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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上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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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秋筠初次登上山,本想一睹桃花林的风采,没想到还见到那么大一座宅子。
这座山上有片桃花林,是一个木工告诉他的。
木工每隔一段时间就要上山伐木,用来做家具。每年春季,花朵漫山遍野,有粉有白,只可惜山路不好走,不然会多很多来观赏的人。
山路难走对他来说不算事,告别了木工许秋筠往山上走。
木工说得没错,正处花期的桃花绚烂丰腴,只不过对方可没说这桃花林里还藏了座宅子。
说是宅子其实也不确定,墙壁很高,许秋筠看不到里面什么样,私人园林也说不定。
他站在墙拐角,两边墙面延伸的尽头被树遮挡,一眼望不见头。
很大,许秋筠放弃了找正门进去的办法,管它是什么,来都来了,自己总得看上一眼。他往左迈了三步,脚掌发力,跃上墙头。
高耸的墙壁到了脚下,视野不再受限。
入眼像是后院,假山池水,草木皆盛,石子漫成甬道,尽头是石桌石椅,落了子的棋盘摆在上面还未收拾。左边是一间敞着大门的屋子,台阶自上,门栏窗扉皆是精雕细琢,屋内博古架上书籍整齐摆放,更多的被四曲屏风挡了去。
这后院中最亮眼的莫过于那棵比外面所有树都高,开得花都要多的桃花树,目测得有四五米。
许秋筠今日一袭白装,跳下高墙,仿佛墙外的白桃花偷摸扑腾了进来。
这里看着是有人生活过的痕迹,这人去哪了呢?
他左右看了下,没擅自进屋内。走到石桌边,桌上的棋盘看不懂,他没学过这个。
阳光穿过花间,地上影影绰绰,许秋筠浑身一定,不是没人,是他没察觉到。
他回头往树上看去,一个长发及腰,身着黛色的男人隐在花间。
墨发中的银饰折射出冷冷的光,歪头打量他的目光像是在看什么有趣的东西,浅色的眼睛比那刚过去的冬日还冷,也比那琼枝春华更为耀眼。
好……好好看呐,许秋筠看得有些呆愣,见对方眯起了眼,连忙回过神:“抱歉,我不是有意擅闯的,只是路过此地,觉得此景甚美,于是……嗯,翻进来看看。”
见对方没说话,他又问了句:“这是你的宅院吗?”
“是又如何。”美人不咸不淡地应了句。
“那、那我能留下赏会儿花吗?”许秋筠发誓,他生平攒下来的厚脸皮都用在了这刻,连这种蹩脚的理由都说得出口。
美人没有话说,看了他一会儿,从树上落了下来,无声无息,没惊动一片花瓣。
他越过许秋筠往屋内走去,许秋筠在错身而过之际在他身上闻到了沾染上的花香。
他回味一番,没有错过远远飘来的那句“随你”。
这就是同意的意思!许秋筠左看右看,仿佛能从这后院看出朵花来,他还真在后院走了一圈,完了坐在内屋门口的木台阶上。
他倒是想进去看看,可这样不太好,他不能得寸进尺。
手肘搭着膝盖,手掌撑着下巴,呆呆地看着大桃树。
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等会有机会问问,对方是妖怪,是什么妖呢,原型应该也很好看,很强大,自己进来时完全没觉察出来,实力说不定在自己之上。
屋内传来茶盏碰撞的声音,离他挺近。
犹豫再三,许秋筠还是选择起身,慢慢悠悠地踱步到屏风边,像敲门一样在屏风上敲了敲,过了几秒后才慢慢从屏风后探出头。
屋内的布置像是专门拿来待人接客的,还是关系较为好的那种,典雅精致,那人正熟练地泡着茶水。
许秋筠盯着他的侧脸:“我能进来吗?”
“你已经进来了。”
许秋筠心里窃喜,这是默许了,走过去坐在他对面的软垫上。
“我叫许秋筠,怎么称呼你啊。我是最近来这边游历的,有个木工告诉我这山上有一片桃花林,很漂亮,所以我就上山了,没想到还有人住这。”
“住这挺清净。”许秋筠撑着下巴看他在润杯。
“是有客人要来吗?”他不会自大到认为茶是给他泡的。
对方淡淡回了句:“原本有的,但临时爽约了。”
真(太)可(棒)惜(了),许秋筠露出“遗憾”的神情,他见美人给两个润好的茶杯投茶叶,问:“那多出来这杯岂不是没人喝?”
