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八顿啃穿废土》烤月亮

3、食铁兽

　　蓝新扑在一人多高的巨大红色爆爆珠上使劲啃咬吮吸，却啃不下来一点，反倒磕得牙龈生疼。
　　怎么这么硬？
　　她暴躁地给了它两巴掌，手心发麻。

　　“醒醒，食铁兽小姐。”

　　被人没好气地推了两把，蓝新睁开眼，与一个机械臂深情对视，银灰色的金属外壳上还沾着她的口水，拉丝了。

　　Yue——

　　蓝新松开手，连声干呕。
　　一块抹布朝着她脑壳飞来，她没抬头，却精准接住。

　　随意披着白大褂、扎着彩色脏辫的女人一只手操作着终端，另一只手捏着手术刀转了两圈，流里流气的打扮和动作，在她身上却别有一番风流。
　　“有两把刷子嘛，小食铁兽”，她带着笑意，靠着墙揶揄蓝新，“我的机械臂味道怎么样？看你吃挺香，差点没忍心打扰你。”

　　蓝新停下擦拭的动作，努力回忆：“凉凉的、冰冰的，咬不动。”

　　女人愣了愣，突然笑起来：“我叫吴辰，勉强算是你的医生吧。”
　　吴辰拉过一旁的铁质椅子，轻巧地旋了一圈正对着床，翘着二郎腿靠在椅背上，只用一根椅腿支撑，晃晃悠悠地抖着腿。

　　“你身体没什么问题”，吴辰深灰色的瞳仁观察着蓝新的表情。
　　“除了赵财那莽妇给你整出来的新伤外没有一点旧伤。就是太瘦太弱，需要补充营养，你昏迷的16个小时里，我给你注射的营养剂是普通成年人三天的份量，就这都没能喂饱你。”

　　吴辰指了指机械臂，未尽之语十分明显。

　　“我饭量有点大”，蓝新抡圆手臂，想了下又怕吓着人，于是默默收起左臂，右手食指和拇指捏着比了个“一点点”的手势：“一点点大。”
　　蓝新摸了摸肚子，感觉还是饿的厉害。
　　但又不尽然。

　　她有饱腹感，只是她的大脑在叫嚣着饿。
　　或许这也是饕餮的种族天赋？
　　那如果她按照大脑想的，不断进食，会不会活活撑死自己？

　　蓝新一时竟无法判断，饿死和撑死，到底哪个更丢脸。

　　“噗”，吴辰很好说话，露出诡异的慈爱笑容，随意摆了摆手。
　　“吃得多没事，但以后可不能再生吃老鼠了，不卫生，这次我及时给你注射了药物，下次你就不一定这么幸运了。”

　　“那……熟的老鼠呢？”蓝新一脸震惊——她堂堂饕餮难道要像人类一样吃煮熟的东西吗？

　　吴辰的目光从她皮包骨的手臂上飞速掠过，帮她掖好被角才缓缓道：
　　“你要吃健康的食物，下水道的老鼠全是病毒。现在的营养液有很多种味道和口感，是很好的选择，你可以让赵财给你买。”

　　赵财？天塌了一半的蓝新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吴辰的话到她耳朵里完全变了样，她理所当然地想着——既然医生提到赵财，那是不是说明她可以吃赵财……偷藏的美食？
　　不论香气来自于赵财本人，还是来自于她偷藏的美食，蓝新都势必要拿到手。
　　她急切地追问：“赵财也在这里吗？”

　　“当然在”，吴辰笑得有点邪恶，“估计快到了。”

　　敲门声响了三下，看上去刚洗过澡的赵财擦着湿漉漉的一头短发走了进来。

　　“又蹭基地的水”，吴辰咕哝一句，抬头却立即变脸，热情洋溢地迎上去：“嘿，财财，这里是治疗费用的账单呢，怎么支付啊亲~”

　　赵财眼皮一跳，挑眉看着吴辰。
　　后者丝毫不避，自然垂落的左手手指间闪过一道寒光；赵财的手也悄没声地摸向腿侧，青筋微微鼓起。

　　气氛焦灼起来。

　　“你们不要为了我打架啊！我可以赚钱的。”
　　蓝新紧张地盯着刀片咽了咽口水，高高举起手吸引两人注意，生怕她们一时不慎，剜下赵财的肉。
　　——那也太浪费了！

　　吴辰以为她在害怕，狠狠瞪了赵财一眼，率先收起刀，安抚道：“别担心，我们相处模式就这样。你的钱……我先给你垫付了，不急。”

