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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Chapter 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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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停游刃有余说:“任谁醒了发现自己在医院不会慌张两下?但你没有,说明你对这种情况已经十分熟悉。”
“......”谢昀杉笑了笑,苍白的面颊上便多出几分生机,“谁还没进过几次医院呢。”
唐停也笑,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袖口:“我指的是嗑药进医院,不知道你说的是哪种?”
“......嗑药?”谢昀杉看着他,佯作不知,“这怎么能算嗑药呢?读研的有几个人没点睡眠问题?”
谢昀杉虽笑着,却也遮不住面容的冷淡,更何况唐停轻而易举就看穿了他冷淡之下的不耐烦。但他已在刑警前线深耕快八年,哪类嘴硬的嫌疑人没审过?不照样让他撬开了嘴,乖乖地认罪伏法。
面对谢昀杉好似天真的态度,只见唐停从警服裤腰后边拔出一对银光闪闪的手铐,“啪”地按在谢昀杉的病床上,冷冷道:“你知道这间病房里为什么什么也没有吗?”
谢昀杉眉心霎时一跳。他没有进过警察局,但也不是没见过审问的情形。
先要给犯人营造一种冷凝压抑的氛围,把他们的心理防线破开个口子;然后用一种“你干了什么我心知肚明”的态度,让犯人胡乱揣测,越猜心越慌;最后丢出一个重磅炸弹,彻底击溃他们的心理防线。
他冷眼看着唐停的招儿一茬又一茬地冒出来,行为跟个土匪似的,让他心里极为不喜。但更重要的是,他又不是真的嫌疑犯,凭什么这么对他。
“我不知道。”谢昀杉看他几秒,垂下眼睛,想要从病床上坐起来,他加重语气说:“我也不想知道。”
唐停抬起一只手,不费什么力气就把他按了回去。谢昀杉瞪他,侧脸埋在枕头里,白得透明,卷曲的头发垂在额前,分外柔软漆黑。
“你必须知道。”唐停的语气比谢昀杉的还沉,一张脸面无表情。然而他看着谢昀杉这一副模样,心里想的却是他看起来像个炸毛的狮子猫似的。好摸这一点倒给月杭清说对了。
他这话显然也没想得到谢昀杉的回答,打量了几番谢昀杉的神色,唐停慢慢朝后仰,靠在沙发背上,以一种随意放松,稍显盛气凌人的姿态说:“这间病房,是支队特意要来关押一些‘重点’犯人的。”
“这个沙发钉在了地上,就连我都抬不起来。”唐停重重拍了两下沙发扶手,沙发顿时发出沉闷的“咯吱”声,“左右两边的扶手用来铐人,铐得牢牢的,他们瘾犯的时候才不会出事。”
谢昀杉默不作声,神色莫名,半晌后忽然问他:“我的狗呢?”
唐停一下子愣住了,心想这小子真的是油盐不进,白瞎了一张好脸。
这一愣,就好像给了谢昀杉机会似的,点滴的药效在此时充分发挥作用,他撑着手快速坐起来,看着唐停继续问:“你怎么进去我房间的?”
他指着沙发背上,莫东山悄悄送进来的大衣,这分明是他自个儿的,说明唐停不仅进了他的房间,还动了他的衣柜,“——唐警官,我能告你私闯民宅吗?”
唐停被气笑了,看他这神采奕奕的样儿,好像铁了心要抓住时机反击回来,一问连着一问。他看着谢昀杉抬起下巴,脖颈微扬,神色倨傲,方才蔫了吧唧的狮子猫好像一下子焕发了生机,威风凛凛。
唐停摸了摸下巴,心里有些好笑。想要让他吃点苦头的心思竟然在此刻奇异般的消散了。他又恢复了那副慢条斯理的模样,语调也没有那么地咄咄逼人,倒显出一种寻常的和蔼可亲来:“你的狗现在在我家活蹦乱跳。衣服也不是我动了你的衣柜,是你本来就在客厅挂着的。”
“至于我为什么能进你家,你自己猜吧。”
......
猜?谢昀杉不用想就知道为什么,像唐停这种的警痞子,什么手段没有?什么手段用不上?
后来唐停忽然来了电话,没说几句就面色不佳地离开,他连松松都没来得及要回来,紧接着莫东山又匆忙进来。看他的神情,竟好像以为自己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目光里都隐隐带着几分崇敬。谢昀杉只装作不知。
一直到现在,他才有机会去翻看手机。
胡乱翻了几下,一直翻不到底,他索性只挑了两三个重要的回复,紧接着面色疲惫地把手机合上。
天空忽然落下雨点,天际慢慢地红起来。出租车在雨下大的前一瞬间及时赶到。
回到公寓,一直空置的对面房子好似有了人住,这么晚门还大开着,里面亮着昏黄的灯线,不时有叮叮咚咚的声音传出来。好在这楼足够隔音,想必新住户也知道这一点,不然怎么敢这么干?
