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日风暴》baiaaa

4、Chapter 4

　　市局的灯亮个通宵是常有的事。因为即便晋城已经少了很多刑事案件，但杂七杂八的小案子也是很多。有时候一天能接个十多件，那到了人手不够的时候，各支队通宵加个班也很合乎情理。
　　唐停安抚好刘局下来的时候，众人还在叽叽喳喳讨论着。他站在楼梯旁敲了敲栏杆，众人立刻作鱼鸟状扑棱棱散开。
　　刘局跟在他身后，见状按了按唐停的肩膀，哼笑一声：“好小子，这么快就收买了人心！”
　　唐停无奈说：“您快回去吧，这么大年纪了，少熬夜！”
　　众人惊疑不定，方才还骂得这么狠，现在看着二人竟有点儿哥俩好的意思。

　　刘局走了，唐停立刻把目光投向藏在桌子后面的莫东山，走过去把他提溜起来，狐疑说：“不是让你做完笔录回家休息去吗？你怎么又回来了？”
　　其余众人眼观鼻鼻观心安静如鸡，大气不敢出。因为那时的特训，他们支队就报上去了莫东山一个人。没办法，谁让他是他们支队里最高最壮，又最傻的一个呢？听唐停这么说，众人顿时略感心虚。
　　但其实以后他们就知道了，在唐停眼里，一个合格的外勤队员，体测不仅要及格，还要大大的及格，最好能赶超全市局，争做第一才是最佳。所以他虽听说这次他们支队在他到任前的特训，只拿了一张莫东山的个人奖外一无所获，他其实也没什么感觉。因为以后有的是机会。

　　莫东山颤颤巍巍说：“唐、唐队，谢昀杉他他他，他溜了！”
　　说完他便不敢再看，支队众人严守以待，以防唐停暴起把莫东山给揍一顿。
　　谁知唐停忽然笑了，“溜了？他是出院了？”
　　说着点点头，“也是，身体恢复了就出院了，很正常。我又没拘着他不让他走。”
　　众人心想：完了，唐队要记刘局的仇！
　　唐停放开拎着莫东山后领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不会真一字一句记笔录了吧？拿来我看看。”
　　莫东山一听有戏，紧张的神情不紧张了，如奉圣旨一般把那个纸质笔录本呈上去。此时哪管本子上还记着什么不该给领导看的鬼画符，只求唐停看完能够轻饶他一顿。因为唐停虽然对队员好，但也是个暴脾气没错！
　　唐停翻了几页，囫囵吞枣看过去了莫东山不知是手写还是狗爪子挖出来的会议记录，直接翻到最新的那一页，只见笔录不成笔录，最长的一句话还是谢昀杉说的那句——
　　“莫警官，我一睁眼就发现自己在医院了，连谁报的警都不知道，所以案情这种东西你问我不如去问唐停来得更快些。”
　　还真是一字一句，唐停气笑了。拿出手机给笔录本拍了个照，然后摆摆手对莫东山说：“这里用不着你，回去睡觉吧。”
　　莫东山差点喜极而泣，麻溜飞走了。留下身后一众同胞哀怨又艳羡的眼神。

　　唐停正欲往办公室走。
　　办公室里有一张代代流传下来的行军床，他这几天在房子收拾好前都打算在这里将就几晚，正好把交接的卷宗给研究研究。
　　他是通宵通惯了的，办公室门一关，他也还要在桌子前琢磨几下案情。忽然随意一瞥众人，发现他们在局里窝了一天，早已是一副无精打采、呵欠连天的模样。
　　唐停站定，拍拍手，吩咐道：“都休息吧，今天的卷宗我都看了，不是什么紧急情况。明天再看也一样的。”
　　众警察都愣了下，其中有名实习警，差点没欢呼出声，当即站起身来随便整理几下就往外跑。却忽然在一个抬头时，发现周围人都面色精彩地望着自己，他挠挠头，问：“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何川没好气地回答：“没事儿！不过小王，你干事这么不积极，以后怎么转正，啊？”
　　小王腼腆地笑了，偷偷透过窗户，瞄了一眼正埋在成堆文件里的唐停，说：“唐队让走的嘛，他说话不是一言九鼎来着？更何况我才来几天啊，转啥正啊......”
　　众人好笑又好气地看着他，本来就是打趣，没想到这小孩还真是莫东山那一挂的，摇头笑了笑都各自起身收拾东西，回家的回家，值班的值班。

　　门外动静散了。深夜十二点，唐停打开手机，找到一个聊天框，按下语音键说话：“你不是说你弟很乖来着？我怎么看着一点儿不像？”
　　几乎是刚发送成功的下一秒，对面刷刷刷立刻返回来几条消息：
　　【水边之月：就是很乖啊！】
　　【水边之月：如果他不乖，一定是你没干人事。】
　　【水边之月：你是没见小杉小学时候那又乖又萌的样儿，我现在都记忆犹新，恨不得飞回去再rua一顿。】
　　唐停叼着一支烟提神，垂着目光按手机：“你说你个假洋鬼子，人在英国怎么还对国内网络用语了解得一道一道的？”
　　他想了想，觉得还是要把这事儿告诉他，随即又打字：“你知不知道你弟他......”
　　一句话还没打完，月杭清忽然给他甩过来一张照片，唐停点开，看见了一个穿着米色条纹衬衫，搭配咖色背带西装裤，踩着一双棕色小皮鞋，留着一头黑色卷发的小人儿。
　　那小人儿矮矮的，却站得很笔直，活脱脱是个英国小绅士。一只手插在口袋里，另一只手牵着一只大风筝。
　　他好似企图摆出一副酷酷的表情来，却因为被风吹得乱糟糟的短卷发而显得有点儿呆。加之皮肤玉润白亮，显得肉嘟嘟的脸蛋更是精致可爱。
　　唐停顿了顿，打字：“你弟弟他其实只是......”看起来乖而已。
　　但没过两秒，月杭清又刷刷刷甩来几张图片。唐停直接点开最后一张。应该是谢昀杉高中时期的照片。
　　照片里的他蹲在台阶上，穿着白色的球鞋，校服半敞，露出里面的白色体恤和光洁修长的脖颈，他的头发还是又黑又卷，皮肤还是那么白净如瓷，他笑盈盈地把胳膊搭在一只黑白棕色集一身的大狗上，目光澄澈干净，看着十分温润而耀眼......
　　等等，大狗？