见对方抬眼看过来,许秋筠立刻送上人畜无害的笑容,仿佛在说我就问问啊我可没暗示什么。
一时间两人无言语,许秋筠看得都犯困了,临了才听到三个字。
“江寻昼。”
许秋筠瞌睡顿时没有了,快闭上的眼睛瞪大。他可听清楚了,江、寻、昼,名字好听!
茶自公道杯中倒出,均匀分在两个一样的茶杯中,许秋筠如愿得到一杯给自己的。
茶很烫,连带着杯子也开始升温,许秋筠碰一下缩一下,乐此不疲。
“你平时不出门吗,我在城里逛了好几圈,买了一堆东西,这儿晚上真是热闹,我在听书那磕了一斤瓜子,诶还有我昨天吃了顿海错,那家做得不怎么样……”
许秋筠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多数时候都是他在说,江寻昼时不时嗯一声,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
听没听的他不是很在意,他眼前在意的是太阳快下山了。
夕阳越过屏风涌进屋内,他这才发觉快晚上了,再待在这有些不礼貌了,可这一走,自己就没机会再来了吧。
自己翻墙还能翻第二次?江寻昼不会再容忍他吧,对方反应一直都冷冷淡淡的。
还能用什么理由,许秋筠绞尽脑汁想不出来,索性就直接问了:“我、明天还能来找你玩吗?”
江寻昼顿了顿,目光落在他紧张却带希翼的眼睛上,他张了张嘴,说了句不符合他的话:
“走正门。”
许秋筠第二天是快中午才找上了门,不确定对方是不是和自己一样睡到日上三竿,所以没一大早打扰人,中午来的话说不定可以蹭顿饭。
他绕了几次才找到江寻昼说的大门,和自己上山来的路不是同一边。
开门的是仆人,仆人没有阻拦而是顺利放自己进来,想必是江寻昼提前和他们说了。
许秋筠打听到江寻昼家只住了他一个人,那些受雇的仆人的住所安排在了山脚下,专门负责饮食的仆人定时做好菜拿上来给江寻昼,送完便安静离开。
许秋筠这次学会了,没有空手上门,拎了茶饼和酒以及几袋子吃的,不知道江寻昼喜欢什么,实在不行他的储物袋里还有之前在别的地方拍下的瓷器珠宝。
他谢绝了仆人要帮忙拿的好意,沿着甬道一路往里。江寻昼家很大,稍有不慎会迷路,异常安静,不知道的会以为这是个空宅。
他是在书房找到江寻昼的,彼时后者正倚在靠枕上,闭着眼,腿上还敞着本书。
听到动静,江寻昼警惕地睁开眼,在看到是许秋筠时眼神缓和了下来,在见到对方怀里的大包小包后,神情转化为无奈。
“我没让你带这么多东西上门吧。”他将腿上的书搁在书桌上。
抱了满怀的许秋筠走进去,“是我想拿的。”左看右看,“能放这么?我快坚持不住了,这酒也太沉了。”
江寻昼:“……放吧。”
一堆香气扑鼻的食物瞬间占满了书桌,和一旁的笔墨纸砚放在一起实在格格不入。
许秋筠挠挠头,琢磨待会还是换个地方放吧,不料肚子先一步出了声,他尴尬地要静止了。
江寻昼到没觉得有什么,问:“没吃饭?”他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已是正午。
许秋筠撇撇嘴,不太好意思地说:“我刚睡醒,一醒就来了。”言外之意——没吃,且睡到中午。
“一起吃吧。”
江寻昼真是善解人意,没有对自己好吃懒做的作风发表意见,许秋筠在吃过午饭后如是想到。
问及自己拿来的东西,江寻昼说放在昨天他待的那间屋子了。
正好,其他房间不敢擅闯,只有那里他才熟悉,许秋筠俨然把那屋当作自己的根据地,把这段距离当散步,慢悠悠地晃过去。
趁屋主人没来,许秋筠脱了鞋一屁股坐在软垫上,从储物袋里拿出青花瓷器和一盒珠宝,摆在桌上一副任君挑选的架势。瓷器有些太显眼,许秋筠把它搬到了博古架上,瓷器一秒融入,和谐得就像本来就在那。
江寻昼进来看到的就是许秋筠端端正正坐在垫子的乖巧模样,他眼神极好地发现架子上多了个瓷瓶。
“……”
他一走过去,许秋筠就开始说上了:“我这带了好多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都买了点,对了我还买了老茶饼,我不太懂茶,不知道这个算不算好喝——”
“怎么带这么多?”江寻昼问。
许秋筠理直气壮:“上门玩怎么能空手来呢!”