再看自己的房门,门口处搁着一个大纸箱子,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谢昀杉弯腰拾起箱子上的一张纸,只见上面笔走龙蛇写着几个大字:
备薄礼一份,权作施工赔偿,望笑纳。
没有落款,但很明显就能看出是对面新搬进来的人留下的。谢昀杉对邻居是谁丝毫没有兴趣,但这字迹遒劲潇洒,颇有风骨,倒是很合他的眼缘。
但也只是这样了,谢昀杉淡淡看了一眼就攥在了手里。他也没兴趣去拆箱子,看着又大又沉,肯定不是薄礼那么简单,他是不会收的。
箱子被他用脚慢慢挪进了门内,就搁在玄关靠墙的地方。纸条被他团了团扔进了垃圾桶。
紧接着,在半夜快十一点的时候,他开始换衣服,收拾行李,准备去搭他在七天前就订好的,一趟飞往杰克逊市的航班。
与此同时,莫东山心惊胆战回到市局,准备迎接唐停的狂风暴雨。如果唐停知道正是因为他的一通电话而给了谢昀杉时机开溜的话......
莫东山浑身一颤,莫名恐慌。
此时的市局仍是灯火通明,莫东山刚推门而入,就见支队的办公室静悄悄的,连一丝声响儿都没有。每个人都恨不得把头埋到桌子下面,当自己不存在。莫东山这一迟疑,就听见二楼忽然爆发出一声怒吼:“唐停,我调你来是让你办案的!你正事儿不干为什么要把一个小孩儿拘在医院!”
不知唐停说了什么,里面人声音更是吼得要震透了天花板:“你还敢顶嘴!就算你把事儿办完了,你也不能随便拘留人家!”
支队的外勤之一何川一手扶额,悄悄向面色灰败的莫东山招招手,压低声音说:“唐队到底干什么了让刘局这么生气?”
没错,楼上圈着的办公室里,正是坐镇市局的一众儿大佬,平日里最喜好逗逗鸟儿遛遛人,一般不怎么出山。
没办法,随着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步伐的加快,晋城人民的文化素质普遍提升,法律意识也逐渐加强。最近几年已经没有发生过穷凶极恶的案件了。所以这些大佬们,在市局都是被当作弥勒佛一样供着的。
那在这一众儿顶头上司中,又属刘明河刘局地位最高。在数也数不清的局长副局长、队长副队长,以及各类刑侦专家中,只有刘局圆头圆脑圆肚皮看起来最和蔼,说话也仿佛最友善。
但其实坐在这栋大楼里的,谁不知道他是个一点就着的暴脾气?加之年逾六十还未退休的高龄,也没几个人敢去招惹他。
听闻唐停这一纸调令正是刘局签署的,调任晋城市局的安排也是刘局主张的。
其他人都猜刘局和唐停是不是有什么裙带关系,但从建安调到晋城的莫东山却十分清楚:哪来什么裙带关系,只不过是刘局当年风华正茂挥斥方遒,还在警校教书育人时,碰见了这么一个混小子。披着警察的皮,却不放过任何一件违反纪律的事。逃课、打架、顶撞老师等等,唐停可是样样没少干,至今建安警校还流传着他的传说。
当然,唐停现在还能做警察而没被记过退学,是因为他逃课其实是为了打架,打架是为了教训明明知道旁边是警校还敢吆五喝六收保护费的小混混们。
顶撞老师呢,自然就是他发现某处不对,在课堂上和老教授争辩了几句罢了......想来大家也猜到了,那个和唐停争执不下,被唐停气到脸红脖子粗的,正是刘明河刘局。
当年刘明河对唐停真的是爱恨交加,爱他身为警察该有的敏锐和正直。在他看来,唐停就该是天生做警察的,从警校出来没多久,入职还没几年唐停就冒了头,比起他当年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所以他也恨唐停无法无天难以管束的性格。调他到晋城,就是想好好看着他。
莫东山自然不能把所有东西都道破,唐停懒得去提的东西,他也不能自作主张吹嘘。不过这个不能吹嘘,其他的他还有的说。
听闻唐停要调来市局,他早就提前给支队众人灌输了唐停多好多好,多牛多牛的观念,然后把他办过的案子添油加醋这么一说,以至于唐停还没入职,众人就已然对他肃然起敬。
何川这么一问,趴着当鹌鹑的众人立刻围了过来,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起来:
“刘局已经好久好久没发过这么大的火了......”
“是啊是啊,上次发火还是在上次!”
“听听,连他那只鹦鹉都不敢叫唤了......”
众人回头去看,支队办公室宽阔却杂乱的档案架上,放着一个铁质笼子,笼子里一只硕大的红色金刚鹦鹉,正犹如一颗巨大的灯泡,把头埋在腹部,一动不动地装死。
“咳咳......”莫东山咳嗽几声,唤回众人神志,期期艾艾说:“唐队其实吧......也没干什么,就是想教训一个意图寻死的小孩儿罢了。”
他猜刘局骂唐队,只是因为他拿了警察的架子去教训人家。如果真按刘局的性格,教训一个不知死活的小子他也是十分赞同的。
众人一头雾水,又听莫东山声音低低地补充:“那啥,各位,待会队长下来了,你们帮我拦着点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