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躁[校园]》几何人哉

20、第20章 运动会（2）

　　于生几乎是一瞬间就注意到了这个字眼，意识到后，指腹轻轻地在相机上摩挲了一下，轻声道：“……抱歉。”

　　“没事，十多年前的事了。”林拟的语气倒是轻松，见于生垂下眼睛，视线便不由自主地停在他身上。

　　林拟这才发现，于生身上的校服给他穿着有点大了。为了方便，班级里订购的男生红校服都是一八零的码子——长度给于生倒是差不多，但因为里边穿得依然是短袖，肩膀和袖口就有点大了，抬起手时袖口会滑下去，露出一小截清瘦的手腕。

　　这么一看，显得于生有点小只。

　　小个鬼啊，这货打起人来有多狠你不知道吗！林拟忙打断了自己的思路，心想，林拟，你小子最近的确有点精神分裂。

　　他揉揉后脑的头发，对于生说：“……这个相机你先玩着吧，我一时半会走不开，人来了我就过来找你。”

　　“嗯，随便。”于生这会儿倒是对相机感兴趣起来，打发林拟走后就开始无师自通地弄懂了大部分功能，刚丧失点新鲜感想回教室时，突然发现大本营里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不少人。

　　基本都是他们班的女生，虽然于生压根就认不出脸，但还是打算下桌给她们让位置。

　　“诶，没事没事，于生你坐着就好。”旁边站着的杨林森子看出他的意图，出声道：“四班反正没人，我们站这里就行……不过能不能麻烦你件事？”

　　“什么事？”

　　“等会就是靖靖跑一百米了，你人比较高，帮忙拍点照片行不行？”她习惯性地撩撩刘海，双手合十俏皮地说道：“拜托啦。”

　　于生了然地点头：“行。”

　　她说的话也不无道理：他们班大本营的位置不是很好，如果是女生，哪怕坐在桌子上也需要极力往外够才能看到起跑线，本来就危险，更别说还要拿着个相机了。而于生来拍则轻松许多，稍微调整一下就让起跑点进入了相机的视野。

　　“靖靖是哪个啊？我怎么都没看到？”身后的女生探头探脑地问。

　　“我记得她在第一组来着……对对对，白衣服黑短裤的那个就是。”

　　相比同组选手的全副武装，曲靖靖的准备就显得简单到有点敷衍了——她连校服衬衫都没换，只是换了条裤子，脚上穿的都是早上开幕式时的廉价小白鞋。

　　但是随着裁判的示意走上跑道时，她反倒没有一丝怯场，随便跳跳活动了下身体，动作里满是说不出的自信。

　　“靖靖旁边那个还是个体育生啊，会不会被带节奏？”

　　“你想啥呢，一百米带个什么节奏。”杨林森子拖来一把椅子坐下，半是嘲笑半是骄傲地对发话的女生说：“那个体育生我认识，实力一般般，靖靖再怎么样也肯定有小组第二。”

　　“哦……那就好。”

　　随着一阵号声，女子一百米第一组的选手齐齐上道，于生身后的女生也随之激动地探出头去。

　　“各就各位——”发令员走上台，举着话筒拉长声音道。

　　于生把镜头对准曲靖靖，想着不如拍个视频还方便点，就按下了录制键，几秒的安静之后，发令枪“彭”地一声打响。

　　半秒不到的时间，曲靖靖的起跑速度居然比旁边赛道上的体育生还要快，快到于生心里突然闪过一丝异样，但为了录下这短暂的全程，他也没去多想，在一众女生的呐喊助威下，追随奔跑着的女孩的背影，直到她冲过终点。

　　“耶！！我看到了看到了！好像是第一！”

　　“太好了！绝对可以进决赛了！”

　　女生们欢呼雀跃，纷纷跑去出口迎接她们的健将。

　　于生却不那么放心，重新回去看了遍录像，就在他又倒退回开头想再仔细看看时，右边的桌面忽然一重。

　　“看什么呢？”

　　刚在阳光下晒过一遭，他连衣服上都带着热，于生嫌弃地挥开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皱起眉头说道：“滚，热死了。”

　　林拟压根油盐不进，伸手从抽屉里够到一瓶没开封的水，边拧开边继续他的问题：“刚才曲靖靖比赛的视频？”

