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八顿啃穿废土》烤月亮

4、财迷

　　敲门声响了三下，看上去刚洗过澡的赵财擦着湿漉漉的一头短发走了进来。

　　“又蹭基地的水”，吴辰咕哝一句，抬头却立即变脸，热情洋溢地迎上去：“财~收拾干净了？”
　　赵财眼皮一跳，猜到事情不简单。
　　她后退半步，双臂挡在胸前：“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诶呦！”

　　泛着银光的刀片从赵财耳边划过，完全隐没在木质的架子上。

　　蓝新唰的亮了眼睛——好酷！想学！
　　她缩在被子里的手不自觉模仿起吴辰刚刚的动作，目光炯炯地看着两人。

　　吴辰理了理头发，慢条斯理地抬起手腕，展示自己的终端：“这里是治疗费用的账单呢，怎么支付啊财~”
　　赵财不闪不避，默默伸出左脚，夹着声音没头没尾来了一句：“我的脚趾头，很自由。”

　　气氛焦灼起来。
　　吴辰低头一看——确实自由，刚洗过又沾了灰的脚趾头正一翘一翘地跟吴辰打招呼，原本应该是鞋底的地方被一块破布代替。

　　吴医生眯着眼睛哼了一声，动作很大地拔出插在架子里的刀片，弄得瓶瓶罐罐叮当作响。

　　还是不对。
　　蓝新沉迷于拆解整合吴辰的动作，在关键点陷入疑惑，她是怎么让刀片拐弯的？她的刀片藏在哪里？
　　得再看几遍，现在学的每一个技巧都是日后吃到香香饭的准备！

　　“吴医生，我想自己赚钱付医药费。”、
　　蓝新高高举起手吸引吴辰注意。

　　吴辰好像从没见过看病给钱的一样，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倒是赵财嘴快，立刻接上：
　　“你想赚钱可以去做猎人。”

　　吴辰好像很爱对赵财生气，她皱起眉：“你疯了？她细胳膊细腿的当什么猎人？到时候怎么死的都——”
　　对上蓝新茫然的目光，她咽下后半句话，改口劝阻道：“工会猎人就是杀罪犯，领赏金。虽然来钱快，但太危险了。”

　　赵财冷笑一声：“她可不是什么娇滴滴的废物，有的是力气和手段——你从哪学的战斗技巧？”

　　“她？打架？那一身皮包骨头，我站着不动她都打不疼我。”

　　蓝新哽住：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莫欺饕餮弱！
　　她做了个深呼吸才调整好情绪回答：“我天赋异禀，学东西很快，做猎人肯定没问题，但是……我不能杀人。”

　　妈妈说过，饕餮不能直接插手人类的生死，这是法则。
　　蓝新的穿越就是因为她没听妈妈的话，在吃饭时眨了眼——所以现在的她，绝对要，听妈妈的话！

　　“这好办，你抓人，我杀，我们二八分，我二你八”，赵财温和地建议。
　　她很敏锐地捕捉到蓝新的话，是“不能杀人”，而不是“不愿杀人”。

　　“不是，你他爹的别——”

　　“好！”
　　蓝新却答应得干脆利落，生怕她反悔：
　　这可是跟食物搞好关系的好机会！到时候她就以抓罪犯为借口和赵财独处，趁机把她关起来，养着慢慢吃！

　　吴辰把手里的药剂用力墩在桌上，对赵财怒目而视，似乎还想骂什么，但盯着她半晌，吴辰什么都没说。

　　她别扭地转过头，操作着终端，对蓝新道：
　　“刚好今天洪宇要去猎人工会，让他带你去登记，出门右拐再直走，那个白得像鬼的就是他。”

　　知道这是在撵人，蓝新的目光在两人中巡了一圈才点头，她避开医疗室里满地的杂物、药箱和嘎吱嘎吱响的铁床，识趣地离开。

　　门在她身后关上，蓝新装作整理鞋袜在门口蹲下，想听会墙角。
　　吴辰给她换了新的衣服，只是简单的黑色背心、工装裤和短靴，甚至尺码还偏大，并不合身，但她还是有种过于舒适的别扭感。
　　蓝新将之归于原主过惯了穷日子，连新衣服都适应不来了。

　　她蹲了半天，什么也没听到。也不知道这破破烂烂的地方有什么必要把隔音搞这么好。
　　蓝新无奈，只好按照吴辰的嘱咐一路向右搜寻起“白得像鬼”的男人。

　　走道不算宽，大概可以让六个蓝新肩靠肩行走，沿途有很多岔路口。

　　路的两边堆着杂物，聚着很多穿带破洞和金属配件衣服、化夸张妆容的男女。
　　他们或站或坐或蹲或躺，叽叽喳喳地聊着“操他爹的内鬼”“该死的高等人”“要是有枪炮给他们都炸了”……

　　此外还有有不少面容严肃，身披长袍，打扮得一丝不苟的修士模样的人，他们脚步匆匆，皱着眉头目不斜视。

　　这两方人互相视而不见，偶尔目光相对都一触即离，仿佛多看一秒就会忍不住拔刀干起来。

　　蓝新从没想过和人类建立更深的联系，在走廊上众人或隐晦或直白的目光中，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环境，尽量融入其中。同时也没忘记住各条岔路。
　　有一个岔路格外宽敞，墙面和地面的装饰材料也与其他不同，刻绘着树木花草的图案，几根高大藤曼的雕塑攀附着墙壁，笼罩了整个天花板。

