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躁[校园]》几何人哉

2、第2章 一中（1）

　　等于生洗完澡，穿着自己的睡衣打开薛桓房间的门，薛桓正好打完一局排位，见他进来，指了指摆在桌上的手机。

　　“我刚才跟你妈说话好像有点重了。”他边说，边坐到薛桓床上，打开了手机，“她会不会不高兴？”

　　“不会，她对你宝贝着呢，跟亲儿子似的。”薛桓两条腿都翘在桌子上，轻轻一蹬，转椅轻巧地转了个方向，等再转回来，他手里就不知怎么的多了一大包零食。

　　他挑出两包坚果扔给于生，像是不经意地问道：“你跟梁晓晓就这么着了？”

　　于生刚刷完牙，看也不看就把坚果放到了一边，闻言，抬起眼皮漫不经心地说：“不然呢？开个发布会？”

　　薛桓直感觉一阵牙疼：他不是没见识过那位女士的腻歪做作劲，跟长了个重度恋爱脑似的，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她认了于生做“哥哥”，三天两头就要找点事撒泼。

　　于生在学校里摊上的事，虽然有些跟她无关，但多少少不了她在里边搅浑水。别说是作为温柔反义词的于生，连自诩妇女之友的薛桓都看不下去。

　　“你学校里也是够乱的，连我那……”

　　突然，于生打断他：“不是我学校了。”

　　他的语气平淡得仿佛只是换了一件旧衣服，一点留恋都找不出来——滨三也好滨一也罢，他其实无所谓上什么学校，当初选择滨三只是因为可以不用回家，可惜仅仅待了一年就被恶心得要命。

　　他只是厌恶被支配、被说教，在疲倦了之后还被自以为是的大人认作“悔改”。

　　其实他在学校里也并不是那么不受待见，还认识很多其他班的人，就像现在，听到他要转校的消息，发消息来问他的人连屏幕都装不下。

　　啧。于生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他们抱着什么心思，只挑了几个顺眼的回复了，正要群发，就听见薛桓大叫：

　　“卧槽！说曹操曹操到，梁晓晓我问说，你有没有在我家！怎么回啊？”

　　“说我被我爸妈软禁，死了最好。”于生烦不胜烦地把手机扔到一边，一头栽在床上，闷闷地说，“一个个的烦死了——帮我充电。”

　　两天后，周一——

　　“都收齐了吗？诶我说那个谁，你记得自己交啊，我先走了。”女孩穿着洁白的校服衬衫，抱起讲台桌上厚厚的一叠作业本，本子的高度几乎要到她鼻梁，她使了把劲，抬着它走出班级门。

　　作业本实在是太重，手掌托的地方都被书本边缘压得生疼，她不得不长出一口气，把有些酸麻的手臂抬得更高，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忽然，她感到手上的重量莫名一轻，手臂瞬间轻松下来，探头一看，只见眼前有一双修长的手，拿走了作业本的一半。

　　她一愣，抬头看见一名单肩背包的少年。他穿着比其他男生白上些许的校服，衬衫一角塞在了裤子里，显得十分悠闲随意，再加上他生得高挑俊朗，杏眼含笑，在人群中非常惹眼，让女生都忍不住盯着他多看了几眼。

　　正是他拿走了作业本，见她看过来，便笑了笑，腮边随之露出一个浅浅的酒窝：“这么多怎么不叫别人帮个忙？”

　　“哦，毕竟我是课代表嘛，谢谢你啊，”她跟在他后边，想起个话头，故意说，“你是……林拟吧？我在公告栏上看过你的照片。”

　　“这样吗？那照片拍得可丑了。”林拟笑着回道，推开办公室的门，让她先进去，随后带上门，来到隔壁班老师的工位，低头问，“放这吗？”

　　“对，谢谢啦。”

　　林拟放下作业本，顺便从书包里拿出他自己的放上去，刚想走，就被一个老师叫住了：“林拟啊，正好，你过来一下。”

　　他应了一声，走过去：“怎么了周老师？”

　　叫他的是他们班主任，大名周文岳，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有些发福和不可避免的秃顶，特别唠叨，高二分班后没几天就被同学们叫做“老周”。

　　“是这样，”老周抬头对他说，“有一位原来三中的学生，要转到我们班，今天下午来。你呢，作为班长啊，照顾一下新同学，让他和同学们熟络熟络。各科的课外作业本他没有的，我已经联系书店送过来了，你第一节下课之后去传达室拿一下，好吧？”

　　我自己都还没跟同学熟络起来呢，怎么带他？林拟无奈地心想，一时间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只好硬着头皮点头答应：“哦，好。”

　　老周哪晓得他班长不乐意，笑得一脸欣慰，说：“麻烦你了啊。”

　　“没事，不麻烦。”林拟忙不迭地说道，“那老师我先走了。”