　　唐停猛地站起来，随即疾步往外走。他真的是忙昏了头，从接到刘局的电话后就一直在局里，以至于直到现在歇下来，才想起自己拐来了一个大家伙还在房子里放着。
　　那时候他接到房东电话是凌晨两点，他急急忙忙把狗安置好，给它倒了一袋刚拆封的猫粮，看它一点也不嫌弃吃得很快活，自己才把吞了药的谢昀杉送往医院洗胃。
　　这都过了快一天，猫粮估计早就吃完了。

　　唐停飞快到市局楼外，摸出钥匙开车，压着路上的限速开，还没二十分钟就回到了公寓。一直乘电梯到十一楼，看见左右两扇门都关着。
　　右边正是谢昀杉的房子，房门紧闭着，房子主人许是已经入睡，他便歇了把狗送回去的心思。唐停环顾一周，没有在楼道内看到他给谢昀杉的大箱子，他还有些受宠若惊：他以为他今天那样对谢昀杉，谢昀杉肯定会把纸条连箱子一起扔了，现在一看，他竟然全都收进去了！
　　嗯......若是论这点的话，他也还是很乖的。
　　如果唐停知道，谢昀杉压根就不关心对面邻居是谁所以才把箱子收进去，并且之后还会把东西还回来的话，他一定不会这么夸谢昀杉......
　　左边那套，正是他来晋城临时安置的一个地方。这房子还是月杭清给找的，说他以前给谢昀杉找房子时看了好几处，这儿不仅地段好，治安也很棒。除了不能买下来外，其余的他这个做哥哥的都很满意。
　　唐停那时候还在建安为一起案子忙得不可开交，闻言就让他去办了。也不知道月杭清一个身在国外的人打了怎样一通越洋电话，不仅把房子给租了下来，还给他找好了搬家团队，等唐停一到晋城，其余什么都不用管，就只用拆箱子摆东西就行。

　　如唐停所料，猫粮早就吃完了，并且伯恩山犬连一粒碎渣都没放过，吃得干干净净。他以为它会饿得直叫唤，没想到等他打开门，看见的却是伯恩山把小山一样的身体翻过来仰躺着，跟二大爷似的，丝毫不讲理地霸占了小小的猫窝，也不嫌硌得慌。就连他进去，它也只是懒懒地吐了吐舌头，压根没有起来的意思。
　　唐停哭笑不得，走过去蹲在它旁边，看了看它的狗牌，然后叹了口气，说：“你家主子是不是把你给忘了？怎么到现在还没找我把你要回去？”
　　他晃了晃伯恩山的大爪子，“你说是不是，松松？”

　　松松十分惬意，一点没有被饿到的模样，“哈哈”吐着舌头。唐停站起身，挑眉叉腰疑惑地看它，顿了顿，又环顾四周，看见他放在桌子上的猫粮袋子被撕开了一个大口，他犹疑地走过去，愕然发现：那么大一袋的猫粮，竟然被它一只狗给霍霍光了......
　　于是那天晚上，唐停拎着伯恩山的大耳朵，把它拽进了一个空空荡荡，除了一辆跑步机就只堆着数个还没有被拆开的大箱子的房间，陪它跑了一个小时的步......

　　次日清晨，唐停早早就起来，惦记着市局里还没处理完的案子和一只吃多了猫粮急需消食、并且目前还无人认领的大狗，他没有开车，而是选择强身健体，跑步去了市局。

　　伯恩山犬受到了全市局上下的热烈欢迎，零食小吃、蔬菜水果一窝蜂地给它送，还有人舍得把自己的外卖也给送下来。
　　支队本来商量好要给唐停办个接风宴，却全被伯恩山犬博去了目光，只有一个勤勤恳恳的莫东山试图挽回：“咱们说好的接风宴呢？啊？？？”
　　何川撸着狗摆手：“还办什么接风宴呐？什么时候不是严打期间？你不怕被办？”
　　莫东山闻言十分沮丧：“那也......”
　　何川十分清楚莫东山，头也不回地说：“小莫别哭！是唐队不让办的，他说的时候你不在呢，别伤心哈哈哈哈......”
　　只有第一个哈是安慰，后面几个哈哈哈全是被松松的大舌头舔了一下而逗笑的。
　　莫东山：“......”

　　外面嘈杂的很，唐停心里实在安稳不下来。他昨天在医院里明明白白给谢昀杉报了他的来路，心想谢昀杉今天总要来把他的狗给带回去吧，但一直等到十点多，却连个人影儿也不见。
　　他打开门出来，凭借他多年养猫的经验，在那一堆吃的东西里挑挑拣拣，只留下了一些能够让松松吃进去的，扶额无奈道：“别给它什么都喂，这种狗娇气得很，喂多了喂坏了它要受罪。”
　　默了片刻，他看着摸狗头摸狗脚以及把手伸到伯恩山身体下面企图摸一摸它柔软的肚子的众人，神色复杂，“还有，这狗不是我的，等下把它摸毛了我不负责拉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