　　新鲜空气实在难得，蓝新情不自禁驻足，深吸一口气，只觉神清气爽。
　　她只停了十来秒，周围几个人就不约而同地看了过来，她暗暗皱眉，虽然疑惑，却不得不加快脚步离开。

　　岔路的尽头则是一扇厚重的大门，尽管隔着很远的距离，蓝新也能看清上面燃烧着的醒目字迹。
　　她匆匆扫了一眼，发觉它们和她刚刚在井底见到的如出一辙——反叛者宣言

　　砖石在喉间生长，锁链尽头，地平线已经冻结，
　　被囚禁的季风撞向锁链，砂尘尖哮，裂缝里渗出鲜血，
　　千万个影子游荡，搜集冰冷的太阳。

　　当锁链崩裂，所有倒伏的呼吸竖直站立，
　　此刻长虹从脚踝升起，黎明的瀑布倾泻，
　　千万个影子奔腾，淌进炽热的心脏。

　　——敬自由，敬新世界。

　　阅读理解不是蓝新擅长的项目，她只能大致读出这是个反抗者的宣言，却分析不出更多。

　　吴辰的形容很准确。
　　灰蒙蒙的走道里，有个男人白的和其他人几乎不在一个图层，蓝新一眼就看见了他。

　　他看见蓝新，吹了声口哨跳了起来，左侧嘴角上一道深红色的伤疤宛若古怪的笑。

　　“嘿，你是蓝新？怎么？你也觉得这个疤帅？”
　　洪宇自来熟地走过来，伸出一只手。
　　注意到蓝新的视线，他颇自恋地摸了摸伤疤，语气有些惋惜，“我想在另一边也划一个的，但吴医生说我有病，所以只好放弃了。”

　　“这样也不错”，蓝新回应得有些敷衍，不是很理解这种行为。
　　嗯，祝福，尊重。

　　“你也这样觉得？嘿嘿，你说吴医生是不是也觉得这样好看？”
　　他乐滋滋地又摸了摸伤疤，完全没有其他人的戒备模样，自来熟地拍拍蓝新肩膀。
　　“有品位。我给你带了个终端，组织资金有限，它有点旧，你别嫌弃。猎人注册的时候用得上，以后再换好的，你跟着财姐混，缺不了钱。”

　　“真的？她……看起来不富裕。”
　　蓝新对他的话表示怀疑。

　　洪宇摸摸头，打了个马虎眼：“钱么，总是不够花也赚不够的。”

　　不够花？
　　蓝新点点头，戴上终端。

　　终端自动激活，在手腕上方投影出一个蓝色光屏，字迹略有重影，不过蓝新视力很好，看着不费劲。

　　她试探地点开通讯界面，里面空空荡荡啥也没有。

　　“我们加个好友。别的功能回头你自己玩，我先带你去工会登记，顺便给你讲讲相关信息。”
　　“猎人工会其实就是住在内城的高等人发布罪犯悬赏的地方,每个区都有，像我们这种外城人就可以登记为猎人，杀罪犯拿钱。”

　　原主一直生活在垃圾场，对这个世界知之甚少，蓝新仔细听着他的话，生怕错过一点。
　　洪宇看出她的谨慎，抬手摸了摸嘴边的伤疤，手指遮掩下，他嘴角瞬间下撇，眼神微冷，语气倒是一如既往地雀跃热情：

　　“我知道你也恨内城那群垃圾，加入我们反叛者的，就没有不恨他们的——对吧？”他看到蓝新小幅度点头才继续说下去，“但是，在强大起来之前，总要学会隐忍和藏拙。
　　我本来是不同意这次行动的，你也看见了，死了很多人。他们太莽撞，如果不是财姐赶过去，情况或许会更糟。遇上她，你很幸运。”

　　洪宇笑眯眯地做了总结，亲切地拍拍蓝新的肩膀，又安慰道：“不过也不是一点好处没有，比如财姐，她在通缉榜上的排名又升了不少，身价提高是一件很让人幸福的事情。”

　　“罪犯也可以登记成猎人？”

　　“当然”，洪宇咧嘴一笑，没有为蓝新的缺乏常识感到奇怪。
　　“虽然没有统计数据，但根据我的经验，有近百分之二十的猎人榜上有名，这种人一般被叫作‘灰面具’。
　　比如财姐，她故意在犯事时让安保机器人拍到正脸，从而登上悬赏榜，引人来杀。她再从这些猎人中挑选灰面具，反杀他们拿赏金——所以我说，跟着财姐，不怕没钱赚。”

　　“这太危险了，没有失手过吗？”蓝新颇不赞同——万一受伤了，或者更严重一点，死了，那可怎么办？
　　蓝新现在知道了，人类很脆弱，不能吃活老鼠，也不能吃死了腐败了的生物。
　　她暗暗叹了口气，警惕地走进下水道：养人类真的好麻烦的。

　　下水道里没再出现老鼠。

　　“噗，你可不要误解财姐的实力。她只是看起来好脾气。你看，这么一会财姐就带着人把老鼠杀得不剩几个了。”
　　“不过……来基地的路那么多，她这么就选了这条呢？”洪宇不经意嘟囔道。

　　“不合理吗？”

　　洪宇随口答：“不合理倒说不上，财姐总是神出鬼没的，只是这条道荒废很久了，脏、臭，还全是老鼠——我都没见过这东西，你这次也是长了见识了吧？”

　　呵……蓝新眯起眼睛，猜到赵财是专为自己选的下水道，心情都不美妙起来。
　　何况，洪宇的话无疑是在阴阳怪气，见了老鼠还叫“长见识”？别太荒谬。
　　可洪宇的表情又无懈可击，给蓝新一种有气无处撒的憋屈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