　　贪婪是饕餮的本性，有送上门来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蓝新眼睛一亮，刚要顺水推舟、借坡下楼，却被赵财抢了先。

　　“你想赚钱可以去做猎人。”

　　吴辰好像很爱对赵财生气，她皱起眉：“你疯了？她细胳膊细腿的当什么猎人？到时候怎么死的都——”
　　对上蓝新茫然的目光，她咽下后半句话，改口道：“工会猎人就是杀罪犯，领赏金。虽然来钱快，但太危险了。”

　　赵财冷笑一声：“她可不是什么娇滴滴的废物，有的是力气和手段——你从哪学的打斗技巧？”

　　“她？打架？那一身皮包骨头，我站着不动她都打不疼我。”

　　蓝新哽住：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莫欺饕餮瘦！
　　她做了个深呼吸才调整好情绪回答：“我天赋异禀，很快就能变强，做猎人是没问题，但是……我不能杀人。”

　　妈妈说过，饕餮不能直接插手人类的生死，这会让她们失去作为饕餮的资格。
　　蓝新的穿越就是因为她没听妈妈的话，在吃饭时眨了眼——所以现在的她，绝对要听妈妈的话！

　　“这好办，你抓人，我杀，我们二八分，我二你八”，赵财温和地建议。
　　她很敏锐地捕捉到蓝新的话，是“不能杀人”，而不是“不愿杀人”。

　　“不是，你他爹的别——”

　　“好！”
　　蓝新却答应得干脆利落，生怕她反悔：
　　这可是跟食物搞好关系的好机会！到时候她就以抓罪犯为借口和赵财独处，趁机把她关起来，养着慢慢吃！

　　吴辰把手里的药剂用力墩在桌上，对赵财怒目而视，似乎还想骂什么，但盯着她半晌，吴辰什么都没说。

　　她别扭地转过头，操作着终端，对蓝新道：
　　“刚好今天洪宇要去猎人工会，让他带你去登记，出门右拐，那个白得像鬼的就是他。”

　　知道这是在撵人，蓝新的目光在两人中巡了一圈才点头，避开医疗室里满地的杂物、药箱和嘎吱嘎吱响的铁床，识趣地离开。

　　门在她身后关上，蓝新装作整理鞋袜在门口停下，想听会墙角。
　　吴辰给她换了新的衣服，虽然只是简单的黑色背心、工装裤和短靴，但穿着有种过于舒适的别扭感。穷日子过惯了，穿上新衣服都不习惯了。
　　可惜医务室隔音太好，她什么都没听到，只好按照吴辰的嘱咐一路向右搜寻起“白得像鬼”的男人。

　　走道不算宽，大概可以让六个蓝新肩靠肩行走，沿途有很多岔路口。

　　路的两边堆着杂物，聚着很多穿带破洞和金属配件衣服、化夸张妆容的男女。
　　他们或站或坐或蹲或躺，叽叽喳喳地聊着“操他爹的内鬼”“该死的高等人”“要是有枪炮给他们都炸了”……

　　此外还有有不少面容严肃，身披长袍，打扮得一丝不苟的修士模样的人，他们脚步匆匆，皱着眉头目不斜视。

　　这两方人互相视而不见，偶尔目光相对都一触即离，仿佛多看一秒就会忍不住拔刀干起来。

　　原本蓝新还担心自己会认错人，但当他看到大剌剌坐在地上的白瘦男子时她就知道自己绝对是找对了。

　　灰蒙蒙的走道里，他白得吓人，如同一个发光体，和其他人简直不在一个图层。

　　他看见蓝新，吹了声口哨跳了起来，左侧嘴角上一道深红色的伤疤宛若古怪的笑。

　　“嘿，你是蓝新？怎么？你也觉得这个疤帅？”
　　洪宇自来熟地走过来，伸出一只手。
　　注意到蓝新的视线，他颇自恋地摸了摸伤疤，语气有些惋惜，“我想在另一边也划一个的，但吴医生说我有病，所以只好放弃了。”

　　“这样也不错”，蓝新回应得有些敷衍，不是很理解这种行为。
　　嗯，祝福，尊重。

　　“你也这样觉得？嘿嘿，你说吴医生是不是也觉得这样好看？”
　　他乐滋滋地又摸了摸伤疤，拍拍蓝新肩膀，“有品位，吴医生说你还没有终端，我给你带了一个，有点旧，但是用着没什么大问题，你别嫌弃。注册的时候用得上呢，等你赚了钱可以再买好的。”