　　走之前，他垂眼瞟过老周手里的纸，似乎就是那位“新同学”的资料。

　　有点小帅。他想，不过感觉非常拽啊，连从证件照里看着都像个刺头。

　　等中午午休结束，林拟还在发愁该怎么处理老周给的任务，突然被后面的人戳了一下，惹得他一个激灵。他断掉思路，靠着椅背侧过头问：“怎么？”

　　“大课间打球不？老王今天带了个新球！”坐在他斜后桌的男生叫赵文勋，一头短发蓬松又粗硬，笑起来有股憨劲。他高一时就跟林拟一个班，唯二的爱好就是打球以及拉人打球。

　　他激动得眉飞色舞：“会变色的，老酷了。”

　　林拟有些哭笑不得地看他手舞足蹈，说：“我倒没问题，就咱们四个？”

　　“当然了，他们住校的都要回去洗澡。”赵文勋笑嘻嘻地说，“我这回保证打爆老王那小子。”

　　“行，不过我今天很菜啊。”

　　“嘿你真搞笑，菜不菜那是一两天的事吗——你听没听说？咱们班好像要进人了。”

　　一提到这事，林拟就心烦：“……听老周说了。”

　　好奇宝宝小赵立马来劲了：“咋样咋样？男的女的？”

　　“男的。”林拟思考着措辞，又补上一句，“长得挺帅。”

　　“怎么这样——”赵文勋一听，刚刚燃起的小火苗瞬间熄灭冒烟，“班里有咱们两个靓仔就足够了！我要美女……温柔漂亮的美女……”

　　那恐怕得大失所望。林拟转回去，留给悲痛欲绝的小赵一个冷漠的后脑勺，心想：要是反义词就难办了。

　　此时此刻，某位“反义词”同学正坐着开往滨一的公交。

　　“今天我工作忙，你就自己去报到吧，班主任会在办公室等你……”女声经过电波的传播有些失真，但依然带着漠然的调子。

　　于生今天没带耳机，把听筒放得离耳朵格外远，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只是偶尔应一两声，听那边女人讲了半天，才没头没尾地问：“不住宿是吗。”

　　“对，离家近点我比较放心。”

　　他心里“嘁”了一声，嘴上还是风轻云淡地说：“知道了。”

　　女人还在不依不饶：“我告诉你啊，既然给你换了新学校，就别再搅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你要是不把心思花在学习上……”

　　这些话于生不知听过多少遍，简直要对这种话术免疫了。他不耐烦地皱起眉，敷衍道：“行了，我都答应了你还想干嘛？”他说完，挂电话关机扔手机进书包，几个动作一气呵成。

　　从他家到滨一，车程近半个小时，在学校附近下车时正好下午两点——一天中最热的时间。

　　于生刚下车，就被外头的滚滚热浪扑了一脸，感觉空气都被热得稀薄了不少，活像个蒸炉。

　　他烦躁地解开衬衫最顶上的扣子，一路踩着树荫来到校门口，本打算打个电话给他的新班主任，没成想几步之外的校门里，一个中年男人隔着伸缩门朝他挥了挥手，叫到：“于生吧？”

　　“来，快进来，外面很热吧？”男人示意保安开门，将他迎进来，笑眯眯地说道，“我是你班主任，叫我周老师就好。家长没来吗？”

　　于生看似乖巧实则心不在焉地应了：“周老师好——就我一个。”

　　“好好……本来打算带你去逛逛学校的，但是今天这么热，咱们就一切从简，好吧？”

　　老周带他一路走一路说，手里拿着把劣质小扇子一刻不停地扇，后背的衣服都被汗浸成深色，也不知道在外面等了于生多久，即使这样，他依然热情洋溢地给于生介绍：“这边的池子是咱们学校特色的泮池，往后是教学楼，那边呢就是寝室和操场……”

　　“这里就是我办公室，先进来凉快凉快。”

　　老周刚一进门，汗淋淋的模样就被办公室里的其他老师打趣：“呦，这大热天的，您也跟着高一军训了？”

　　“接我学生去了！”他大声回道，拉来一张椅子到自己的工位旁，笑着让于生先坐，然后掏出早就准备好的材料，说，“于生啊，你之前的，资料我都看过了，没什么大事，新的学校就是新的开始，对吧？

　　“咱们学校竞争压力肯定是比较大的，成绩能不能跟得上呢，一方面看你自己，另一方面老师和同学也都会帮助你……”

　　于生表面上点头回应，实则依然左耳进右耳出，对老周的热情也没有多在意：他见过太多老师，一开始对自己亲切照顾得不得了，等他们发现他并不是他们期望中的“好学生”之后，没多久就学会了川剧变脸。

　　所以他撑着脑袋听完老周的“初见感言”，直到预备铃打响，连自己哪个班都没记住。

　　神经大条的老周压根就没看出于生的神游，把饭卡和学生证递给他，说：“正好下节有眼保健操，带你去班级认识一下新同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