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之月》朗月爱火锅

4、第 4 章

　　九月开头，已经下了几天小雨，江含星走在路上，空气里还带着点将去未去的湿热，清晨的雨水还顺着树枝碎散地落下来，有一滴顺着他白净的脸边滑下来。
　　他八点半就到了学校，这时公告栏还不是特别多人，他看了一下公告栏里的分班表。
　　他在三班，尖子班。
　　这个结果，其实也算是意料之外。
　　江含星自从上高中以来，就一直没怎么学。
　　他分班考试前努力了一把，抱了抱佛脚，不懂就问他同桌谭明凯，这才压着最低分进了三班。
　　至于为什么分班考试要努力那一把，大概是被班主任天天的压迫逼得烦了，又或者是因为其他因素在驱动，他自己也不清楚。
　　他又看了看班上的其他人，倒看到几个熟人，谭明凯，徐闵洁，上学期都跟他是一个班的。
　　其他班的他没再看，进了行知楼，三班在四楼。
　　教室门口贴了张简陋的告知，他看了一眼班主任的名字：傅书敏。
　　班主任已经站在了讲台上，看着挺年轻的，穿搭很青春，眉清目秀，自带一种亲和力。
　　黑板展台上是班主任排的座位表。他按照座位表找到了自己的位置，第一排靠窗，坐下后，趴桌上一会儿就睡着了，昨晚写谱写得太晚了。
　　朦胧中有人喊他“同学让一下。”
　　他凭着意识起了身，感受到有个人从他背后经过，坐在了他左边的位置上，他看都不看一眼，闷头继续睡，过了一会，又有一个人轻声叫他：“同学交一下作业。”
　　江含星彻底没了睡意，他一言不发地从包里捞出一叠作业。
　　收作业的女生很少见到刚开学就倒头大睡的这么嚣张的人，但是看到江含星的脸时还是被惊艳了一下。这人长得清冷白净，但从他微皱的眉头可以看出他不太高兴，眼神虽然没看着她，但凭空生出一种距离感。
　　女生飞快地收走他的作业后，又擅自翻了一下。写得很敷衍，还有大片空白。
　　班主任清点完人数开始后自我介绍，“我姓傅，傅书敏，有的同学已经认识我了，这学期由我当你们的班主任。”
　　台下一片掌声，轰动不小，这个班之前被他教过的不少，看得出来这个老师挺受学生欢迎的，连他旁边的人都跟着鼓掌。
　　他这才懒懒地看了一眼他新同桌，有一瞬的微怔。
　　这人眉眼柔和，睫毛很长，鼻梁挺拔，头发虽然被梳顺了，还是有几处发丝桀骜不驯地翘起。
　　这不是……那天咖啡店那个人吗？
　　许悦暘刚好也对上他的目光，愣了一会，才说，“你是……我认识你吧？”
　　他拍拍脑袋，恍然大悟道：“我想起来了！你是……大头鸟！”
　　空气凝固了，江含星木着一张脸，沉默地看着他。
　　“呸，不好意思啊……你是那天的咖啡师吧。”许悦暘尴尬地笑笑，有点激动地往他那边凑了凑，说，“哎，原来你跟我一个班啊！我们真有缘啊，我叫许悦暘，你呢？”
　　“……江含星。”
　　许悦暘愣了会，似乎对这个名字感到熟悉，说：“哦……我有印象，你名字挺好听的。”
　　江含星有些语塞，被夸名字好听并没有让他感到高兴，他不太习惯有人这么跟他示好，只好一副拒绝交流的样子，假装很专心的看着黑板。
　　“我们三班大概是南辉一中有史以来选科最多的一个班，六个组合。说实话，当我被分配到这个班时，内心是崩溃的。”傅书敏说。
　　班上的同学都笑了，他又说：
　　“当然有些同学想知道为什么这个位置这么排，其实这是有依据的，你们都先试着相处一下。要实在想换就跟我沟通。”
　　这时他又放了一张表，是每个人的选科组合。
　　许悦暘眯着眼看了一会，说，“诶，江含星你选了物化地啊，我再看看……我们班居然有个选物政地的，可以啊这哥们。”
　　江含星只是默默看着黑板，没搭话。
