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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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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江含星的目光太过“殷切”,许悦暘一抬头就对上他那直勾勾的不加掩饰的的眼神,招手示意他过来。
他有些不情愿地走过去,就听见许悦暘慢慢开口说:“你妹啊?”
江含星还以为这人专门招呼他过去,就是为了骂他一句,花了三秒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江采宁。
“……是,怎么?”
“你这样看着我,我有点害怕。你放心,我不是坏人,不会把你妹吃了。”
近距离听,许悦暘的语气温和,声音慵懒,还有着一股青春期男生独有的清脆干爽,仿佛一开口就有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因为他自己就是唱歌的,也研究别人唱歌,所以对不同声音有着敏锐的感觉。
所以当他听到这个声音,他脑中第一个想法竟是:
用这个声音唱歌的话,应该很好听。
拉回思绪,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句话,只能敷衍一句:“哦。”
许悦暘完全没有冷场的尴尬,反而很有兴趣地问:
“哎,你妹这转魔方速度挺牛逼的啊,练过吗?参加过比赛吗?”
怎么会有人这么自来熟。
江含星不喜欢和陌生人有太多交流,不想继续回答他的问题,只能避而不谈,搪塞道:“……上班时间,不能闲聊。”
许悦暘好像真的信了这个理由,无视了江含星的冷漠,另辟蹊径:“那,我要一杯卡布奇诺。”
“好。”江含星叹了口气。
和咖啡台连着的有一排桌子,坐在这里的人可以近距离看做咖啡的过程。
许悦暘就坐在这,津津有味地观赏起了他做咖啡。
他做着咖啡的时候,总是感受到两束目光投射在他身上,他偶然抬头,看到江采宁和许悦暘的两双好奇而单纯的眼睛。
江含星不太理解,这人的外貌看着挺成熟的,个子也高,就是怎么感觉,跟个小孩一样,对什么都感兴趣。
他正准备拉花的时候,许悦暘开口问:“哎,你什么拉花都会做吗?可以点吗?”
“你想要什么?”
“那我要……”许悦暘认真地想了一阵,脱口而出:“火烈鸟!”
“……”江含星的表情僵硬了。
“不会啊?”许悦暘见他这样,退一步说:“那算了,我要……”
“会。”江含星点头,皮笑肉不笑。
火烈鸟而已,他也不是不能试试……
但是面子不能丢。
他在手机上找了个参考图,开始往杯子里倒牛奶做图案。
他全身贯注地做,旁边的两人则聚精会神地盯着他的动作,看得他都紧张了。
做到就差最后一个鸟头时,江含星的手一抖,火烈鸟的头瞬间一个变三个大,接着,他听到了两个笑声。
江含星咬了咬牙,瞪了一眼捂着嘴偷笑的两人,憋屈地说了句“我去找老板做”就准备立马逃离这里。
“别别别。”许悦暘立马收了笑,拉住了江含星,生怕他拿走那杯咖啡似的,连忙说:“我就要这杯。”
江含星看着他期待的眼神,犹豫一会,最终还是给他了。
他好像对这杯“大头”火烈鸟特别感兴趣,兴致勃勃地对着它拍了半天,才舍得去喝。
许悦暘喝完他的咖啡,又打包了一杯拿铁才蹦跶着离开咖啡馆。
走之前,他还笑着说了句:“咖啡很好喝,下次再见啊。”
江含星没有搭腔,只是默默看着那人远去的身影。
屁的下次再见啊,他都快开学了。
这么自来熟的人,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许悦暘提着咖啡,哼着小曲,走在回家的路上。
手机响了两声,他拿起来,看到两条信息,是他从小学到高中十年的死党发的:
宇子:[图片]
宇子:暘哥!新鲜出炉的分班表,你看!我俩又在一起了!
陈宇发的图片是他们高二的分班表。
他被分到了3班,尖子班。
不过在南辉一中,尖子班还是仅次于最好的火箭班。
在出成绩的时候他就知道了,他发挥稍微有些失常,与火箭班一线之差。
这让他实实在在地沮丧了一段时间,毕竟火箭班的师资和氛围肯定更好,而且人少,采取集中培养的方式,是奔着培养清北人才去的。
不过,尖子班也有尖子班的好处,他向来心大,早就看开了。
他大概扫了一眼名单,看到了不少熟人的名字,他心里得到了些安慰。
其他的名字都很陌生,他只随便看了看,眼神停留在一个名字上面。
江含星?