　　“嗯，”于生把视频调回零分三秒，然后暂停，拿到林拟面前示意他看，“你不觉得她起跑有点快了吗？”

　　林拟一时没看清，接过相机后又来回翻看了两遍，犹豫着说：“不好说……但的确是枪响之后跑出去的——等她回来再问问吧。”

　　不一会儿，曲靖靖就被人簇拥着来到大本营，拒绝了别人帮她揉腿，说着“不就个一百米吗别这么夸张”，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下了。

　　“靖姐，可以啊。”林拟拉着于生一起下桌给她们让开位置，然后笑着转过身，对她开玩笑，“小组第一帅死了。”

　　“承让了妮子，三千米勇士比我帅一万倍。”她一口喝了小半瓶水，缓过一口气后解释道，“不是第一，那个体育生比我快半个身位不到。”

　　“拜托，她一身的装备也就比你快一点点，要我说还是你更厉害。”杨林森子欢天喜地地抱着她晃来晃去，“靖靖我爱死你了——我早看那女不爽了，咱们在决赛跑爆她！”

　　曲靖靖被她晃得直笑：“杨林你别压我哈哈哈……”

　　“不过，”为了确认，林拟还是开口问道，“你应该没抢跑吧？”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惊讶又不解地看向他，曲靖靖愣愣地说：“当然没啊，打枪之后我才跑的。”

　　“那就好，只是…”话音未落，广播又一次打断了音乐声：“请高二男子定点投篮的选手现在到检录处检录。请高二……”

　　林拟碰了碰于生的手肘，说：“你得比赛了，号码簿带了没？”

　　“哦，在这。”于生丝毫不见紧张，甚至还打了声哈欠，从口袋里掏出折成小方块的号码簿，往检录处走去。

　　定点投篮赛场在体育馆里，看得人少，比赛速度也快，冠军当场就出来了。

　　“牛啊于生同学。”林拟上前帮他摘掉号码簿，笑道，“大会记录是十八个，破了。”

　　于生不置可否地一耸肩，插着腰没有一点要自己拆别针的意思，语气轻松得很：“三千米记录就看你喽？”

　　林拟眉毛都快垂到地上了，痛苦又无奈地说：“你可真会挑准了地儿来为难我。”

　　一路回到教室，推开门，却看见一群女生里三层外三层地围在曲靖靖的座位上。

　　他本以为是大家在庆祝，刚想开口调侃两句，却忽然发觉气氛……好像有点不对。

　　“靖姐！”这时，赵文勋也从门外跑进来，一上来就夸张地做了个“欢迎”的动作，“恭迎第一女王驾到……”

　　离他最近的女生连忙对他做了个“嘘”的手势。

　　“呃……怎么了？”赵文勋后知后觉地问道，看看旁边的两人，也表示自己不清楚。

　　让他噤声的女生是班里的学习委员，也是平时最文静的学生，此时轻声对他们解释道：“靖靖被人举报了，说她抢跑，不知道会不会被取消成绩。”

　　于生闻言，抬眼与林拟对视。

　　“我看就是那个女的不服，跑到这跟姐犯贱。”杨林森子信誓旦旦地拍拍自己，说，“她说是就是了？咱们别管她！姐让她在滨一混不下去！”

　　“杨林你可别说大话了。来来拿纸擦一下。”

　　“我又没哭，不擦。”曲靖靖揉了揉眼睛，气愤又委屈地说，“就是她说话太难听了，说我什么‘偷来的’、什么‘要正大光明’——劳资什么时候不正大光明了？气死我了！”

　　杨林森子低头扣着自己涂了亮油的指甲，阴阳怪气地说：“就是，人丑嘴巴这么臭。放心吧，她没证据的。”

　　“但是我好像听说……裁判组打算取消成绩了。”这时，外围有人弱弱地发言道。

　　曲靖靖闻言，猛地抬头看她，话未出口就被杨林森子抢了话头：“你听谁说的？她哪来的证据啊？”

　　“我不是很清楚，但是好像不止一个人举报靖靖。”

　　曲靖靖愣住了：只有一个还能归结于不服气，可要真还有其他人，那是不是就说明……

　　那时候的记忆已经变得非常模糊，她不得不怀疑起是自己的问题，失落地说：“……难道我真的抢跑了？”

