交往。刚才一上车,王叔就看出蒋烆对靠在他身上的那个帅哥不一般,俩人眼神里全是故事,这会儿看着蒋烆那副拼命忍耐的样子他就更加确定了。
      车开到何洛远住的酒店,何洛远还没醒。王叔也没问蒋烆,就直接把车开进了地库,找位置停好。
      车子熄火,何洛远依然没有要醒的意思。蒋烆正犹豫要不要叫醒他,就王叔小声说:“让他再睡一会儿吧,你看他睡得那么香,真让我们中老年人羡慕,反正你今晚也没别的事儿,就再等会儿吧。”
      蒋烆放下刚刚抬起的手。车厢内一片安静,何洛远均匀的呼吸声在蒋烆的耳畔变得愈发诱人。正当蒋烆庆幸王叔在这里,能阻止他滑向罪恶的边缘时,忽听王叔说道:“蒋总,已经过了晚饭的点儿,我年纪大了血糖不稳定,得去找点儿吃的。我就在这附近不会走远,你有事儿打我电话。”他说完不等蒋烆分辩就下了车。
      蒋烆在心里咆哮:你不能走!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教唆犯罪,是要负连带责任的!
      可他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眼看着王叔离开,因为他的内心在渴望这独处的时刻。
      蒋烆专注地看着何洛远的睡颜,今天在婚礼上的一幕幕又在脑海中上演。从第一眼的灿烂笑容,到谈吐间的轻松自如,再到舞台上的光芒四射,如今的何洛远是如此开朗又充满活力。那是一个蒋烆从未见过也从未想过能见到的何洛远,与过去判若两人,却依然让蒋烆心动。
      他知道何洛远早已把他们的过去彻底放下了,这让他既心安又心痛。他贪恋地感受着何洛远的体温,眼中满是自嘲的酸楚。先提分手的人,是没资格掉眼泪的。
      王叔离开后,何洛远在车上又睡了一个多小时,因为一直朝一边歪导致脖子酸痛,其间他换了好多次姿势。蒋烆为了能让他睡得舒服点,最后不得不侧着身子把他抱在怀里。身体隔着两层薄薄的衬衫,蒋烆怀念与他肌肤相贴的触感,想到心口刺痛,眼眶泛红。在他们最相爱的时光里,两个人可以一句话不说,什么也不做,就这样一直安静地抱着,感受着依恋在彼此心间流淌。
      何洛远醒来,发现自己在蒋烆怀里时,并未表现出丝毫的诧异或尴尬。他甚至没有立刻起身,而是靠在蒋烆身上慵懒地打了个呵欠,再抬腕看了眼时间。“怎么都这么晚了?咱们应该已经到了很久了吧?你干嘛不叫醒我?”
      蒋烆柔声说道:“看你睡得香,舍不得叫醒。我反正晚上也没事儿,就想让你多睡一会儿。”
      “抱歉啊,我今天有点儿失态了。”何洛远转过头上下打量着蒋烆,想看看自己有没有吐在他身上或者在他衣服上淌口水。
      “放心,什么都没有,你睡相很好,跟以前一样。”
      蒋烆根本不知道自己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有多温柔。何洛远定定地看了他许久,才从那片温柔中回过神来。
      “谢谢你送我回来,时间不早了,你快点儿回去吧,咱们晚点儿再联络。”何洛远说着打开车门。
      “小远。”蒋烆叫住他,“那个……你什么时候回上海?”
      “我明天就得回去,下午三点的飞机,周一还得上班呢。”
      蒋烆眼神恳切:“那等我回了上海,能请你吃饭吗?”
      何洛远会意地笑笑:“当然,有人请吃饭,我当然愿意。”
      “那咱们上海见。”
      “好,上海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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