含星,挺好听的名字。
就他看手机的这一会,已经不知不觉到门口了,里面的灯亮着,他收起手机,钥匙都懒得拿,敲了敲门。
他比较喜欢敲门就立马有人来开的感觉。
一阵脚步声后,门被打开了,许一澜戴着眼镜,穿着居家服,手上还拿着没来得及放下的笔。
许悦暘笑得灿烂,把手里的咖啡提起,“哥,给你的。”
“去外面喝咖啡了?”许一澜接过,转身往回走。
“补完那么久课,想放松一下。”许悦暘跟在他身后进了屋,边笑边翻今天拍的照片,把手机给许一澜看,“哥,你看,大头鸟!”
向来不爱说笑的许一澜看了一眼照片,也没忍住笑了一声。
听到动静,谌雪出了厨房,喊道:“三明,回来了啊!你真会卡点,刚好饭做好了,快来!”
许悦暘开开心心地蹦过去,落座,扫了一眼饭桌,抬头捧着脸问她:“妈,我要吃的糖醋排骨呢?”
“今天菜炒多了,下次给你弄。你哥要吃这个鱼,这个里脊,我就先弄了。你哥现在是准高三生,你让让他,啊。”
许悦暘眯着眼看许一澜,“准高三生待遇就是好啊……”
许一澜推了一下他的额头,“从你生下来开始你待遇就比我好,我高三一年才有这个待遇,你还不高兴?”
许悦暘撅了撅嘴,开始挑其他毛病:“那这个韭菜炒蛋呢?我哥也不吃啊。”
“你爸要吃,人老了嘛,胃口总是清心寡欲的。”
“妈你怎么说呢?我爸可不老啊!” 许悦暘故意提高了几分音量,成功把老爸召唤了过来:“怎么了?”
“说你了,怎么?”谌雪瞟了他一眼,说:“过来坐下。”
然后他就看到老爸乖巧的坐下了。
一家人吃饭时,谌女士关心起了两位儿子。
“你俩,作业写完了没有啊?”
“写完了。”许一澜说。
“还差点儿。”许悦暘紧跟其后。
谌女士看着许悦暘说,“三明你要抓紧了,你看你哥。”
“妈你也不看看我报了多少补习班。”许悦暘控诉道。
他一个暑假报了数理化大礼包,早上十点到晚上九点,回来还得做暑假作业。
不过,没人逼着他报,他自愿的。
没有发挥好,是他的一个遗憾,分班毕竟关乎到后面两年的学习。
升上火箭班还有一次机会,也就是在下学期期末时考到年级前二十。
他自认只要自己拼一把,他有能力在下学期转班。
“好好,你最辛苦了!”谌女士其实对他们要求没那么严格,“没多久就开学了,好好休息吧。”
——
快到傍晚的时候,江含星终于忙完了,带着江采宁一起回家。
狭窄的小街被渡上一层金光,天空的不远处飘着几朵盛大绚烂的火烧云,云后漏出千丝万缕金光。
他俩一路沉默地走在路上,不急不慢,悠闲地踱着步。
“采宁。”江含星打破了沉默。
“嗯?”
“要是妈妈问起,你就说是是在哥哥朋友闲置的屋睡的,不要提你看到的那些乐器,好吗?”
江采宁瞬间就明白了,她使劲点头,语气里透着不易察觉的兴奋,“哥,你是在乐队吗?”
“……嗯。”江含星轻轻点头,“千万不能告诉妈妈。”
江采宁怎么可能不懂,她连忙说:“我不会说的。”
她低下头,声音低了下去,“哥,我……又想听你唱歌了。”
小时候,他们也常像这样,呆在一块,一个唱,一个听。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江采宁越来越习惯低着头保持沉默,江含星也越发冷淡生疏,他们的关系渐渐不像以前那样亲密。
江含星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摸了摸江采宁的头,“唱什么啊,不唱了。”
江采宁有些失落,不过还是懂事地闭上了嘴。
快要到家的时候,他却停下脚步,让江采宁先回去,自己则在原地打了几圈转,转身去了乐队小屋。
他开门的时候,杨云星正抱着把电子琴,两人都好半天才缓过来,接着杨云星放下琴,热情地招呼说:“含星来啦,坐。”
江含星有点不自在,“星姐,我……”
杨云星好像知道他想说什么似的,打断了他,把他拉进屋,“来得正好,帮姐合一下这部分,看对吗?”