　　选物政地的独苗他认识，谭明凯，上学期是他同桌。江含星当时还好奇问过他为什么这么选，他说对化学和生物都没兴趣。
　　选得这么极端都能进三班，也挺牛的。
　　他也礼尚往来地找了一下许悦暘的选科，本来只是懒懒地扫一眼，眼神却不由自主钉在那个名字上。
　　许悦暘。
　　也许是他的脑回路清奇……他有些奇怪的是，月和阳怎么能在一起呢。
　　他没再多想，又顺着许悦暘的名字看了一下他的选科，他排在班上选择人数最多的组合行列——物化生，全理。
　　年级总共二十四个班，二十三和二十二班是艺体班，一二班是理科火箭班和文科火箭班，三四班是理科实验班，五六班是文科实验班。
　　南辉一中作为一个理科大校，文理比更是达到了一比七，物化生这样的全理王牌搭配，自然也是最热门的选科。
　　傅书敏简单地交代完这些，让他们中途休息一会，就先离开了。
　　江含星趴着准备再睡一会儿，才趴一会，就感觉耳边的声音很大，夹杂着混乱的笑声，吵得他睡不着，他终于忍无可忍地起身。
　　他起身时，一个男生正张牙舞爪地和许悦暘说话。
　　“我暘哥生龙活虎，一个学期直升一班，把那帮学霸吓死！”陈宇正激昂的说着，突然感受到一丝寒意，接着目光一转，看到了许悦暘同桌戾气十足的眼神，被吓得一颤，瞬间有点怂。
　　“暘哥，我…我先走了哈。”
　　说完，陈宇飞快地溜了。
　　许悦暘转头一看，见江含星醒了，有些抱歉地说：“吵到你睡觉了吗？不好意思啊。”
　　江含星的那点困意消失无踪，他换了个方向，没有接许悦暘的话。
　　正在这时，傅书敏从门外进来，拍拍手说：“来十几个男生，去楼下搬书。”
　　刚组建的班级散乱而生疏，一时间，教室里的男生都望向四周，见没人动，想站起来的也犹豫在了原地。
　　江含星坐在第一排，完全没有在意其他人的动向。他正愁没事干，懒懒地起身，朝门口走去了。
　　许悦暘慢了半拍，在他走到门口时立马起身跟了上去。
　　对于一个群体来说，只要有人领头，其他人也会蜂拥而至，这是个人在群体中的本能驱动。
　　班上将近四十个男生，有一半都蠢蠢欲动地想往外跑，不过只跑了十多个，就被傅书敏叫停说人够了。
　　大厅里，陈宇在人群中乱窜，四处张望着，没过多久就找到了那个高高的身影，他跑过去，胳膊猛地搭上了他的肩膀。
　　“暘哥，你跑的真快啊！”
　　陈宇比他矮一截，许悦暘被猛地拉下身来，有些无语。
　　“哎，我有点同情你了，你同桌看上去好凶啊！”陈宇的声音豪迈而激昂，“不知道多久才能换座位，我都不能经常来找你了！”
　　许悦暘用力扯了一下他的衣袖。
　　陈宇浑然不觉，继续说道：“他看上去可不好惹啊，你要小心点，万一惹到他了，他可能会打……”
　　一阵轻风从身边拂过，陈宇毛骨悚然，惊起一脑门冷汗。他眼珠子都不敢转，接着，绝望地用余光看到江含星从他旁边走过去，摆着一张冷冷的扑克脸，去搬书了。
　　许悦暘：“……我提醒过你了。”
　　陈宇瞬间怂得躲到他身后缩着，夹着声音说：“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他他他不会真的打人吧？”
　　班上的男生每人都搬了一些书，没过多久就都搬到教室了，后来，女生也加入了进来，帮着一起剪带子，分发书本。
　　等每个人都分好书后，有一段自由的时间等放学通知。
　　在教室的一片嘈杂中，江含星无聊地翻了翻新书，感觉后面有人轻轻碰了他一下，声音很细，他回头看了一眼。
　　一个短发女生手里拿了一颗糖，递给他，说：“你要吗？”
　　他本来想说“不用”，但是在教室里热火朝天的环境下，他突然不那么想让气氛变得尴尬，还是接过了说“谢谢”。
　　接着那个女生又给了许悦暘一颗，许悦暘笑着跟她说谢谢，女生很明显地激动了一下。
