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躁[校园]》几何人哉

21、第21章 运动会（3）

　　第二天——

　　“算了吧老三，一米二很好了，”大本营里，陈浩宇拉着刚刚结束比赛的王河安慰道，“超出高二男子组百分之十的选手！邱邱那大块头都只跳了一米三呢！”

　　王河不仅没有感受到安慰，反而是受到了深深的侮辱，恼羞成怒地扑上去要跟他撕一把。

　　坐在一边的林拟赶紧往外挪了挪，生怕自己变成某条“池鱼”：“诶诶诶你们俩小心点——哦，谢了。”

　　于生把手里的红牛递给他，掀起眼皮古怪地看了那俩人一眼，问道：“他们干嘛？”

　　“同桌之间日常交流感情。”林拟耸耸肩回答。

　　今天早上比赛排得很满，有好几场重头戏，包括万众瞩目的男子三千米。

　　林拟换了套轻便舒适的运动服，看着倒是像模像样的，他给于生让出一点位置，然后晃了晃手里的红牛，疑惑地问：“哪来的？”

　　“刚才碰到老周，硬要我给你带来。”于生把脚搭在铁栏杆上，随口说。

　　好夸张啊，没必要吧。林拟颇为好笑地想，一手撑在身后，一手把易拉罐放到边上，说：“我不喜欢喝这个——诶，我摄影证还在你那吧？待会儿进来扶我？”

　　于生轻飘飘地瞥向他，站着说话不腰疼似的调侃道：“不是吧，你不会跑完就倒吧？喝一整罐红牛算了。”

　　“去你的。”

　　不多时，就轮到高二男子三千米检录，在检录处林拟才发现：其实有不少班级都弃权了，只剩下五六个人参加。

　　亏大发了呀。林拟简直欲哭无泪，但转念一想，拿分的几率也高了不少，心里才稍微平衡了点。

　　老周急匆匆地过来陪他，看上去却比林拟还要紧张，拍拍他的手臂，说道：“跑不动了停下来走也行啊，跑到就好。一班的那个因为跳高脱臼都弃权了，不用紧张——要不要喝点水？”

　　“不用了老师，您先别紧张……”林拟摆摆手，哭笑不得地说。

　　与此同时，于生正待在大本营里无所事事。

　　他也不知道自己干嘛不回教室，或许是因为外边的气温凉得比较舒服，又或许是刚才广播放的是周杰伦——反正没想象中那样烦。

　　不知道他到底要干嘛，没必要做到这份上吧。于生撑着脑袋发呆，想，虽说我从良了吧……

　　从小到大，他身边能称得上“朋友”的就两个人，跟其他人从来都是萍水相逢再相忘，哪怕是那些狐朋狗友，也已经很久不联系了。

　　而林拟这个人就完全不一样，他似乎跟每个人关系都不错，“相处”这件事对他来说简直游刃有余——而且很有分寸，不讨人厌。

　　不过要是仅仅想让自己融入班级，他做的是不是有点多了？干什么事都要拉上我。于生想：就好像……要算个朋友一样。

　　于生一向清楚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而别人的态度也能让他清楚，可是这段时间他的自我认知却渐渐模糊起来，还有一种不真实感：这种感觉让人既惶恐不安又虚无缥缈。

　　就像是住惯了危楼的人，在新房里也会不安；不上不下久了，在平地上也觉得脚步虚浮……他甚至都不敢想太多，显得矫情。

　　应该不用我去吧，赵文勋他们肯定会想办法进场去接他。他想，试着在人来人往的操场里找林拟的身影无果后，目光被跳高场地的场景给吸引了过去。

　　场地边上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人，于生本以为是在争夺冠亚军，看清后才发现只有一个人在跳，跳高杆都已经升得比志愿者的头还高：居然是顾莫询在破记录。

　　话说回来，顾莫询也算是认识的人里特别的一个——于生到现在也不知道他到底为什么去“混”，明明在滨一，认认真真练体育可以有很好的出路，却非要惹上一身腥……

　　思维跳跃间，一阵尖锐的号声打断了他的思路，他下意识转头，就看见远处三千米起点处运动员齐齐上道。

　　随着“砰”的发令枪响，于生下意识地抓起身边的摄影证就跃下了桌。

　　三千米没有分组，六人一起开跑，两名皮肤黝黑的体育生一马当先跑在前头，林拟稍微落后，剩下的则扎堆挤在后边。

　　长跑最忌被人带节奏，要是只会一股脑地跟在最前头，不仅坚持不了多久，到后半程连体力都没有。可林拟又不喜欢一开始就保存体力，他选择了自己最舒服的跑法：适当匀速，并且默念“我只是个凑数的”。

