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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3章 一中(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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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生对滨一没什么印象,顶多是家长们对作为省重点的它的夸耀。
而现在,他穿着自己的衣服,跟在老周身后走在教学楼里,收获了好多疑惑的眼光,不免地将这里的学生跟原先学校的进行对比。
也挺闹腾的,而且……他把目光从一群还在玩叠罗汉的男生身上抽回来,心里下了个定论:好像还更傻一点。
此时,高二三班——
林拟好不容易熬过最催眠的下午第一节,下课后终于能趴着休息会儿,没成想下节课前还有眼保健操,突如其来的铃声硬生生地,把他刚刚踏进做梦大门的脚给拉了回来。
眼保健操的音乐的确是仅次于数学课的催眠神曲,哪怕再怎么昏昏欲睡,他也不得不十分痛苦地揉了揉脸,强打起精神,慢悠悠地起身打算开始管理。
还没等他走上讲台,老周就突然走了进来,原本闹哄哄的班级像是一下子被按下了静音键。
“诶诶诶,大家眼保健操先停一下,我来给大家介绍一位新同学——来,别在外面傻站着啊。”他往门外招招手。
哦,刺头来了。林拟转身回到座位坐下,笔在指间转了一圈。
“刺头”穿着自己的衣服,单肩背着一看就没装什么东西的书包,双手插兜站上了讲台,一双长腿和又帅又拽的脸十分抢眼——或者说整个人都很抢眼,能让人眼前一亮,有人坐在下面还“哇”了一声。
然而林拟对此毫无兴趣,低头管自己画物理草图,直到身后的男生——赵文勋小声嘀咕了一句“操,林拟说真的”后,才抬头看了一眼。
嗯……比证件照上帅些。林拟用笔尾撑着下巴,心想:不过真要我带着他?感觉他压根不会搭理我。
在台上的老周没有看见他班长那发愁的表情,对刺头非常热情:“自我介绍一下?”
刺头非常高冷地点点头,做了个史上的最短自我介绍:“于生。”
说完,他眼睛扫了教室一圈,直截了当地问:“有我位置吗?”
“有——林拟,在哪呢?举一下手——你坐在他旁边。”
不是吧……老周你可没跟我说这事儿啊!林拟闻言,一时间又震惊又悲痛,不情不愿地把手举起来,再三下五除二,把旁边被他用来放杂物的空桌子给收拾干净,感觉心都在滴血。
不速之同桌已经走到他旁边坐下,把书包往抽屉里一塞,撑着头发呆去了。
老周热情未褪:“林拟,把辅导作业给新同学——同学们,我们刚来一位新同学,大家要……”
说实话,林拟不紧张那是假的,他也不想听老周掉书袋,就从抽屉里拿出一叠崭新的课外作业,放到于生桌上:“……喏,你的练习本。”
“哦。”于生看都没看他一眼,接过作业就随便塞进了抽屉里。
妈呀好尴尬。林拟想,来根棒槌把我砸失忆吧快点。
抽屉里他的手机忽然轻震,林拟低头一看,是赵文勋发来的:
——恭喜老班喜提同桌【感动】【感动】
——小心点哈,人家一看就比你狠
他忍无可忍地回:滚。
回复完,他就管自个儿整理课本去了,余光不经意地往右边一瞟,看到他的新同桌居然正光明正大地趴在桌上睡觉,哪怕此时最可怕的英语老师正踩着高跟鞋走进教室,他也一点要起来的意思也没有。
第一天就敢睡觉,果然够狠。
这位狠人睡了一节课加一个课间,期间不管被谁叫了多少次,都只是睁开眼睛一小会儿又重新闭上,完全一副油盐不进的态度。
到了第三节课时,可能是被化学老师慷慨激昂的讲课方式给吵得睡不着,他不睡了,趴在空空如也的课桌上保持了半节课的低气压,才堪堪熬到下课。
第三节课后有四十分钟左右的自由活动,也是学校规定的通校生最早离校时间,下课铃一响,有事没事的学生都三三两两地出去了,隔壁班一名高高壮壮的男生晃悠到教室窗边,打开窗户叫道:“嘿!林……”
然而他的目光落到另一个有点陌生的侧脸上,话到嘴边硬生生拐了个奇怪的腔调:“……拟?”
林拟听见声,从座位上探出头来:“干什么?”
“呃……哦,”邱路的视线在于生身上来回转了几圈,才像没回过神来似的朝外努努嘴,说道,“打球去啊,员力呢?”
“行。”林拟把试卷收回桌肚,利落地叫上赵文勋,起身从后门出去了。
刚出教室没两步,邱路就拽着他问:“你那啥,什么时候有同桌了?不是你们班的啊?”
“下午刚有,转来的。”林拟无可奈何地回答,接过邱路手上的球,运了两下,嫌弃地说,“你这球不行啊,不是说用王河的吗?”
“老王早去抢场地了——诶那哥们儿哪儿的?”
“好像是滨三?”