“这里没什么好玩的。”江寻昼给他泼冷水。
“有!”他先是反驳了一句,然后嘀嘀咕咕在那自说自话:“这有趣的地方可多了。”
江寻昼只听见前面没听见后面,不知道对方这个“有”是从哪得出来的,屏风被他收到一边,这会儿可以清楚地欣赏到后院的景色。
这个家清净又空荡,大部分时间没什么活人气,怎么会有好玩的。反而许秋筠却一脸信誓旦旦,搞得他怀疑这屋子藏了什么他不知道的有趣玩意。
他的生活很单一,和他的人一样。
从青丘离开后他辗转到了人间,偶然路过发现自己曾经随手洒下的种子开满了半座山,他觉得在这片桃花林里生活还不错,便请了工人木匠依据他的喜好建了个大宅子在这。
宅院错落有致,亭台水榭,纵使后院那棵有四五米高的桃花树夺尽了眼球,但高墙边,攀附其上的藤蔓下,点缀其中的九里香同样出色。
景色很好,看得人心旷神怡,但就是空荡了些,连下人每日上门时都不敢大声说话。
在这里待了快两年,除了送饭的仆人和偶尔会来坐上半天的朋友,这里再没来过人。
宅子建得偏,况且被他加了禁制,能被人找到实属不易,正好他也没有待客的打算。可春风仍寒,有位客人不请自来。
江寻昼听到许秋筠问他会不会喝酒,他回过神:“偶尔浅尝。”
“真的吗,”许秋筠不太信,“你看着就不像会碰酒的人。”
江寻昼随意浅笑了下,想问他我看着像什么样的人。
可他不知,对面的许秋筠差点被这笑迷了眼睛,他晃了晃神,开了带来的酒。
“那我们来喝酒吧,这酒还是这地方的特色呢,不知道你有没有尝过。”
江寻昼摇头,接过他递过来的酒杯,拿在手上晃了晃,见许秋筠一口闷后才放到嘴边抿了口。
对面许秋筠脸都快皱成一团了:“哇,这么冲,我没喝过这么烈的。”
一口闷当然冲,江寻昼眼里不自觉染上笑意,看着许秋筠又开始给酒杯满上,颇有些无奈,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酒很烈,容易上头,但江寻昼天生不会醉,以前同人喝酒往往都是作看别人趴下的那个。这次也不例外,等他发现酒瓶被喝了大半时,许秋筠脸颊红润,已然有些神志不清。
这不就又菜又爱喝吗?
江寻昼纳闷对方怎么能在第二次见面的人面前喝得醉醺醺,真不怕自己是坏人,把他拐去卖了?
他伸手拦住他作势要拿酒瓶的手,把瓶子放到桌底下。“没了。”
许秋筠皱着眉,疑惑道:“没了?我才喝了两杯。”
……真的吗?
江寻昼没注意他喝了多少,只知道家里现在多了个醉鬼。
桃花眼闪过一丝光,他问:“喝醉了?”
“啊?没吧。”
“醉了后醒来会把所有事忘光吗?”
“呃、不会吧,我记性挺、好的。”
江寻昼没说话,不知道有没有相信,打开茶壶盖子,煮沸的水翻滚,升腾的水汽模糊了他的面庞。
“为什么总是看我?”狭长的眼睛紧抓对方的神情,好整以暇地等待着答案。
迷糊的许秋筠略微瞪大了眼,也不知道这问题触动了哪根神经,他呆呆地看着江寻昼,过会儿才义正严词地说:
“因、因为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