　　心理压力瞬间小了很多耶。

　　也许是心轻人也轻，“凑数的”在第三圈居然上升到了第二的位置，跟第一的体育生只差半个弯道。

　　林拟没有闲情听别人的加油助威，他只是认真地调节着自己的呼吸和步伐，维持着练习时找到的最佳感觉。

　　太阳被云挡住，是难得舒服的时候，他迈着长腿，稳定又理所当然地超过前面的人，开始套圈。

　　到了第五圈，疲惫就从脚下，从胸口处传来，连带着手臂都在摆动中微微发麻，他模糊地听见几声“林拟加油”，男女声混杂，不知来自哪里。

　　跃过第七圈终点，有人摇铃示意他这是最后一圈，好像有人在喊“牛逼”，可是林拟没听见，他只是想：我可不可以在终点看见他？

　　第一个弯道，第一个直道……最后一个弯道，最后一个直道——他看见老周在终点激动地向他挥手，因为离跑道太近，被人慌忙拦到了后边。

　　体育生依然跑在他前边，但离得不远，他心想“既然这样，不如拼一下试试”，再一次迈开沉重的腿，用尽力气往前冲刺，甚至已经快失去控制，仅仅是凭着惯性往前跑——

　　身位交叉、重叠…又重新落后，林拟的脚尖终于落在了终点线！

　　裁判按下计时器大叫了句什么，他没听清，喉咙里像是有火在烧一样，连吞咽都有点痛，整条腿后知后觉地开始发软。

　　他拒绝了老周的搀扶，靠自己缓缓往前走了几步，抬头看见了那个穿着秋装，脖子上还挂着证件的少年。

　　风把碍眼的云吹走，阳光从上方洒落下来，柔软又不刺眼，给面前人镀上一层罕见的柔和。

　　他张开双臂，只是纯粹想要个拥抱。

　　一向爱拒绝人的少年没有躲开，甚至还拍了拍他的温度偏高的后背，带起身上那种好闻的淡肥皂味，看不见脸，却像是在笑着说：“辛苦了。”

　　“下面播报高二男子组三千米成绩……第二名，三班林拟，十分二十七秒三一。”

　　十分钟后，教室——

　　林拟刚跑完长跑还捡了个第二，激动到忘记要拉伸，当场就小腿抽筋，只能被人扶着跳回教室。

　　“嘶——”他忍着痛，伸长了腿尽力把筋给拉直，反复拉却又反复抽，痛苦得眉头都皱成一团。

　　于生饶有趣味地旁观，趁林拟不注意还拍了一张他小腿的照片，摇摇头唏嘘道：“啧，真惨。”

　　“我求您闭嘴。”林拟咬牙切齿地说，贴着墙拉了好一会儿腿，总算是把筋给捋直了，一瘸一拐地走到座位上坐下。

　　于生这时接了个电话，对电话那头的人说道：“哦，就靠近校门的那个教学楼二楼，三班。”

　　不一会儿，薛桓就找到了他们的教室。

　　“感谢我吧阿生，要不是我今天早上课不好，我才懒得过来给你当苦力。”薛桓把奶茶袋子递给他，说道：“诶，真好，运动会三天都不用上课——诶，你坐哪啊？不会是清华北大位吧？”

　　他隔着窗户，指了指教室里唯一一个单人座。

　　于生检查了一番袋子里的芝士乌龙，对奶盖没溶开感到非常满意，闻言随口回答：“去你的，我坐二组倒二排。”

　　“真假的？我看看……”薛桓眯着眼睛狐疑地往教室里看去，随后惊讶万分地扭回头，“我去，你小子有同桌啊？！”

　　作为一名“赶跑同桌”专业户，于生依然对薛桓的反应表示大惊小怪，拍拍他的肩，说：“别人传我有三个对象的时候都没见你有这么大动静——行了，东西送到就退下吧。”

　　“合着我就一苦力是吧？用完就扔，臭男人你的心是铁！带我逛逛学校都不愿意？”

　　“对啊，没空。”

　　把怨怨艾艾的薛桓打发走后，于生回到教室，把袋子里的奶茶拿了一瓶放在林拟桌上，对他说：“喏，回请你一杯。”

　　林拟还在揉酸痛的小腿，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啊？”

　　“上次不是吃了你一个三明治吗。”

　　“哦……”林拟没想到他居然把一个小三明治都记得那么清楚，看着杯壁上还挂着水珠的奶茶，愈发觉得天天蹭吃蹭喝的赵文勋之流变得面目可憎起来，接过奶茶笑道：“能不能也算恭喜我拿下亚军？”

　　“行，希望亚军同学明年再接再厉，拿个冠军回来。”于生勾起唇角，故意拿自己的金牌在他面前晃了晃，忽然福至心灵，冷不丁地说：“有没有人说你笑起来跟你家狗很像？”

　　林拟的笑容顿时僵硬在脸上，简直要被他这嘴给气到了：“……夸我还是损我呢？我一直觉得扫帚笑得特别傻。”

　　“有吗？”于生一手撑着脑袋一手刷视频，闻言居然认真地回想了片刻，得出一个权威结论：“是有点。”

　　第三天安排的全是接力跑，女子组发挥依然强劲，而由赵文勋、王河、陈浩宇外加临时替补林拟组成的“毫无默契怨种队”，居然在四乘一百也得了亚军。

　　零零碎碎的分数加起来一算，共一百十九分——年段第三，仅次于两个体育生集聚班。

　　“很不错很不错。”老周高兴极了，当班主任以来，带的班从没得过这么好的成绩。开完闭幕式后，他在教室里夸奖道，“大家表现得都很好！运动员们都辛苦了！先别急着收拾东西回家哈，咱们来拍个集体照好吧？随意点就行！”

　　“啊——”

　　“不要‘啊’，这可是我们三班第一次运动会，毕业以后可就难凑齐了。来来来，把书包放下来，看镜头笑一个！”

　　三班同学无奈地举起剪刀手，被拉长尾音的“耶”里，满满都是“被迫营业”四个大字。

　　不过后来林拟再去翻这张照片时，发现每个人都笑得开怀。

　　对了，芝士乌龙也挺好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