赵文勋一听,差点没发出惊叫:“啥?滨三?转咱们学校来?是这帅哥脑子坏掉了还是校长脑子坏掉了?”
“就是说,家里关系硬吧。”邱路耸耸肩说。
“啧啧,我是没这勇气直接来重点。不过这么说来,我是不是就不用考班里倒数了?”
邱路上去勾住他的肩,拍拍胸脯说:“老赵你放心,我会在年段里为你垫着的——这样一搞,那拟哥的‘清华北大位’不就没着落了?”
“早没着落了哈哈哈,班主任嫌他头大,不给他坐,怕挡到别人!”
林拟本来走在前边,听见这句没来由的诽谤,差点给气笑了:“靠,被嫌头大的是谁赵文勋你心里没点数?要不是你那比别人大一圈的发型,能坐到最后一排?”
“你放屁!我身高一八三!高你一厘米你也得服!”
林拟低头看看赵文勋的鞋子,眼中充满怜悯,扶额痛心疾首地说:“把鞋垫抽了再说话,谢谢。”
“卧槽!”赵文勋脚下一个趔趄,球不小心脱了手,借着惯性在地上咕噜噜滚出去老远。
“老邱你传的什么垃圾球?!”他朝身后大声骂道,迈开腿追向那个往场外滚的球。
眼看着快追不上,球马上就要滚到草丛里时,忽然,他看见一个背着书包走过的男生,正好走到那球的滚动轨迹前。
赵文勋一眼就认出那是他们班新来的那位帅哥,就叫道:“嘿!兄弟!帮忙捡一下球!”
也不知道这位是没听见还是故意的——赵文勋本人更倾向于后者——他低头瞥了一眼那个滚到他脚下,轻轻一踢就能停住的球,淡定地抬腿……
迈了过去。
限量版变色篮球就这样以自由的小小鸟之姿态,义无反顾地投入了湿草丛的怀抱。
赵文勋人都看傻了,懵圈地捡完球回来,才发现自己好像是应该生气:“我靠?这……这他妈什么意思??”
“就是嫌弃你的意思。”邱路开玩笑地拍拍他的肩膀,“这哥们儿好拽。”
“操!气死爷了!连个球都不捡?是在挑衅我三班扛把子?!”
林拟在赵文勋嚷嚷着跳脚的背景音中往篮球场外看去,只看到那个穿着自己衣服的少年像来时一样,单肩背着空空如也的包,吸引了路上学生们的目光,径直往校门口走去。
只两三秒,他就收回了目光,心想:
嘁。
于生很晚才回到家。
家里还是他出门时的样子:鞋柜上的鞋没几双,整齐且泾渭分明地放着;地毯被下午的他不小心踢歪了;窗户没关好,外边进来的风吹得窗帘鼓起来;再看边上的墙壁——墙皮又掉了一块,委屈地趴在地板上。
他放下书包,把它扔到沙发上,一点声响都没发出,整间屋子依然安静得只剩风声。
然后他来到窗边关上窗,就着远处街市传来的微弱灯光,趿拉着拖鞋默默地把地扫了,最后才打开壁灯。
现在已经近九点,家里除了他没一个活物,他像往常一样打开手机回消息,顺便有一搭没一搭地刷刷小视频,似乎是已经习惯了这份冷清。
——过两天杨哥生日请客,你来不来?
——有我的份?于生回复道。
——你要来当然有
他盯着这条消息许久,像是罕见地犹豫不决了,好半晌才慢悠悠地敲着九宫格回复:“嗯,去的。”
当他洗完澡,身体触碰到床的那一刻,突然间觉得:啊,好烦。
并不是对新环境的不适应,他在任何地方没有多适应;更不是身边的同学陌生,他到哪都没几个真正熟的人——只是纯粹的烦,什么都不想考虑。
他总感觉自己像一支风筝,无论到哪都虚浮又无处可依,风一大就乱了套,任他怎么想挣开束缚,总有一根绳子不由分说地将自己拽住,牢固,且冷硬得窒息。
可能是因为心情真的有些糟糕,将近一点,他的意识才逐渐朦胧。
迷迷糊糊间,突然,家门被人粗暴地打开了,来人——一男一女,一进门就骂骂咧咧的,手上更是没有轻重,把门摔得比雷响。
“我说没说让你别喝酒!啊?叫个代驾就这么舍不得?”
“你知不知道我赚钱不容易?你开个车慢得要死……”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他妈倒是只知道花钱容易!这个家你管过一天?!”
操。于生直接被吵得完全清醒了,他心里暗骂一声,把被子拉上来盖住自己的头,选择性不去听那些千篇一律的骂词。
好在其中的女性先冷静下来,意识到家里还有个儿子,她走到于生房门前,敲敲门叫道:“阿生?”
于生一边耳朵抵着枕头,睁着眼不作声。
女人半天没听到回应,以为他已经睡着,嘴里嘀咕句什么就走了。
直到听见斜对面的房门关上,于生才在一片黑暗里垂下眼,长出一口气,心想:当初应该要住宿的。
毕竟在学校里,可以暂时让这根风筝线松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