　　其实她并不是不能接受自己真的犯错和被取消成绩：只是莫名其妙被人打上了“坏人”标签，没人想坐实，可要是拒不承认，之后又被打脸的滋味也实在不好受。

　　“靖靖……”

　　就在女生们争相安慰她的时候，林拟忽然说：“证据他们没有，我们可是有的——你说是吧于生？”

　　目光又一次齐刷刷地聚焦在于生身上。

　　猝不及防被提及，于生第一次被这么多人充满期待地看着，一时竟然还有点不自在。他僵硬地点点头，表面风轻云淡地说：“嗯，有视频。”

　　当机立断，五分钟后他们就带着相机出现在裁判组办公室。

　　说明来意后，裁判组的王老师用读卡器把视频导进了电脑里，随便看了看。

　　“你的起跑是比别人都快，你自己没意识到吗？”

　　曲靖靖不解地皱眉：“可是我本来优势就在起跑快上啊，我也是在枪响之后才跑的不是吗？”

　　“我跟你说啊，国际上呢对抢跑的定义是这样的……”

　　听着王老师从国际规则扯到设备仪器，抱胸站在一边的赵文勋忽然嗤之以鼻地笑了：“没国际的水平在这扯什么国际化哟。”

　　王老师的表情瞬间僵住，这时杨林森子又接茬道：“就是，跑的时候没发现，现在一有人举报就取消成绩？你们裁判好当得很呢。”

　　天啊他们两个怎么一唱一和的？林拟糟心地想，赶忙上前缓和气氛，对着王老师不太好看的脸色解释道：“老师，曲靖靖真的很认真在准备这次比赛，这些规则她肯定明白。现在跑完了却听说要取消成绩，我们同学都很难受，所以才赶紧拿着录像来找您。

　　“既然有人提出抢跑，那咱们就拿出证据来，认认真真地找出问题——这才是体育精神不是吗？”

　　王老师的脸上还没有完全缓和，就已经被林拟抬在了“体育精神”的架子上，无可奈何地挥挥手，说道：“行吧行吧，那个视频你再调出来我看看。”

　　看他三言两语就把老师给哄好了，一直当透明人的于生简直感到讶异，凑过去耳语道：“你什么时候这么会说话了？”

　　“不瞒你说，”他偏头用同样的音量回答，“我妈天天教我‘说话的艺术’——学生会的也特别吃这套。”

　　靠，最烦学生会的人。于生心想着，从口袋里摸出最后一颗千纸鹤糖，剥开糖纸吃掉了。

　　他们在办公室里待了很久，班里其他同学听见消息后也来了不少，围在办公室外叽叽喳喳地讨论，让体育组的老师好不有压力——直到于生把今天的游戏体力都刷完了，才被告知最后的结果：不算抢跑，可以进决赛。

　　“耶！！”俩女孩跳起来狠狠地拥抱了一下，然后曲靖靖走到于生面前，充满感激地说道：“谢谢你于生！多亏你录了像，要不这次我怎么也解释不清了。”

　　“可不是嘛，咱生哥这人就是能处！”赵文勋也跟着搭腔，搓搓手对曲靖靖讨好似的说道：“靖姐，您看这回兄弟们表现突出，以后的路费……”

　　杨林森子甩甩她的高马尾，白了他一眼：“你表现个什么呀，赶紧滚蛋。”

　　说完，她拉着曲靖靖，拨开人群要往外走：“走，靖靖。咱们去找那女的算账！”

　　“等等杨林！现在这么晚了，没必要……”

　　眼看手表上的时针已经走过下午五点，林拟垂下手，走到沙发旁边碰碰他，说：“走吗？回家。”

　　于生打着哈欠从沙发上起来，活动活动有些酸胀的腿，慢悠悠道：“嗯。”

　　裹挟在往回走的人群里，听着别人讨论“食堂今天的菜好不好”“运动会作业好多”，他们在分叉口选择了往右走，没有问对方一句，更没有回教室拿书包。

　　目光所及的操场外围了一圈各式各样的遮阳棚，第一天的比赛已经结束了，只剩下零星几个学生在收拾东西，时不时地打闹两下，在安静的校园里格外显眼。

　　于生收回目光，把外套脱下搭在臂弯，快走两步跟上了林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