　　开学刚分班的时候，谁跟谁都不熟，总会有人用一些方式跟新同学示好，总会有一种生疏而又不得不表现友好的尴尬。
　　倒是许悦暘，就这一会，已经跟人聊上了。
　　“你上学期几班的啊？”许悦暘撕开糖。
　　“六班！”女生大大咧咧地说，“我叫蒋梦琪，上学期就知道你啦。”
　　“你怎么知道我？”许悦暘问。
　　“我们班好多女生觉得你帅，天天说呢。”蒋梦琪又指了指旁边的女生说，“她叫张蕊芯。”
　　张蕊芯有点腼腆，对许悦暘笑了一下。
　　许悦暘随意地把手搭在后桌上，说：“哪个芯啊？”
　　“笔芯的芯。”张蕊芯脸红了一下。
　　“你名字好多心啊。”许悦暘笑笑。
　　两个女生都被逗笑了，蒋梦琪笑得挺奔放的，张蕊芯就比较矜持。
　　……江含星听着身后的对话，心想：这人…平时就这么沾花惹草的吗？
　　其实他的话语中没有刻意的撩拨和暗示，只是礼貌的问好而已，只是他这张“玩弄感情”的脸和姿态，就隐隐有这样的感觉。
　　“他叫江含星。”许悦暘指着江含星说。
　　江含星愣住，他本来就不打算加入这场新生交流会，许悦暘硬是把他扯进来了，他只好回头扯了一个笑，又转过头去了。
　　后来他们似乎还交谈了些什么，江含星都没再听进去。
　　旁边的人塞过来一张小纸条，他偏过头去，许悦暘笑着说：“以后就是同桌了，留个微信吧。”
　　“我没有微信。”江含星脱口而出。
　　说没有，其实是骗他的。
　　江含星早就习惯了拒绝，也适应了封闭的生活，他不喜欢无用的社交，只和乐队的人交流较多一点。
　　现在的高中生都是用企鹅更多，而江含星的企鹅号基本是死的，他平时都用微信。
　　许悦暘“哦”了一声，追问道：“那扣扣呢？总有吧。”
　　被他的执着折服，江含星犹豫了一会，还是拿起笔给他写了自己的账号。
　　这时，从前门走进来个中年男人，头发旺盛，戴眼镜，看着面容和善，开口却不是那么回事：“三班的同学们啊，今天回去呢，把英语书的第一单元单词熟悉熟悉。”
　　班里的人大概都没想到，现在甚至都没开始上课，居然就有老师布置作业。
　　不过挺多人都认识这个老师，谭林，教英语，出了名的作业多和脾气大。
　　更重要的是，他是谭明凯的爸爸。
　　蒋梦琪在后面叫着：“不是吧我们英语是酸菜教？他来教他儿子？这么精彩的吗？”
　　蒋梦琪叫他“酸菜”，是因为他姓谭，本来都叫他老谭酸菜，后来简化为酸菜。怎么说呢，一听就很有味道。
　　江含星忍不住在心里偷笑。
　　放学时接近12点，江含星拿着一书包书，去了大东咖啡馆，准备做最后一天的收尾。
　　大东看着他那鼓起来的书包落地时发出“吨”的一声，随口问他：“开学了这么多书呢？”
　　江含星“嗯”了一声，刚刚走出吧台，就看到江采宁在门口探头探脑，他叫住她：“采宁！”
　　江采宁略带犹豫地进来了，背着她同样装的鼓鼓的书包，在江含星的背包旁边放下。也发出了“吨”的一声。
　　江含星也不问她为什么不回家，只是说：“没吃饭吧，等着，我给你点。”然后给她点了碗牛肉米线。
　　说起来，大东咖啡馆的与众不同之处就在于——除了可以点咖啡，还可以点各种面食。
　　大东原先是开面馆的，后来才去学做咖啡，硬是把咖啡甜品这么文艺的食品和本地特色面食放在一起卖了，整个店画风割裂冲突，不过也算是这家店的一种特立独行。
　　江含星闲下来，想起今天那个英语老师还布置了一个可有可无的英语作业，他有些无聊，破天荒地拿出书随便翻了一下。
　　过了一会，有人敲了敲吧台的桌子。
　　江含星抬眸，见许悦暘跟他挥了挥手。
　　“嗨，同桌，又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