　　短短几句话，“吴医生”这几个字出现的频率也忒高了。
　　蓝新咂舌，品出了点不一样的味道。

　　终端被戴上后自动激活，在手腕上方投影出一个蓝色光屏，字迹略有重影，不过蓝新视力很好，看着不废劲。

　　蓝新试探地点开通讯界面，里面空空荡荡啥也没有。

　　“我们加个好友。别的功能回头你自己玩，我先带你去工会登记，顺便给你讲讲相关信息。”
　　“猎人工会其实就是住在内城的高等人发布罪犯悬赏的地方,每个区都有，像我们这种外城人就可以登记为猎人，杀罪犯拿钱。”

　　蓝新认真听着，和他一起又钻进一条熟悉的地下通道。
　　外城和内城同样是由墙隔开的，外城还被墙分成许多个区，彼此间交流很少。

　　因此，蓝新第一时间发现了盲点：赵财这种试图砸墙的人，不在通缉名单上简直天理难容。
　　“罪犯也可以登记成猎人”，她用了陈述句。

　　“聪明”，洪宇咧嘴一笑，他站在蓝新左侧，这个角度蓝新只能看见他完好的半张脸，笑起来居然怪阳光的。
　　“虽然没有统计数据，但根据我的经验，有近半数的猎人榜上有名。
　　有些狠人，比如带你回来的财姐，会故意让安保机器人拍到正脸，从而登上悬赏榜，引人来杀，这样足不出户也能收割罪犯猎人的人头。”

　　“这太危险了，没有失手过吗？”蓝新颇不赞同——万一受伤了，或者更严重一点，死了，那可怎么办？
　　蓝新现在知道了，人类很脆弱，不能吃活老鼠，也不能吃死了腐败了的生物。
　　她暗暗叹了口气，警惕地走进下水道：养人类真的好麻烦的。

　　下水道里没再出现老鼠。

　　“噗，你可不要误解财姐的实力。她只是看起来好脾气。你看，十来个小时财姐就带着人把老鼠杀得不剩几个了。”
　　“不过……来基地的路那么多，她这么就选了这条呢？”洪宇不经意嘟囔道。

　　“不合理吗？”蓝新立刻问。

　　洪宇心很大，随口答：“不合理倒说不上，财姐总是神出鬼没的，只是这条道荒废很久了，脏、臭，还全是老鼠。”

　　呵……蓝新眯起眼睛，猜到赵财是专为自己选的下水道，心情都不美妙起来。

　　“反正外城没有热武器，几个老鼠和猎人，她完全可以应付。”

　　没有热武器？所以之前高台上的就是内城的高等人了？
　　垄断了强杀伤力武器的高等人。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出巷子。
　　时值傍晚，霓虹灯早已亮起，拥挤的街道上灯光闪烁，人群熙攘，各种奇怪的味道混杂。

　　行人大多表情麻木、奇装异服。
　　要么一副暴躁不好惹的样子，要么就是浑浑噩噩一秒撞n人，总之没几个看起来阳光健康的。
　　钻进钻出的孩童尖声叫卖；路边穿着暴露的男女挂着笑，一边沉醉地啜饮着一种玻璃瓶装的彩色饮料，一边十分敬业地与路过的每个人调情。

　　甚至有一个穿着露肩破洞T恤的男孩喊着姐姐，要往蓝新身上靠，被她不解风情地侧身躲开，差点让男孩摔个人仰马翻。
　　惹得洪宇憋不住地狂笑，被蓝新狠狠记了一笔。

　　也有巡逻机器人，它们像个摆设般挪动着一人多高的庞大身体，对这一切视而不见。

　　“别担心”，洪宇以为她是在害怕机器人。
　　很多垃圾场的流浪者都这样，遇见巡逻机器人就想躲，“只要不随便杀人犯罪，安保机器人就不会出手。当然了，登记猎人杀罪犯不犯法。”

　　蓝新点头，嘲讽地弯了弯唇。
　　这地方到处都透着随意。
　　罪犯最好是死掉，不死也行；这些地下组织灭了最好，灭不完也无所谓……

　　主打一个无为而治，反正官方的武装力量懒得管。
　　就像初来这个世界时见到的那样，高等人随意散漫地射击，完全没有赶尽杀绝的意图。

　　可蓝新看着满大街随处可见的，被涂上粗俗词汇的鼓励生育标语，又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哪有当权者一边不在乎居民生死，一边希望人口增长的？

　　“到了。”

　　发散的思维被洪宇打断，蓝新抬头，看见一个与周围混乱环境格格不入的高大建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