刚才空气里的迷茫,惆怅,不自在,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不知是屋里的暖气烘暖了屋子,还是杨云星熟悉的烟嗓让他感到踏实。
杨云星是队内唯一的女生,键盘手兼女声和声。
“我想练一下《生长》,你来唱吧,我给你和声。”
《生长》是顾北年为了比赛专门写的歌。
江含星点头,和杨云星一起唱完了一遍,感觉通体舒畅,压抑的情绪烟消云散。
也就是这一刻,他才在心里承认,他不想回家,其实就是想过来唱首歌,宣泄一下。
杨云星看着他,笑着说:“你啊,只有在唱歌时才会开心很多呢。”
一眼被看穿,江含星却并不感到尴尬,反而有种温暖的归属感,他不好意思承认自己是真的开心,只好笑笑,什么都不说,假装低头专心看谱。
拨开迷雾,守得月明,
挣土而破,又见天晴,
肆意生长,再等雨停,
那是我们——不可诉说的生长。
他逐渐觉得意识朦胧,神情恍惚,脑中不断重复着一个场景。
好像回到了几年前。
他在台上唱歌,下面的人黑压压的一片,他们却没有呼声,只是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着什么。
他一边唱歌,一边想努力听清,却一直很模糊,脚下蓦然一空,一个女人嘶喊着把他从台上拉了下来,大吼着什么。
台下观众的声音在耳边又大了一倍,嘈杂的刺激着耳膜,逐渐变得清晰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啊…”
他猛地睁开眼,一口冷气吸上去也没呼出来,心里一阵悄然的颤抖,好半天才缓过神。
梦境光怪陆离,仿佛支离破碎的黑白影片,分不清虚实真假。
他在沙发上睡着了,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条毯子。
随后一股香味争先恐后地进了他鼻腔,他寻着香味来到了厨房。
桌子上码了一堆烧烤,杨云星把长头发扎起来,招呼他坐下,“来,吃夜宵。”
在餐桌上,杨云星边吃边问他:“你一会儿回家吗?”
江含星有点迟疑,他其实不太想回,但还是说:“回吧。”
杨云星听出了他的犹豫,说:“没事,不想回就不回,别把自己憋着。回去看你妈脸色还把心情搞遭了。”
他“嗯”了一声,但还是打算回去。他知道,星姐不太喜欢他妈。
“你妈…那边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还是那样。”江含星叹气。
杨云星没说话,白炽灯映在她深褐色的清亮眸子里,却没透出半点光采,宛如一渊潭水。她叹了口气,慢慢开口道:
“我妈以前总说,能成为世界顶级的钢琴家才有几个?
我承认,他们有他们的理智,我也知道自己弹得一般,弹琴又花钱厉害,就放弃了。”
她不甘的情绪涌上心头,平静声音里带着细微的颤抖:
“但他们永远不会理解你的想法,永远觉得他们才是最对的,大人们总是自以为是地规划他们想让我们做的一切。”
江含星望着她潭水一样的眼睛,说不出话。
“你不一样,含星,你很有天赋,别人我不保证,但是你走音乐这条路绝对会很优秀,所以……为什么不试试呢?为什么要被你妈束缚?”
为什么要被束缚?
他不知道。
或者说,他不想再去回忆。
那些被岁月封存的,被他锁在阴暗的角落里的,落灰的曾经,他没有勇气再去找回来。
他是个胆小鬼,只是遵循自己的内心,刻意忽视了那些不堪。
回到家,封闭在自己的房间里,在一片黑暗中,江含星打开了手机上的一个红色图标。
他们在这个音乐平台上签约了一个歌手号,平时就在这上面发表一些乐队录的歌,名字就叫“向日葵”。
早在江含星还没加入乐队时,乐队就得有了名字——向日葵乐队。
“向日葵啊,阳光,明亮,爱得不离不弃,坦坦荡荡。向阳而生,坚定而执着,永远保持着对生活的热爱,永远勇敢地追求幸福。”顾北年如是说。
他把今天录的歌发到了平台上。
向日葵:生长中。